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峤和方逸坐在清静的隔间里,一个心思满满,一个看着无从出言相劝。
如果方逸今日不提这事,燕云峤还能将它死死的压进心里,捂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可是他发现了,自己也没有回避不认,他可以说谎话,却说不出口。
方逸是他难得的至交,他心里那份羞耻污秽的念头也存在的太久了,不知什么时候就爬满了心脉筋骨,他就那么认了。
也认了这是孽缘。
孽缘尚且还能有两相之情,可是他的心思却就只能在胸腔里躲起来,任它去甜,去苦,或者是腐烂又生根。
楼下愈加吵闹的声音连楼上都扰到了,燕云峤喝多了酒,心里也烦闷,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准备回府。
同方逸下楼,本已经从二楼错身而过,却被人群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打断了。
“看上你是瞧得起你,怎么说也是隐林阁里出来的人,你以为进了定国府就有靠山了。”
“别敬酒不吃罚酒。”
······
燕云峤站定听的清楚,抬腿跨上楼梯的扶栏,脚下发力凌空踏上前几丈远,稳稳落在喧闹处。
醉眼一看。
径直伸手将那被两人擒住的青衫公子往怀里一扯,出口沉着有力。
“谁在这出言不逊!”
眼前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立刻围上来,他看也没看一眼,只牢牢抱着怀里的人,凑上耳畔酒气沉沉,还算尚有一丝清明。
“敢动定国府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燕云峤一时抱着居然不愿放手,转过头对上沈倾怒目就添上担忧,“先生没事吧?怎么回事。”
“我没事。”
沈倾推了推他,燕云峤乍一下回过神,松了手,沈倾又道,“你先回去。”
“我不。”
燕云峤旁若无人,目光烁烁看着他,“我要跟你一道,你在这干什么?”
“真是感人,这算什么,师徒情深?”
熟悉的声线传出来,似乎就是刚刚那些惹人厌的话语。
面前的侍卫退散,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站了出来,见两人一上来就这般亲近,折扇在手心里拍了拍,“看来这定国府里的先生,也并不是这么挨不得,碰不得的。”
燕云峤不认得,沈倾却垂首,“燕少爷生性纯良,莫怪。”
“不怪他?”
萧磷轻笑,“沈公子开口,我自然愿意成全。如此,你陪我一晚,我就不追究他以下犯上。”
“你说什么?”燕云峤厉声。
他喝的**分醉,勉强靠着一点神志维持应对,言语间失了一向的克制,把住沈倾的手腕自然向前一步拦在面前。
还未发作,就被沈倾狠力拧了一下后背,顿时清醒几分。
“庄亲王见笑,燕少爷不胜酒力,还望海涵。”
燕云峤在痛感里恍然,手里仍旧握住那手腕,冷眸相对,“不知庄亲王来此,失礼。”
“虎父无犬子,燕大将军的儿子果然真性情。”
萧磷隔着燕云峤去看他身后的沈倾,摩挲扇骨,“既然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想必燕少爷能成人之美。”
燕云峤面色不改,不惧不慌,“谢庄亲王赏识。只是先生是我父亲诚心请来教我读书的,也久居定国府,万一不在府中,父亲也会询问的。”
“我当是什么大事。”
萧磷视线在那师徒情深的二人之间暧昧游走,“如若燕大将军问起来,直言便是。一个先生而已,没了再找一个便是。或者······我给你请一个,必不会亏待与你。”
“殿下好意心领了,与我而言,再无比得过先生之人。”
燕云峤道,“先生当年未入府时,论才学,就算是当朝文臣,也不乏称赞。如今屈居我定国府,不问世事,只悉心教导我一人,已是有幸,是断不生不出弃师的念头。”
萧磷不曾想燕云峤居然能将沈倾当年在隐林阁做头牌,卖艺求生,说的这般高尚,不过出言也无虚,不是顶好的,又怎么会引得自己起了心思。
“你又不是见不到他了。”
萧磷半真半假的打趣,“就当是借我一晚,你的好先生,我也想请教一二。”
“那烦请殿下登门造访,我定随时恭候。”燕云峤不加犹疑。
萧磷沉目,“我已是一再给你机会,你不要始终不识相。”
燕云峤:“殿下误会,我也是替殿下着想。听闻殿下去年还在东南为国效力,替君分忧,皇上也是将您特意留宫三日,称得上兄弟情深。本不可有违圣意,私自出宫,今日殿下出宫一遭,探查民情,情有可原,可若是捎带上一个草民回去,宫里的耳目定是比大旗城里要传的快,弄巧成拙让人误会了殿下,岂不冤枉。”
沈倾侧过头去看他,燕云峤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但言谈里的一点傲气,跟儿时硬闯隐林阁无二。这些年他在自己面前很顺从,已经少见这副模样。
燕云峤接受到那目光,拇指轻轻擦了擦沈倾的手腕,本意是想安抚,做完了才意识到不妥,无奈局面当前,不想松手。
“好一个误会。”
萧磷被反将了一军,扇骨用力一合,记了一账,“别让我逮着你。”
直待看着萧磷带着侍卫离开金玉满楼,沈倾才放松下来,随意收回来自己的手,燕云峤却跟泄了气一样倒向一旁。
“你这,能不能行。”
沈倾将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撑着燕云峤的后背往外走,想到刚才那出,一把将燕云峤的脑袋推歪了。
“可以啊,长本事了,刚才的能耐哪去了,连庄亲王都敢得罪。你以后是要入朝为官的,这一笔账他迟早要讨回来。”
沈倾仔细交代着,“他是前朝的大皇子,当今皇上的亲哥哥,势力不容小觑。皇上一登基就把他弄到东南荒地去搓搓锐气,还不是因着他权势过硬得装的高高兴兴的迎回来。你就不怕到时候他在你身上使绊子,你是武将,被人抓到错处是会······”
“他居然敢对你不敬。”燕云峤只抬起头恶狠狠的。
许是醉意上头,沈倾居然从他眼里瞧出些委屈,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活像个被抛弃的小狗崽子,断断续续的道,“他让你陪他,陪他······他怎么可以肖想你!”
沈倾淡言,“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也不许,不行。连我都······”
燕云峤强撑的清醒抵不过涌上来的醉意,头重脚轻的被架着走,失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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