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屋外锣鼓喧天,陆思怡定定坐在铜镜前,看着镜里凤冠霞帔翘楚动人的美人,眼中含泪,若江上烟波,半月秋水。
她忍着泪水,不让眼泪落下,弄花妆面,眼泪在她眼眶内打转。
忽然,一只苍老大的手搭在陆思怡肩上,陆思怡肩膀一颤,猛地回头。
一双疲惫不堪,满是红血丝,苍老的眼睛怔怔盯着她。
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像是被什么攻破,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她扑到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陆母微微第垂下头,手抚上陆思怡的发髻,语调里带着颤音,鼻音很重,“怡儿,是娘没用......”
陆母,也知晓,陆思怡不想嫁,但是圣旨难扛,而陆家旁支人又对着偌大家产虎视眈眈,她这孤儿寡母难以抵抗。
陆思怡,渐渐止住了哭声,抬头眼眶嫣红问:“江郎呢?”
陆母很重的叹了声气:“江陵不来了。”
陆思怡还抱有一丝希望的眼里,微光瞬间黯淡下去,像是黄昏时最后的一抹余晖的光晕也随着黑云压来最后泯灭。
“那也好......”陆思怡转过身像是魂被抽走了自顾自低声说着,“不来也好......母亲,给我......梳妆吧。”
陆母眼里的不忍流露,不敢看女儿铜镜里哭花的憔悴的脸,拿起木桌上的梳子,按着礼教,把女儿的鬓发梳齐整。
陆思怡最后抿上大红口脂,木讷地像一具早就入墓的骸骨。
“走吧,”陆思怡仰头看向窗外苍穹,午间了,沉沉道,“母亲,扶我上轿吧。”
“好。”陆母泪水滑落眼眶,声音哽咽,“好,我扶你上轿子。”
见人出来,站在门口的太监细声高喊:“吉时到——”
“起轿——”
行了一段时候,陆思怡用簪子划开一小段大红绸缎,看见外面,陆府内,她亲手绣的那件大红喜服还挂在屋里,很久这个小缝隙被繁琐的珠帘挡住,行的远了逐渐看不见陆府。
什么天生吉祥,可保靖国百年不衰,她的指甲渐渐嵌入掌心的肉中,直到鲜血溢出,她松开手指,疼痛让她恢复了一点理智。
就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晚上烛火下一针一线绣出的喜袍和少年郎亲手做的祥云桃木簪子,说是大婚时穿给他看的。
她也丧了气一般规规矩矩坐回轿子,像一只笼中鸟,她闭上眼,像是用完了所有力气一般,泄气地靠在轿子一侧,泪珠滑落。
陆府。
少年郎站在陆府与江府之间的小道上,目送他的惊鸿,嫁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哥,陆姐姐要嫁给那个老皇帝?”江府内,女子迟疑地问。
“是啊,”少年郎苦涩一笑,懒懒倚靠在青砖石瓦墙上。
“那,我把陆姐姐劫回来。”
“不要去了,劫回来又能怎样?”
“哥,你这辈子为了她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娶她,你......甘心吗?”
“不用说了,”他闭上眼,揉着眉心,往江府里走去。
“你就甘心她嫁与那年过半百的老头?”江晴怒吼着,“你甘心,但是我不。”
“我们自小寄人篱下,荒年被买到京城,是陆小姐把我们留下,给我们饭吃,供你读书,教你识文断字。”说着她声音不觉颤抖。
江陵怎会甘心?他回府的脚步一顿,摇了摇头,“就算把她劫下,她又会怎么样,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江晴,低下头。
“你又会把自己的处境弄到何种境地?”江陵冷冷道字里行间严肃不可置喙。
“陆员外,是你吧?”
虽没有挑破但是也是一记重击。
江晴依旧没有说话。
江陵了然,“思怡知道吗?”
“知道。”
“为什么?”江陵走到,大院中间,院中花草繁盛,风吹过,花草摇曳生姿,一朵朵嫣红茶花被风吹落。
“因为那糟老头子早就跟浮白先生说好了,让浮白到皇上跟前说陆姐姐是个吉祥之人,让陆姐姐进宫冲喜,可保靖国百年不衰。”
“一切都是他们串通好的,那糟老头子给了浮白先生百两黄金。”
江陵垂下头,眸子里看不出什么神色:“据医馆所说皇后大限将至,陆员外早已迫不及待将女儿送进皇宫,争下皇后之位,之后他便会飞黄腾达。”
江晴没说话,怔怔看着兄长。
“但是没有,他的计划被你知晓了,你想在他贿赂浮白先生的前夜杀了他,他与浮白所定的日子提前了一夜,但你不知,所以你的计划与他的都没有完成,你想你的陆姐姐不嫁给那老头子,所以杀了他可陆思怡还是得嫁给圣上,陆员外想飞黄腾达却在女儿出嫁前十几日逝世,我说的对吗,阿妹?”
