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唐冰玉竟然当下问我要了这东西。我本是要送给凤儿一个的，这下有点犯难了。难不成要她和凤儿一人戴一个吗？我想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你……你要这哨子做什么？哨子是军营中的用物，你见过女儿家戴哨子的吗？”我先是揶揄了她一下，随后道，“再说这玉虽好，但是太小了，做不成什么像样的物件，所以只能做两个哨子。这样吧！你在店中随便挑个像样的物件儿，我送你便是。”
“我要想挑物件儿，还用你送作甚？”唐冰玉收了折扇，“你不也是女儿家吗？那你戴哨子干嘛？”
这回唐冰玉直接把“你是女儿家”说出了口。我一时尴尬了,但是看她的样子，好像没有因为我隐瞒身份而怪我的意思。
“我和你不一样。”我嘀咕了一句。
唐冰玉没有理会我，而是话锋一转问了句看似不相关的问题：“无双哥哥为何总爱穿男装？”
以男装出行成了我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唐冰玉索性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直接将问题抛了过来。
“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我...”我赶紧解释道，可是我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我也不是来问罪的，你别紧张。”唐冰玉顽皮地冲我一扬凤眉。“这个玉哨当真不能送我一个？”唐冰玉又将话题转移到这玉哨上。
“这确实算不得什么像样的物件，我说了你若想要，在这里随便挑一件，我送你便是。”
“可我就想要这个玉哨，不是有两个吗？你带一个，我带一个，可好？”说着，唐冰玉杏脸绯红，躲开了我的视线。
嘿！这姑娘顽皮劲儿上来了，跟这玉哨纠结上了。不知道她是故意与我为难，还是她偏偏当真就看上了这两个小物件。罢了！罢了！最后我把心一横，对她道：“既然你喜欢，那两个都送你便是。等做好之后我给你拿过去。”
“不，我就要一个，我说了，你一个，我一个。”唐冰玉执拗地看着我，笑容中却带着些许的强横。
看来这姑娘要的就是这个劲儿，从小她就喜欢为难我。我不想再因为这点事儿跟她纠缠了，不然显得我肚量狭小了。不管她是真的想要，还是真的想要为难我，总之，我不与她计较了。她既然想要就都送给她好了。于是我坦然应道：“那就不必了，这两块石头本是一对，琢成的哨子也应是一对的。如果送了一个，对我来说剩下一个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两个都送你便是了。”
“看来这哨子是要送给别人的？”唐冰玉果然冰雪聪颖，她秋波微抬盯住我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剩下一个就不好再送了？”
我没有搭话只是抿了抿唇角，但是我也没有因为她小小的勉强而气恼。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还是另挑一个物件吧！你说了，你要送我一件的。”
唐冰玉果然是想为难我一下，却又不想当真为难我。
我闻言对她展颜一笑应道：“没问题。”
“玉儿。”听得一声呼唤后，我和唐冰玉同时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已然向我俩走了过来。
“舅母。”唐冰玉唤着来人又疾步向那妇人走了过去。
“周伯母。”我也赶紧起身向那妇人行了个礼。。
只见那妇人先是一怔，仔细端详后她便认出了我。
赵家和周家时常往来，我与周伯父、周伯母是相当熟识的。只因今天穿了男装，我又数年未归家，与周伯母多年不见，她也没想到会在此刻、此地见到我。所以我在唤她时，她微微怔了怔后才认出了我。
“是双儿啊!听说你去了峨嵋。这次是为了你大哥的婚事回来的吗？”
“是的，周伯母，您一向可好？”我先是应着她的问话，又开口向她问候。
“嗯，我挺好的。你也出落得愈发标致了，只是这一身……”周伯母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大方地笑了起来。
“我是为了出行方便所以才穿成这样，周伯母莫要见笑。”我也不觉得尴尬，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从小什么样子都被他们见过了。
“不会，双儿冰姿玉骨，穿什么都好看。”周伯母甚是慈祥，说话也总是透着智慧。几句话就化解了我穿男装现身的尴尬。
“周伯母说笑了。”
“舅母。既然我碰到了无双……无双姐姐，她难得回来。我想与无双……无双姐姐多玩一会儿。让冬儿陪您回去可好？”唐冰玉在一旁插话道。
“好。那你们玩儿吧！记得早点回来就是。”周伯母对唐冰玉嘱咐后又向我盈盈一笑，然后出了店铺与店外等候已久的冬儿远去了。
这无双姐姐叫起来甚是别扭，比当初她叫无双哥哥还要别扭。我心里这样想着，只听得身边的唐冰玉低语道：“不好不好。无双姐姐怎么叫起来这么不顺口，我还是唤你无双哥哥吧！”
原来这小丫头也觉得别扭，干脆随她去吧。
“随你高兴好了。”我应了一声。
唐冰玉在店中挑了串翠绿的玉石手串儿。
“挺漂亮的，你喜欢这个吗？”我问她。
唐冰玉点了点头，向掌柜问道：“还有没有与这相似的？”
掌柜果真又拿出来了一串与之相似的黑色的玉石手串。
唐冰玉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黑色玉石手串，看着看着，她竟然执起了我的手，将那串黑色的手串戴在了我的左腕上。
“你……”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很好看，这两串我都要了。”唐冰玉冲着掌柜道。
“好。”我应了一声，赶紧伸手去怀中摸银钱。耳边却又听得一声“你别动，我来买。”
“什……什么？”我先是一愣，随后又接着应道，“说好了我送你的，当然是我来买了。”
“你别动，我突然不想让你送我这东西了。但是我是喜欢这两串手串儿的，所以我来买，你要送别的给我。”
这丫头一向鬼灵精怪，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来难为我。我当下一急，觉得还是送她两个手串比较简单，于是我急道：“还是我买吧！既然答应要送你我总要说话算话的。”
