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吃完朝食,陆彻却还不走,只留在桌前喝茶。
君卿拢了拢身上粉蓝色披帛,她穿不惯这样轻飘飘的颜色,在宫中时,她常穿绯红、绛紫等艳丽庄重的颜色。
父皇曾说她与母亲极像,穿衣喜好像,性子也像,小时候君卿不懂,如今长大了再回想,那时候,父皇眼中的怀念、追忆浓郁,深沉。
“想什么呢?”陆彻看着眼前眼神飘忽的女子,鬼使神差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精巧莹润,还带着些刚沐浴完的水汽。
君卿被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退后一步道:“某虽流落辗转,却也是清白女子,将军如此轻浮,怕是不妥。”
陆彻似乎被逗笑了,也站起身边靠近边说道:“我这个人,散漫惯了。”
陆彻终于停住脚,在距离君卿一步的位置,看着君卿慌乱不知所措的神色意味深长笑着。
男子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十足的气息渐近,茶香味比昨日淡了许多,不知何处升腾起来的热气让君卿燥的慌。
君卿大概明白了,从昨日到今晨,陆彻留她在将军府为她疗伤为她安排住处,原是为了她的美色,虽说陆彻长得不错,但是君卿并不想与一个乱臣贼子扯上什么关系,此时再看他高大几乎要将她覆盖的身躯和充满侵略感的俊俏面容,竟有些慌乱无措。
要离开将军府,必须尽快离开。
门口忽然脚步渐近,是陆彻随从平安在门外道:“将军,和亲随行的刘大人求见。”
“让他前厅等着。”
低头再看,只见君卿低头不语,陆彻似乎失去兴致,喝了剩下的半杯茶便大步出门去了。
君卿这才松了口气跌坐桌前,方才说是刘大人来见陆彻,刘从掌握自己的金印与全部底细,这两个人一旦见面,互通京中与陇宁的消息,定会严加搜查城内,届时就算自己顺利神不知鬼不觉从将军府逃出去,也没法躲到怀石巷仁府。
君卿跑到门前,只见陆彻早已走远,估摸着这会已经走到前厅与刘从见面。
来不及了,君卿闭了闭眼,看来,还真就要被陆彻这狗贼得逞了,若是委身于将军府能够帮自己隐匿身份保住性命,又能静观其变,趁机收集太子党罪证,那就是值得的,只要等到一切查明,皇兄就有办法助自己回京。
君卿峰回路转,做好了决断。
“姑娘,怎么站在风口里?小心着凉,快进屋去吧。”竹喧忙取了件披袄为君卿披上,见她目光连连望着将军远去,似有化不开的愁荡在脸上,本艳丽的面容竟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竹喧为她拢了拢发,摸着顺滑幽香的长发不禁想,难怪将军被迷的连衣服都开始熏香了,这般倾城佳人,不把自己收拾妥妥帖帖的,还真就不敢靠近,生怕玷污了去。
“竹喧,我想在府中到处走走。”君卿现在十分急切想去前厅一听究竟。
竹喧面露难色,“姑娘,你脚伤未好,将军特嘱咐我看着你好好休息,医女一会儿就到了,你还是回去躺着吧,且这天气渐冷了,若是你不小心染了风寒,恐怕将军会责怪我。”
君卿想起晨间琼楼低声与竹喧交代少出来乱晃,心中了然,自己是这偌大将军府的陌生来客,自然不好到处乱晃,只好作罢。
乖乖躺回床上任由医女医治,君卿也慢慢放松下来规划接下来的事。
陆彻此人**熏心,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刘从此番来找他,恐怕不只是简单接头,若是和亲失败想进行下一步计划勾结外族,那事态将进入自己不可把控的方向。必须尽快探得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也要尽快与元一取得联系。
想完这些,君卿喝了药便昏昏沉沉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午后,拨开层层纱帐,只见陆彻坐在今晨坐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听见这边声响,回过头来。
“醒了?”不知是不是君卿错觉,这声音少了些戏谑,多了些深沉。
可是,这人怎么阴魂不散,每次睁开眼,都是陆彻这狗贼,思绪一直紧绷着,病怎么可能好得快?
君卿压住心里因为刚醒而烦躁劲,柔着嗓子道:“将军怎么来了?”
