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梦忆君

黄昏时的风温柔缱绻,我很自然的牵上了楚萧年的手,他轻颤一下,却是没挣脱我。

于是我就十分大胆凑得更近一些,垂眸去看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的手温热,我却莫名觉得心中酸涩。

我不知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的痴心妄想,直至陷得无法自拔时,梦醒了,一切如花美眷,皆付之东流。

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楚萧年家门口,我只知他放手那一瞬,心底空落落的。他忽然转身,轻轻抱了我一下,不逾矩的,似是告别时再普通不过的拥抱。

“晚弈,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这个纯真的少年,我心中装着千言万语,都想一一对他倾诉,不过最后都化成一句轻飘飘的“嗯”。

我真的脑子混乱极了,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大,我先是接受了自己其实喜欢楚萧年这个事实,再是吞咽下那一句句未出口的话语……

陆然总说,我常常一副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而如今困扰多年,最终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反倒令我像怀着暗恋心事的少女,心思细腻柔弱,变得越发故步自封了。

于是回到家那一刻,顿时做什么的**都没了,只想回卧室把自己蒙上好好的睡一觉。

我真的这样做了,不知何时我竟也变得想逃避,将琐碎的心事锁在梦里。

在黑暗笼罩之下,我的意识逐渐朦胧。

眼前依然灰蒙蒙的,却是有些不一样,周遭弥漫着淡淡的臭味,像是路边下水沟冒出的难闻气味。

我倚靠一处房间的墙壁,坐在地上,头上貌似是个小窗户,隐隐透着光,我也大致能看清这个房间的大概布局。

我此时坐在门边,是那种有些老旧的破烂木门,上面还有些许斑驳的痕迹,抬头望去,不远处的老式木桌上,正有一个钟摆,随着时间流逝,“咔哒咔哒”地响着。

而且我猛然发现,自己有些许自我意识,能浅浅的思考一下,却不能支配自己的肢体动作。

那些尘封饱受沧桑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这是……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和陆然来玩的密室逃脱?好像还是比较惊悚的那类……

自那时起我父母就不打算管我了,我当时还小,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他们还吓我,叫我乖乖听话,我有些崩溃的和他们吵了一天一夜,哭累了倒头就睡,醒来还是在我熟悉的床上,映入眼帘的却只有老管家守在我身边。

老管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眼神复杂,夹杂着一丝心疼,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父母已经坐上去国外的飞机。所以之后直到我快上初中,和我住同一屋檐下的大活人只有老管家一个。

而后来,老管家也弃我于不顾了。

很久之后才听人说,他得了绝症。我却一直不知道,只觉得我被全世界抛弃了,在心底偷偷恨他,得知真相后,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省医院里,清晨一缕微光照进病房,他浑身插满管子,在仪器的一阵阵滴滴声中,缓缓合上眼。

那光照在他被病痛折磨憔悴的脸上,只剩解脱般的释然,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这边我思绪渐渐回笼,我的心蓄满了泪,因为我的眼释放不出那些痛。

此时我那不受控的肢体已经找到沙发下的发条,手正转动着它,为那老式钟摆续上动力。

转到某种程度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洞的走廊里,越来越近,我的自主意识心慌极了,却定定的站着不动,随即我和一个不知名物体撞了个满怀。

是个比我矮一点的小孩。

他应该是抽咽着一直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撞到我后叫了出来,吓得不轻,哭得更大声了。

也许我当时认不得他,我现在却知道。

小时候的楚萧年,我们的初遇。

他哭哭啼啼的,好像看清我是个人了,冲上来抱住我,声音颤抖着说:“有……有东西追我……我好怕……”

随后我也感觉到了,一种自心底来的,压抑的恐惧,将浑身的每个毛孔都放大,我心一热,将这个陌生的小孩拉回了那个房间,靠着门坐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抚慰着。

我压低声音,问他:“你是走散了么?叫什么名字,嗯?”

他喉间低低抽咽着:“是……我叫楚萧年,那你……”

“我姓江。”

“那江哥哥,你就这么抱着我,好不好……”他将头埋进我怀里,“我怕黑。”

“萧年……”我轻声哄他。

几乎是同一瞬,走廊的尽头,类似高跟鞋都哒哒声缓慢而清楚的传了过来。

我顿时住嘴,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楚萧年也很懂事的控制好情绪,我俩就这么相拥着,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直至那个诡异的声音走近。

“哒”最后一声在这房间门外顿住,我们和那未知的恐惧仅仅隔着一间破木门,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楚萧年不自觉的又往我怀里钻了钻,痒痒的,热乎乎的小手轻轻攥着我的衣角,我只好紧紧抱着他。

要说我当时怕不怕,十载风月太漫长,如今我早已忘了,前一天刚和父母吵了一天一夜,于是硬拉着陆然来玩密室逃脱,恐怕小小的内心早已充斥着对父母的不理解和愤恨。

但我清楚的记着,楚萧年那时对我的依赖。而我竟能从这温暖的一瞬,找到些许落脚时的安心。

他那时就有的独特香味,如今也有。

思绪辗转间,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落在空灵灵的走廊里,落在游人急促的呼吸里,楚萧年从我怀里抬起头,小声地说:“江哥哥,他已经走了,接下来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我好害怕。”

于是我牵着他的手,悄悄推开门,观察着长廊里的风吹草动,见四下无人,我们放缓了脚步探索着——其实我是不介意大步流星的走,实在是楚萧年害怕。

循着一束光线走去,不远处又是一个和刚刚布局差不多的房间,那团黑影正拿着个小型手电筒,四下探索着房间,忽然手一顿,感觉有人进来了,“唰”地把手电筒光束打到我的脸上。

光照过来那一瞬,我下意识将楚萧年拉到身后。尽管很刺眼,我依然逆着光看去,是陆然。

我顿时松了口气,有些抱怨道:“你搁这吓唬人呢。”

陆然轻笑一声,来到我面前:“你也在这?”他小时候就比我高,到了高中也还是。我微微抬头看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神瞥向我一旁的楚萧年,眼神一暗,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这位是……”

楚萧年见陆然问起了他,下意识又往我身后缩了缩,我打了个哈哈,让陆然别吓到他。

陆然忽然拉住我的手。

“你们刚刚一直在一起?”

