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于他突然的情绪和脆弱,我讪讪缩回手,看着他灯笼下冻得发白的脸,小心翼翼问:“怎么了?角公子出事了?”
没想到他蓄满眼眶的泪花闪烁,顷刻坠落,我歪歪头去找他冰冷的双手,“这儿冷,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角公子出去不足十日,阿远除了在医馆呆一会儿,大部分时间就是早早跑回来找我,他教我许多没见过的药材,喜欢时不时考我,还偶尔让我去医馆给他称药、煮药。
突然回来这么晚,又这样失魂落魄地站着,许是角公子传信让他担心了。
他一把拽住我手腕,眼底满是我读不懂的神色, “你不问问我吗?”
我迟疑片刻,凝视着他瓷白的脸,仿佛我不小心爱护就会碎掉一样。 “那,你冷不冷?”
“我在等你。”眸光黯然,“一个时辰。”
俊秀的眉头紧锁,蹙成一座小山,摇摇晃晃的灯光映亮他脸上的泪痕。
我一愣,觉得心口压着什么东西,闷闷的阵阵钝痛袭来,却怎么也挣不开。嘴唇翕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他行踪不定,有两日不到中午就跑回来找我。我以为他今日也会回来很早,就没想过要去接他,更没想到一等就是天色尽暗。
见他扑簌簌地落泪,每一滴都像是在向我控诉。
我想抽出手腕抱他,却反被握地更紧。
任凭我用手拍打或是使劲扣动他的手指,钳在手腕的禁锢都纹丝不动,反而越来越紧。
“我,我不是故意这么晚出来找你的,我以为你像昨日一样,过了午时就回来了。”
他猩红的双眼盯着我,拽上我大步向正屋里走去,全然不顾我在后面踉跄地跟着。
我害怕极了,他从前虽然凶巴巴的,但没真的为难过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只好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说:“你慢点,我手疼。”
他把我拽进屋后,背对着我顿了一下,手腕上的力道忽然小了不少,转而替代的是轻轻的揉捏,似是在安慰。
他转过身,在我们中间点起一种看起来像火折子一样的香,随手置在桌上,贴近我耳边轻声说: “人心难测。”
香雾袅袅,氤氲升腾。
我感觉心快得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又听见身旁的门栓被重重扣上,本能地想转身跑掉,却被死死抵在门上,吃痛地哼出声。
可睁开眼满都是他方才苍白的脸和眼泪,“阿远。”
他喉头滚动,声音喑哑,“叫夫君。”
说罢就咬上我的脖子,推着我向床榻走去。
我心里生出一丝异样,顿时慌乱地攥紧他的衣襟连连后退,直到脚后被抵住,骤然向身后床榻倒去。
预想中的痛觉没有到来,反而有双柔软的手护在身后,他因为我死死拽着的衣襟而和我齐齐倒下,声声铃铛清脆响。
还没等我反应,他的吻顺着脖子蜿蜒而下。
“阿远……唔……”
“不准看。”
隐忍的、嘶哑的声音将我包裹,连同隐约的哼唧声皆被一并吞下。
他用手遮住我的眼睛,漆黑下,耳边的喘息声越发浓重。而我像一只暴雨来临前露出水面的鱼,只能不停地贪恋氧气。
意识昏沉前,我被束于身前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让自己成为一片被淹没的浮萍。
天光大亮时,我重新获得意识,眯着眼睛看周围陌生又熟悉的陈设,身旁却只有我一个人,昨夜被他扔下去的衣服又重新叠好,整齐地放在床边。
我茫然地坐起来,浑身的酸痛让我猛吸一口气,身上牙印全消,只是紫红的淤血一团团凌乱散落,就连我梳妆时都在脖子一侧发现一块衣领遮不住的。
我故意呆在屋里不出去,可一上午也没见到他人在哪里。来催我吃饭的侍女姐姐说,他一早就出去了。
无边的黑暗吞食着我,一整天我都抱着自己蹲坐在榻边,回想起昨晚摸到他胸口的疤痕,无端有种情绪在心底撕扯。
如果阿远能听我说话就好了。
许是我一反常态的整日沉默,让院里平时亲近我的下人们很紧张,动不动来问我想吃什么,抑或告诉我阿远还在医馆之类的话。
最后侍女姐姐轻手轻脚进来,蹲在我旁边说: “夫人,用晚饭吧。”
我摇摇头,按住她要点亮烛台的手。
“几时了?”
“亥时三刻。”
“他还没回来?”我见她摇摇头,“去拿盏提灯来。”
医馆里光线昏暗,也没有旁人,走进去就见他自己支着头闭目凝神。
我悄悄走近,被他突然睁眼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他看清是我后,眼里骇人的光芒退却,继而染上清澈的月霜。
平静下来后,我隔着桌子坐到他对面,淡淡问道:“怎么还不回家?你又故意穿这么少是不是?我把斗篷给你带过来了。”
虽然医馆的药炉旁很暖和,但我早就怀疑他是故意想让我接他,才一直穿很少。哪怕自己冻得发抖。
他避开我的目光自己迅速穿好,欲言又止地站着不动,我故意不看他,率先跑到廊下叫他,“快走吧。”
在寂静的月夜下,在前面一路踩着他的影子走回家。他就缓缓跟在身后,任由我发泄。
快到徵宫时,他的步伐越来越缓慢,我站在昨夜他站的灯笼下,看着他越来越近的面容,看见他满脸犹疑。
“今晚我要睡主屋。”我仰着头满脸严肃对他说。
惊异的眼神浮现,眼见他唇角翘起,我又佯装刁蛮地说:“但是你睡东厢房。”
不等他说话,我转身就跑进主屋,怕他追上来赶紧拴上门。不过,他要是想闯进来我一定也没有办法。
所以我特意趴在门缝上看他,小小的黑影朝着主屋走过来,停顿片刻又转去了东厢房。
我心满意足地踱步上床,把他的枕头扔下床,安然睡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