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有了知觉时，我感到背心处暖暖的，似是一股暖流正在从后心处缓缓渗入我的体内。
“凤…”我还是没有说话的气力。
“屏气凝神，调理内息。”那丫头沉声命令道。
我闭上双眸，静心调息。少顷之后，我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同时背上的暖也渐渐地退去了。
凤儿收住了真气，我感到自己微微颤了一下，而后身子便向后倒去，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俩本就一前一后盘膝而坐，离得很近。此时我倒在她的怀里觉得甚是安然。可气息兀自宛若游丝。
突然，我觉得面颊一紧，嘴便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而后我唇上一暖，一股温暖的气息缓缓地被吐入了我的口中。我怔住了，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用这种方式帮我缓解呼吸。当温暖分离后，只听得耳边又是一声深深地吸纳之声。我还未反应过来，唇上又被柔暖贴上，然后又是温暖的气息缓缓地送入口中。
这温暖的气息让我的呼吸舒适了许多，可却让我的心又紧了起来。
前几日刚刚趁她酒醉偷亲过她，当时我僵得像一块木头。此时这丫头却如此坦然从容。
“唔...”我动了动头，想挣脱这种亲昵的举动。可面颊上的桎梏瞬间又紧了几分。她没有理会我小小的抗议，仍旧帮我继续换气。
反正此时也没有力气，我索性放弃了抵抗，任凭她胡作非为。
凤儿一口一口地给予，犹如母兽在喂食。而我则是一口一口地接纳。我明白这是与亲吻无关的口唇相触，这是凤儿为了救我的权宜之举。直到最后一口，我面颊上的桎梏渐渐松了，送入口中的气息也渐渐弱了。可是凤儿的唇却没来由地多停留了片刻。是的，只是片刻，我却感觉出了异样。
混账。我当即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
凤儿都这样救我了，我竟然还心生邪念。汗颜之际，我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你想死吗？拿自己的性命胡闹。”
只听得耳边冷冷地责备声。这台词好生熟悉，可我仍是没有力气还口。
“你这点本领分明上不了万佛顶。你还敢逞强，活腻了吗？”
听着凤儿的责备，心中却是欢喜的。我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想看看她。我侧过头，眼前对上的正是她的左侧脸颊。我向前探了探，用笔尖蹭了蹭她的左脸。大概是觉得痒，或者是她厌恶我的举动。凤儿将头像右猛然一侧，躲开了我的触碰。好似是怕身子失衡摔到我，她环着我的手臂却突兀地紧了起来。
“还…疼吗？”我的声音很轻柔，不是故作温柔，是身子此时真得很弱。
凤儿兀自侧着头没有应我。只闻听耳边一声粗重的喘息，我知道这丫头还在气恼。
别扭的丫头，不想让我碰却还紧紧地把我锁在怀里。
“对不起。”呼吸稍微平稳了些后，我便急忙开口道歉，“我…我今日失手打了凤儿，是我不对，只要凤儿不再气恼，我愿听凭凤儿处置。”
只听得那厢冷哼一声，凉凉地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碰一碰就倒了，我哪里还敢处置你？”
“那就等下了崖。等我缓过来些，这打凤儿先记下可好？”我侧头靠在凤儿肩上，对着她耳边柔声说道。
“你追我上来就是想让我打你的？那大可不必了。”
这丫头几时开始学会说话呛人了。但是比起她不睬我，我倒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谁挨了打心里还没点火气啊！
“必然不是啦！我是来寻你回去的。这个时候你还未归，我当然会担心了。”
“哼！你若是真担心我为何不早来寻我？非要等到夜深了才知道出来寻我？”
唉！这丫头说的没错，只是你这个师姐太呆了。
我苦笑一声，心里内疚得紧。
“凤儿说的是，我知错了。”
“知错了？你哪里错了？你且说说。”
这丫头问罪的口气带着几分戏谑。可她这样也总算是给了我个台阶。
“我打了凤儿，这便错了。打了凤儿又不及时赔礼，这便又错了。凤儿气恼我不早些来寻，我还是错了。”
“还有呢？”
“还有？”
我心里盘算着我到底做错了多少事儿？这丫头心中到底给我记了多少帐？
“你师姐本就呆头呆脑，还有哪里惹得凤儿不开心了？凤儿告诉我吧！”
只听着身边的人儿深深地换了口气道：“你近来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我近你一分，你便退后一分。在隐仙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我心中有事向来都对你讲的，可你心中有事从来都不对我说。我不喜欢你这样。”
凤儿说着将头缓缓地侧了过来。
“你明知自己上不了万佛顶，还偏偏要逞强跟上来。方才若不是我回头看上一眼，你恐怕早就丢了小命了。”
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听着她的数落，心中竟然是愉悦的。
“那凤儿下次再想躲开我的时候，就不要选择来万佛顶了好吧？”
“你...”这丫头被我的胡言乱语气得语塞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在这？”
我知道这小人儿现下不会真得扔下我的。我抿着唇偷笑着，然后扬起头来舒服地躺在她的肩膀上。
“那你把我扔下好了。”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撒娇似地和这丫头斗起嘴来。
“嘶...”脖颈上一阵刺痛。我仰头躺在她肩膀上的同时也把脖颈露给了那丫头。这下好了，她熟悉的位置，熟悉发泄的方式。这只“小豹”自然不会客气的。
大概是见现在的我太虚了，所以这次她咬得没那么重。我知道凤儿只是小惩大诫，只想让我疼一下而已。