江晴站在偏房前,开门的手顿住,愣愣点头,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前几日从外面逃回来,是被‘探魈’的人查到了吧?”
“我逃回来后,他们便没再追查了,他们只知当朝状元是独生子,自小父母双亡,却不知江陵还有一个妹妹。”江晴冷笑,“所以我干坏事这不是方便了许多?”
“只允这一次,这次我帮你隐瞒了,我希望京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的那档子事与你无关。”江陵手搭在木门上握成拳,“适时收手,我不希望你再与他们混在一块,祝他们再干出什么蠢事。”
他说话声音淡淡,像是湖面平静无波,但是江晴背后渗出涔涔冷汗,平静湖面下是波涛汹涌的浪潮。
她不懂皇权之争,也不懂朝廷上的权谋之争,她只想把想留住的人留下。
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不如放她走,自己在原地守候。
“我知道了,哥,之后不会了。”江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错了,错的彻彻底底,江陵没说她蠢笨如猪就已经够好的了。
江陵点点头,进了正房,凉凉撂下一句话:“知道错了便好。”
皇宫内。
主位坐着昏昏欲睡,满面倦容的皇后,医馆说的没错,她离大限不远了,她用手支着头,眼睛半眯着,像是闭上后再也不会再睁开似的。
往日柔美非常的朱颜如落花般凋谢,剩下的是疲倦衰老的皱纹,在华服下像一个被束缚多年的玩偶。
皇帝走下正位,来到端木陵野桌前:“来啦?此般可好?”
坐在矮桌后的两人连忙起身行肃拜礼。
“好了好了,免礼。”皇帝摆摆手,慈祥笑着。
两位这才直起腰。
皇帝往端木陵野身边一瞥:“这位是?”
“我的......好友。”端木陵野道。
“好友?”皇帝笑了笑,“不是说带你的心上人来吗?”
端木陵野眉角抽了抽,回道:“我若是带一女子来怕不是要毁了那姑娘的名声?不带人来既又坏了皇上的一番心意,遂带了这位好友。”
皇上笑着:“也罢,看你们二人关系颇深世间难遇挚友遇到一个很不易,我还真是为你高兴啊。”
端木陵野笑着行了军礼道:“谢皇上开恩。”
“但是,”皇帝话锋一转,“你怎么就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呢?小将军你一表人才,配天仙都不过,今后,不许你在这么自贬。”
说着皇上便拂袖而去,头都没回过。
两人落座后,箫云鹤笑话端木陵野:“端木小将军这么说话不要命了?小将军喜欢谁啊,谁这么有福气?”
端木陵野慢慢抿了口茶“噗。”
险些把茶水吐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把茶水咽下,转头箫云鹤一脸疑惑看着他,发出灵魂拷问:“真有喜欢的姑娘?”
端木陵野结结巴巴地回道:“真没有。”
“那哪位又知晓?”说着,箫云鹤的脸在端木陵野眼里无限放大,“真的没有吗?”
“真没有。”端木陵野无奈的偏过脸去。
“嘴上是没有,背地里怕不是婚都订了。”箫云鹤坐回去,懒懒散散地道,“我这个好友你都不与我说,你是不是当没有我这好友?”
端木陵野呆滞了,他内心咆哮,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慌慌张张连连解释:“真没喜欢的姑娘......”
“不信。”箫云鹤觉得逗这个不会说话的小木头挺好玩儿继续说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了,我该怎么信服呢?”
玩闹了好一会儿,一人掠过他们走向坐在大殿里良久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皇后那儿。
“给母后请安。”他行了一礼。
“起来吧。”侧位上的皇后有气无力的道。
“儿臣给母后问安,母后今日可好些了?”男人问道。
“好......咳咳......咳。”皇后像是要把肺咳出来,男人慌张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给她拍背。
“传太......”医,字还没出口,袖子便被母后拉住。
皇后摇摇头:“就不必了。”
“可是您这个状况,我怎能安下心。”男子看着十分着急。
“你现在是内定的太子,也是皇上的嫡长子,其他皇子对皇位野心勃勃。我与你父皇相伴多年,若是以我之死能换取你的太子只为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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