“不。”唐冰玉干脆地回绝道，“我突然想到了我更想要的东西。只让你送两个物件儿给我好似有些亏了。”
“你……”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就愈发地紧张起来，“我不知道你让我送的更想要的东西是不是更贵重或是更难寻到，如果是那样的话，干脆我还是送这两串手串儿简单些。”
“不。如果你硬要用这两串手串儿打发我，那我便不要了，你既然答应我要送我东西，我又想到了我确实想要的东西。那我也不能这么便宜你。”说着唐冰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银锭放在了桌上，“掌柜，结账。”
得，好似又着了这丫头的道。这小妮子是着实让我头疼的第二个丫头。比起凤儿来，这丫头似乎更诡计多端。凤儿也只是脾气不好，凡事由着性子来，但是心思绝对是单纯的。可唐冰玉这丫头截然不同，跟她相处时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中计。这一点，十二岁时我可就是领教过的。
此时，我的两块玉石也被一旁刚刚忙完的琢玉师父收了起来。
唐冰玉将那串翠绿色的玉石手串戴在了自己的左腕上。我摘下了手上的黑石手串递到唐冰玉面前时却迎来了这丫头一个冰冷的白眼。
“谁让你摘下来的？”唐冰玉嗔怪道。
“这是你……”还没等我说完,我拿着手串的手骤然一空，那黑石手串便到了唐冰玉的素手之中。随后，我的手腕一紧，左手再次被这少女捉住。唐冰玉硬是将这黑石手串又重新带回到了我的手腕上。
“不许再摘了。”唐冰玉用命令的语气对我低喝道。
替我戴好手串之后，这少女似乎没有打算放开我的意思。我刚觉得手腕一松后，紧接着手掌又被她握住了。然后她身子一转，拉着我向店外走去。
我任凭唐冰玉拉着在街上悠闲地走着。她想逛什么，我都在后面老老实实跟着。我在等着她跟我说想要的礼物。她不开口，我也不开口。可是这丫头好似把这事儿忘了一样，就是这么默不作声地在街上闲逛，直到她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问她。
“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吃饭，我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
于是我俩找了个清静的小客栈，草草地结束了午饭。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记得妹妹出生在梅花盛开的季节。冰玉妹妹，不如我把江南的春色送你作为礼物如何？”我看着这丫头迟迟不肯说出想要的礼物便主动打趣道。
“现下不是春季，你也无处寻得梅花。你啊！休想蒙混过关，我可不会便宜你。”唐冰玉白了我一眼。
出了客栈之后，我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她。示意她指示接下来的安排。
“无双哥哥可想去郊外？”
年少时我俩曾同游郊外，难道今日这丫头又怀旧起来。
“都可以。”我随口应着。
“可惜今天没有马儿，恐怕……”唐冰玉惋惜道。
我心中暗笑，心想着如今的我有没有马儿到郊外的路程都不在话下的。于是我展颜问她道：“你真的想去？”
唐冰玉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我，然后笃定地点了点头。
“好。”说着，我一手揽过了她的腰肢。只听得耳边闷哼一声，我俩已贴身而立。
“你……”唐冰玉不明就里，咫尺的人儿秋波望向我时竟带了一丝惶恐，脸颊瞬间泛起了霞色。
“抓紧我。”我嘱咐了她一声，然后足下一用力，揽着身边的人儿便腾空而起。
只听得身边“啊”的一声尖叫，我顿觉腰身被紧紧环住，同时颈窝间也被这丫头的额头抵住了。几个起纵后，我便带着这丫头远离了闹市。
我偷眼看了下怀中的人儿，此时这小丫头畏怯得紧紧搂住我，双颊绯红，神情紧张。我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得意。心想着这丫头也就这个时候甚是乖巧。就像当初我带她骑马时一样。任她再阴险狡诈，现下也无计可施了。这样想着，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治这丫头的办法。
与凤儿相处时，是我常常用智谋。而与这丫头相处时，论智谋似乎我有些逊色了。当谋士与武士直面相对时总是会礼让三分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怕挨揍。既然与这丫头比智谋不成，那用强便是最简单实用的了。
见到一片树林后，我决定下来走走。
当我放下这丫头时，她显然惊魂未定。双脚落地之后，她仍是环紧了我的腰肢，不肯放开。
“没事了，安全落地。”我在耳边提醒了她一句。
她闻言后先是动了动，算是给我了回应。随后又是将头靠在我的肩上缓了缓。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当真害怕，我便不好催她，任由她靠着。
片刻过后，这姑娘从我怀中抽出身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将身子转了过去。
看她的背影，像是深深地换了口气，随后便开始踱步慢行。我在后默不作声地随她而行。
“无双哥哥。”轻柔的声音响起。唐冰玉却没有回头。
我望着她的背影，等待着她说下去。
“我……”唐冰玉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措辞。可最后，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随着她的一声“对不起”，气氛遽然变得悲凉起来。
“何故道歉？”我不明所以地问道。
“其实我一直都欠你一句对不起。”唐冰玉的声音愈发忧伤起来。
“你有何好对不起我的？”我不明白唐冰玉所指何事。
“当初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得罪林一飞。春姑姑也不会被仇家寻仇上门。你就不会离家去峨嵋学艺了。所以，这声对不起，我欠了六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