“你是存心害我担心着急。但下次莫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胡闹。”凤儿的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强横。
“凤儿，既然你怪我逞强跟你上万佛顶险些丢了性命，那你可知你以身犯险挡我的箭时我有多害怕吗？”
“你觉得我挡住你的箭是以身犯险，但你的箭在我看来宛若乌龟爬行。我接你的箭犹如拈花草一般简单。”凤儿傲然应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是，凤儿的功夫是常人所不及的。我也相信我的箭是伤不到你的。但是我会害怕，我心里会疼。哪怕是一支静止的箭指向你时我都会害怕，我都会心疼。答应我凤儿，别让自己再有任何危险的可能。那是我所承受不起的。”这一刻，我把自己真实的感受真诚地告知给她。
身上的环抱倏然紧了。凤儿低下头与我面颊相贴。柔软的气息轻抚着我的脖颈。
“那你也答应我，以后无论心里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可以再对我冷漠，那也是我所承受不起的。”
没想到我的疏远竟然让这只“小豹”如此难过。
“好。”我认真地应着。
只听得耳边一声冷笑。
“你以后若是再敢打我，休想让我再睬你。”强横的口气中仍是带着委屈的。
“不敢了。”我用右脸摩挲着她的左脸，“我让你打回来可好？”
“不好。”凤儿吐了口气，听起来更像是松了口气，“现在是我痛，我若是打回来，那便是你我皆痛了。”
我俩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傻瓜，你怎么知道现在我不痛呢！
此刻的彼此依偎，让我彻底放松下来，我的心中又感到了那种安然。是凤儿的怀抱放空了我脑中杂乱的思绪，让我的心安定下来。太久没有人这样抱过我了，从我能独立走路时，身边的人就不再抱我了。即使上次与唐冰玉相拥时，我也只是让出了我的怀抱。我已然忘了被拥在怀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了。而此时凤儿的怀抱就这样干脆直接地填补了我心中这份欠缺已久的空白。这一次她比在隐仙时抱得更紧。
上次她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而这次我像个孩子一样被她抱着。能这样彼此依偎着，能这样躲在她的怀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我俩的情到底是哪种情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凤儿怀中的温存足以降服那个桀骜不驯的赵小太岁。我愿磨平所有的棱角，收敛所有的邪气。只为了享有她给我的这个、让我安然的栖身之所。
“你能站起来吗？”
本还想多贪恋一会儿凤儿怀抱中的温存。没想到这小人儿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
“嗯！”我轻声应着。
在她半抱半扶下我站了起来。
“我们回去。”凤儿揽着我的腰身，而我则是侧首望向万佛顶。
“你…不上去看看吗？”
顺着我的眼神，凤儿也望向了万佛顶。我们现下的位置距离万佛顶只有百步之遥，以凤儿的轻功，上万佛顶如探囊取物。
“不去了。”凤儿语气是如此的笃定，笃定之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的不屑。
“你不一直都很想上万佛顶吗？”
“我想上万佛顶，只是想证明我能上去。此刻我登不登顶已然没什么区别。”凤儿望着万佛顶傲然地弯起了唇角，“我想上去随时都可以，不必急在今日。”
“既然今日能做到的事何必要推到明日？我不想凤儿把遗憾留到今日，把登顶推到明日。你上去，我在这里等你。”
当你离那个你一直都想要征服的目标仅有咫尺之遥时，放弃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今日和明日有何区别？此刻登不登顶又有何区别？我已然知道我可以征服它了。这便足够了。”
心似苍穹，逍遥如风。凤儿几时也有了师父那般的潇洒和胸襟。
面对一直想要又唾手可得的东西，她就那么放手了。绝世高手醉心于征服，却不屑于占有。是的，她已然赢了，赢得那么坦荡，放得那么干脆。那高高在上、威严壮丽的万佛顶不再是凤儿想要征服的目标了。
“跟我下去，我不会留你一人的。”凤儿伸手指着万佛顶的方向，“倘若为了征服它而丢下你 ，那才是我会后悔的。”
说着凤儿收紧了揽在我腰间的手臂。
我俩的距离蓦然拉近。尽管夜幕之下我仍是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那明亮的双眸足以摄人魂魄。
“万佛顶，我不想一个人上去。什么时候你也能上万佛顶了，我们就一起上去。你，要努力啊！”
凤儿的话像是一个约定，又像是一句命令。
“嗯！”我冲凤儿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约定。然后抬首望着万佛顶的方向笃定地说道，“今日你为我放弃了登万佛顶，他日我定然为你赢回来。”这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为了她去放弃，而是要为了她去赢得。凤儿希望我在身边，那我就要努力站在她身边。虽然想要与这丫头并肩而立是不容易的。她能站得多高，我便也要站得多高才行。否则她身边的位置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只听得耳边一声轻笑，我感到环在腰间的手臂晃了晃。我会意，侧身回首，伸出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
而后只觉得身边的人儿猛然纵身。我身子蓦然一轻，随着她飘向了空中。
清风拂面，凌空而行，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我二人。此刻我竟然觉得只要我们在一起，凡尘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