“哼！我与师父行夜路从不秉烛执火。唯有你这般愚钝，至今还畏惧夜黑，笨手笨脚地依靠火烛夜行。从小到大没个长进。”这丫头揶揄着我却头也不回，脚下似乎更快了。

没办法，谁让我没有像她与师父那般都有夜中视物的本领呢？我一边哄着一边追赶着前面的“小豹”，“哎！凤儿等等我。你走得这般快，可识得去西村的路？”

我的提问让凤儿的脚步骤然变缓。我趁机赶紧跟了上去。

凑到凤儿身旁，我涎皮赖脸地软言致歉道：“凤儿，方才我一时心焦，说话也有些急了，你切莫放在心上。”

“哼！”凤儿闻言冷笑一声，用奚落的语气“称赞”着我，“战女侠怜香惜玉，见了人家姑娘受惊就心焦，你愿英雄护美随你，可你将我视作恶人就有些不厚道了。”

“嘿！我几时将你视作恶人了？”听闻她所言我有些委屈，又不自觉地去拉凤儿的手。当然，不出所料地再度被甩开。

“说话就说话，你总拉拉扯扯作甚？我可不是柔弱女子，用不着你百般呵护。”

嘿！这丫头今天的话茬真是硬得很，每句话都呛得我难受。

我不再碰她，缓了口气哄道：“我没有将凤儿视作恶人。只是那姐姐胆子小，我怕凤儿鲁莽惊了那姐……”我话讲到一半就被身旁陡然袭来的目光吓得语塞。

“额……我是……我是担心凤儿不善表达，被别人误解了善意。”我赶紧改口用极委婉的方式重新组织语言。

“你这些拙劣的花言巧语还是去安慰柔弱胆小的姑娘吧！我没那么孱弱也没那么胆怯，用不着你安慰，也用不着你保护我。”凤儿不想再理睬我，抬首将目光投向远方。

我很羡慕她在漆黑的夜还能眺望远方，如她所言，这功夫我一直没练成。

以往凤儿不悦时，我都会放下手中的事先帮她驱散怒气。可惜现在有事在身，时间不允许。我只能先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等空闲了再去哄她。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放空了一下大脑，而后计上心来。

我取下了背后的降狼剑，向凤儿递了过去。

“凤儿，我有些累了，先帮我拿着可否？”

“哼！”凤儿又是一声冷笑，讥讽道，“自己都这般孱弱，还总是逞英雄去保护别人？”

说着，她一把夺过了降狼剑。可就在剑入手的时刻，那只“小豹”便怔住了。

凤儿曾经随身携带降狼剑达数月，她对这柄利器是相当熟悉的。就算此时隔着布袋包裹，她也能摸出熟悉的感觉。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凤儿伸手拉下了半截布袋。

“降狼剑为何在你手上？”凤儿驻足，一脸惊讶地问道。

“是金师伯给我的。”见她止步，我也驻足而立。

我随意的回应让凤儿更为迷惘。

“降狼剑是峨嵋镇派之宝，又是掌门信物。金师伯为何让你将之带下山来？”凤儿眯缝着眼睛瞧着我。降狼剑对于峨嵋而言意味着什么峨嵋弟子都明白。我知道凤儿对我所言难免生疑，因为当初金师伯将降狼剑交予我时我也同样难以置信。

“现下你我有事待办，回去我再慢慢与凤儿解释可好？”面对她的疑问，我没有时间多做解释。

我伸手拉了拉凤儿，却没有拉动那只“小豹”。

“凤儿不相信我吗？”我抿了抿唇，直视着她问道。

我与凤儿从小一起长大，她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她。就算我不做解释凤儿也不该怀疑我的品行。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凤儿收起了降狼剑，也收敛了疑问的目光。她执起了我的手，与我并肩夜行。

我弯起了唇角，欢心地握紧了她的手儿。

这丫头是个急性子，她不与我别扭的时候，我俩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不消多时，我和凤儿便来到客栈的门外。

此时屋内灯火通明，还隐隐传出了老妇的哭声。看来这一家人现在也都未眠。

我带着凤儿推开了客栈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凳子上哭泣的老妇和一旁陪伴着的儿子。