陆彻愣了一瞬,开口道:“竹喧说你今日晨间想寻我。”
好,好竹喧。
君卿几乎银牙咬碎,坐起来仍温温润润的,“想是竹喧误会了。”
说罢,也不顾陆彻是否在眼前,十分没有礼数得下床披上披帛,整了整襦裙来到桌边抬起茶壶为陆彻倒了一杯。
陆彻明显没料到晨间还想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的君卿睡了一觉竟变得如此柔顺,心中像缺了个口子一般,拿起茶杯一口饮尽,那茶水似乎进了那口子哗啦啦随着心跳怦动。
“早上想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想来是这事被竹喧误会了。”
“你脚伤未好,还是少走动,等你脚好了,我带你在府中逛逛。”
君卿得了这句话心中安稳了,能在将军府走动,总比软禁在这里好,虽然将军府比不上京中那些园子精致,但是这里隐藏了许多秘密,君卿对这里好奇极了。
“将军今早走得匆忙,可是有人牙子的消息了?”君卿又斟满一杯,递给陆彻,手指不经意间轻触陆彻。
陆彻熨帖极了,拉着她胳膊坐下,细细说起来:“并不是人牙子的事,是和亲公主的事。”
君卿暗中拂去被拉过的胳膊上的见不到的灰尘,“哦?和亲公主,听将军说她在南崖遭了乌颌人袭击,也不知公主如今如何?”
“你倒是关心起她来?”陆彻鹰隼一样的眼神盯住君卿。
这人阴晴不定,君卿心想,明明是他开口提起和亲公主,自己顺势问一问也要遭怀疑。
君卿做潸然泪下之态,“我被人牙子掳掠,漂泊无依,感怀公主和亲坎坷,远走他乡危险重重,心中怅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想着关心一下,将军不肯说,那我便不问了。”
说罢扭过身去,不再与陆彻面对面坐。
陆彻见她娇蛮姿态,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他想起战场上漫天飞沙,无影无形却无处不在,散落在衣服里,磨得人痒痒。
“好,那便与你说一说,也当为你病中解闷。”
君卿这才听着陆彻低沉的声音如松林沙沙,如竹笙浑厚,顺耳起来。
“你虽被掳掠,运气却好,因为你被我救了,昨日你在山林乱跑,难说会不会碰到流窜的乌颌人,若是碰上,怕是插翅难逃。”
君卿听着陆彻往自己脸上贴金,心中愤愤,若不是被他掳来将军府,自己早就逃至怀石巷,继续做前拥后护的公主,碰上陆彻,才叫插翅难逃吧。
“是我运气好,遇到了将军。”
陆彻很受用,继续道:“只是那位公主,可没这么好的气运,公主落崖身亡了。”
君卿做震惊状,“竟......”
“不错,车夫慌乱中逃跑,马受惊了,拉着公主便掉下了悬崖,崖高二十丈,昨夜只找到些车架残骸。”
“竟是尸骨无存?”君卿以手抚心口,惋惜哀叹,鼓励陆彻继续说下去。
“今晨找到了尸骨,只可惜,河流湍急碎石遍布,公主的尸体面容已毁,辨不太清,可根据刘大人描述,公主身量、衣着、甚至耳饰臂钏还有残留腰间的一点香料都对得上。”
好元一,这件事办的滴水不露,昨日晨间自己将公主宫装脱下连着数件首饰一同让逐云带下车,就是早早规划好假死后让元一去义庄买一具合适的尸体,做出公主当真死了的假象。
这事看似简单,但是元一能在自己走失的情况下镇静按照原计划行事,相当得力,不愧是皇兄为她挑选的人。
公主已死,自己在将军府应该不会被怀疑,如此看来,可安心潜伏在这里了。
“公主金尊玉贵,如今惨死他乡,不知将军可将那群乌颌人查问清楚了?”
“陇宁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我自然要探查清楚,怎么?清姑娘觉得本将军做这都护是吃白饭的?”
君卿心里翻了个白眼,好生与你说话,你偏要夹枪带棒,如此这般,不说也罢。
但是转念想到自己还要从陆彻口中多扯出些案情,便忍了忍开口道:“同为女子,我从心里怜那公主,说话急了些,将军......”
陆彻少年成名,十八岁那年便大破突原族,获封云麾将军,后辗转来到陇宁镇守,殚精竭虑不曾松懈。
如今公主死在这,害得自己连重病的清姑娘都陪不得,要去与那乌颌人周旋,他看乌颌人早就不顺眼,恨得牙痒痒,奈何京中迟迟不下旨意。
自己虽有一半兵符握在手中,可若没有皇帝的另一半兵符和旨意,这握在手中的,同一块铁疙瘩无异,这烂铁,上个弹弓瞄了乌颌人一下子都打不死。
早有营中士兵暗地里不满,跃跃欲试想要打乌颌,等京中旨意等得望眼欲穿,最后竟等来个和亲公主,更倒霉的是,这公主还死在了陇宁,真是屋漏下雨,墙倒刮风。
这几日的烦闷在听了对面这声娇柔却又似诘问的话后忽然收不住,爆发了出来,话一出口,陆彻便后悔不已。
又见对面女子显然被自己吓到,柔声低语,陆彻心中酸胀,恨不得现在就缴械投降,但是他却低不下头,仍是硬邦邦说道:“不与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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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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