我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浅浅应了一声。

只是我没想到,他忽然把我和楚萧年牵着的手拉开,双手紧握着我的双手,垂眸看我:“怎么不来找我?就会乱跑。”

“哎呀,陆然,你管的这么宽。”我嘿嘿一笑,“你这幅样子可得改改,别把未来媳妇吓跑了。”

陆然有些不满地瞪了我一下:“怎么了?我不想娶媳妇不行啊?”

“行行行,都随你。”我敷衍了事,挣脱陆然的束缚,转身看着楚萧年。

“要不要先跟着我们?”我挑逗般的刮了刮楚萧年的鼻子,“毕竟你这么胆小……”

他的小手轻轻拉着我的衣袖:“好,都听江哥哥的。”

“啧啧啧,江哥哥啊~”后面陆然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还真是……”

楚萧年微微低下头,显得有些无措:“是……是我惹这位大哥哥不开心了吗……”

他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对不起……江哥哥,你别讨厌我。”

我轻轻给他抹去眼泪,语气温柔:“怎么会呢,我们萧年最好了。”然后我转头,看着陆然:“你别吓到他。”

我又转过头低声哄着楚萧年:“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楚萧年又靠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我,将头埋进我的颈窝:“江哥哥会安慰我地,不是嘛。”

他后来好像又说了句什么,声音低低的:“喜欢江哥哥……”

随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

感觉耳边湿乎乎的。

我微微睁眼,已是清晨。不知何时我哭了,泪落在枕边,我随意抹了抹,却又不免想起梦中那个小楚萧年最后说的话。

喜欢……

当时的场景确实与梦中大差不差,可我好像怎么不记得,有楚萧年说的这句话。

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拿起手机,将相册翻到了最底层,有一个与上边时差特大的图片。

是我和陆然当时在玩完密室逃脱后,一起拍的照片,背景里不起眼的栀子花树下,小小的楚萧年扭头,视线和镜头对上,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窗外阳光初显,屡屡微光照在院内纯洁的栀子花上,不过也很快就要凋谢了。

我将视线收回,看着照片里小楚萧年纯真的脸,我心情复杂,须臾一瞬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从高中又一次见到楚萧年时,从他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不记得我了。不过也是,我当时顶多告诉他我姓什么,他就算记得也只是“江哥哥”而已,我如今长得和小时候不像,他自然难以联想到我俩是同一个人。

但我却记了他很久,也一直在找他。当时他说喜欢这里的栀子花,眼里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

后来是楚萧年在奥数比赛上拿了奖,名声大振,我才终于摸清他的去向,花了“一点”小钱才和他到了同一个高中,他不似当年,眉宇间多了几分锐气,见识过不怀好意接近他的下场后,我也没敢凑上去,就默默看着他,直到高三一日晚,也就是前天,我做好了死的准备,见他不设防于是愈发大胆,却没想到这几日如此顺利。

寻他的岁月里,我一直都很困惑,为什么非要找他,非要那么在意他呢?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驱使着我,我还天真的以为,这就是我解闷的游戏,非玩不可。

可我是喜欢他啊。

临走前,我来到院子里,折了一朵开得最好看的栀子花,许是阳光接受得多的原因,所以它傲立高枝,还是我微微踮脚折下来的。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要趁没人注意偷偷放到楚萧年桌上,不过……应该会被当做不知名追求者送的然后扔掉吧。

可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想给他点惊喜,并配上一句,萧年,你比这开的最好的栀子花还好看。毕竟,我感觉他会把我当神经病。

按着往常的套路走进教室,便随意扔下书包,一脸怨气地趴在自己位置上。

我的位置比较靠后,而楚萧年,老师本来想安排他坐视野最好的位置,但他却选择和我同桌,说着什么与“出淤泥而不染”相似的话,老师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额外关注我们这一片,搞得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生怕老师眼神一瞥看着我走神,就成了大冤种。

往日楚萧年来的都比我早,一脸严肃地刷题,但今日却有些另外,那个熟悉的少年没能先我一步坐好。

不过这倒是方便我放花了,我将那纯洁的栀子花摆在了桌洞十分显眼的位置,保准一低头就会看见——呃不过,如果他扔了,那我就偷偷摸摸捡回来。如果我是他那些犯花痴的追求者,一定会冠冕堂皇地说:“哇,这可是萧年哥哥亲手碰过的花呀!”

这么想着,我不经意抬眸,便看见了刚走进教室的楚萧年。他来到座位坐下时,神情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当他视线落到栀子花上时,好像还有点……脸红?

他抿了抿唇,将花拿了出来,有些小心地放在书桌一角,那里别人碰不到,很安全。

他竟然没扔吗?

他是不是被小时候的自己夺舍了?

高冷的楚大学霸不该碾碎了扔掉么?

我忍不住问了他。

楚萧年只是抿了抿唇,眸光微闪:“不想。”

“那你这是想恋爱了?”

我本就是逗他玩的,没想到他真的很认真地看向我:“也许……”

“也许很久了。”

萧年宝宝真是从小就培养了绿茶体质呢~[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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