见到我归来，那老妇立马停止了哭泣。

“客官，您回来了？我大姐和二姐呢？”店家的儿子迫不及待地起身相问。

那老妇也赶忙拭了拭眼角的泪，想起身走向我。可惜哭了太久，身子着实有些虚弱，步子还未迈开足下就有些站不稳了。幸好她儿子手急眼快，扶住了老娘。

“客官……客官……我那……两个女……”这店家老妇一面抽泣着一面喘息着，话都说不完整。不过我已经理解她想问什么了？

“您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一切安好，只不过……”我顿了顿，小心斟酌着词句，“只不过她们此时还不想回家，所以她们让在下代她们回来报个平安。望您老不要担心。”

店家母子对我所言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安好，为何不愿回家？”店家的儿子嘀咕着忽的变了脸色，“是不是我大姐和二姐被刘府的人扣下了？是刘老爷把他们关起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想象真是无限可怕的，我打断了那店家儿子安慰道：“你大姐和二姐确实无恙，刘府……刘府的人..."我顿了顿，思量了片刻道，"刘府的人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劫掠了，我们到达刘府之前就看到刘府被烧毁了，刘老爷已经死了。你大姐和二姐真的没有危险的，你放心好了。”

以防走漏风声，我并不想将实情告知这母子。

“刘老爷死了？”这母子俩一脸诧异的神色，“那我大姐和二姐……她们到底去哪里了？”

“她们……”我欲言又止，思忖着如何作答。既然不想走漏风声，那么这姐妹二人在东村的事儿也无法告知她们。“她们现在很安全，只是不想回来，你们放心好了。”

我踌躇的模样让这母子生了疑心，店家的儿子怒目圆睁，瞪着我：“你告诉我，我大姐二姐到底怎么了？还是……还是你把她们藏起来了？你到底把我大姐二姐弄到哪去了？”

表述不清的话果然是毒药，这下我倒是引火上身了。

“你别误会……”

“你闭嘴。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看到那店家儿子对我无礼，凤儿不待我开口解释就上前一步对着那店家儿子喝斥道，“是你两个姐姐自己不愿意回来的。你们对她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现在还来质问别人？”

“哎！凤儿。”我伸手拉了拉凤儿示意她息怒。

而那个母亲也伸手拉了拉儿子示意他不要乱讲话。

那个母亲此时已经不再抽泣了，她在儿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向我走近了两步。旋即，老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老人家你这是作甚？”我吓了一跳，赶忙向前相搀。

“娘，您这是做什么？”

“老人家您起来说话。”我和那店家儿子将这老母掺了起来。

“客官……客官，小儿不懂事。您别见怪。老身求……求您……您……您告诉我，我的……我的小女……现在何处？”这母亲强压着激动的情绪，断断续续地问道。

“老人家，她们现在真的没事。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耐心地解释道。“她们在哪我不方便告诉你们。”

“客官。”那店家儿子也跪了下来。“小的不懂事，方才冲撞了您，望您原谅。不瞒您说，自从你们走后，我们的心就一直悬着。我爹怕受拖累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连夜躲到我大伯家去了。我娘心念二位姐姐，不肯走，硬是要留下等消息，她就一直坐在这里哭到了现在。求您体谅一下为人母的心情，将两位姐姐的消息告知我们吧！”

“你先起来。”我伸手去扶他，可他却摇了摇头。

“告诉他们又何妨？”凤儿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而后对着那店家儿子道，“你的二位姐姐现下在东村。她们很安全。她们说不愿意听凭父母的安排，所以她们不想回来了。她们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情，可不能再对父母尽孝了。”凤儿又向我睨了一眼，“人家姐妹让你带的话，你怎的全忘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可是把这话说出来，这位母亲该有多伤心啊！凤儿从小是个孤儿，成长的过程中就没有父母。对于父母的心情她不甚明白。这丫头又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她也不懂得体谅别人的感受。

我默然不语，给了那丫头一个白眼。

“老人家，您家的二位姑娘现下心绪混乱，等过过想开了定会回来看望您的。”我伸手扶起了那店家儿子，又安慰着这老母亲。

“客官不要说了，老身明白了。”这位老母亲摆了摆手，激动的情绪褪去，人也安定平和了许多，再开口说话时虽然仍无多少气力，却可以完整地将话讲完了，“大丫头定是对我们做爹娘的彻底失望了，她不肯原谅我们。二丫头大概也不想步她姐的后尘。是我们做爹娘的不配。随她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