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殿之外，木尘洲在大雨里站了一宿。我也看了他整整一宿。

我责怪了他，并不是因为他抢了引魂枪，而是他…竟背着我……修魔。

引魂枪最喜弑杀，修魔之人，起初我只是猜测，便试探性的问他，那想他斩钉截铁的跟我说了句。

“抱歉。”就这样承认了，演都不演。

苍天啊，大地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根正苗红的孩子，对于他此举我才愈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我将他赶下山，可他却始终都站在芳华殿门口一动不动。

魔修自古以来都让人唾弃，皆因天性嗜杀，甚至会丧失理智，更因为天道不容。如果说人修习妖法有损自身，那魔便是万劫不复永不超生不得好死，万人之血方可魔。

意思是，杀一万人才是踏入魔族的第一步。

什么时候的事我竟然一点都不曾察觉。或许是皇城复仇的时候，还是我未找到他之前。

见我无动于衷，他竟在殿外朝我跪了下去……

我在心里找寻各种借口为他辩解，他本生性纯善，之前遭遇了那么多冤屈到今天这种地步也不能全怪他……

终是于心不忍。

他答应我散去魔功，只求能陪在我身边。

罢了，从今往后，我看着他就是了。

他跪了一天一夜，待我打开殿门时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只是嘴里一直呢喃着：“…不要赶我走。”

不停的重复，一遍又一遍。

“跟我回去吧。”

听到我的声音，他瞬间回过神来，然后突然起身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白溪，我不准你赶我走！”

怎么听着那么有骨气，又那么窝囊。

——

引魂枪在他手里，我也放心了许多。于是我便又开始了闭关，那想而再次出来便是昆仑山派围攻我整个白灵山时。

我察觉不对出来的时候，整个芳华殿已经成了一摊废墟。

上万的昆仑弟子已经在白灵山处布下了成百上千个结界，将我闭关的山谷围了起来，而木尘洲一人满身是血的阻挡在洞口。

“白溪！你这个妖女纵容自己的手下，屠尽神域整个皇城，你们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我忽略了其他人的声音，沉默的看着木尘洲：“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整个皇城。”

几十万条人命！

真是疯了。

“我能处理好。”说着他拖着残破的身子又想冲上前去，我一把拉住他将其甩到了身后。

“妖女！难不成，你还要护着这个魔头吗！？”

看着眼前的情形，我的心思越发烦躁，随意践踏我白灵山，在我面前舞刀弄枪，简直找死，我便是护短那又如何。

“我就是护他，那又如何！今日你们敢在上前一步，我明日必定踏平整个昆仑！”

“我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给我滚！”

“剩下的，一个不留！”寒光剑影应声而起，一具具尸体染尽白灵山的土地瞬间血流成河。

看着满是鲜血的噬杀剑，我逐渐晃过神来。

“…你们终遭天谴…不得好死。”

——

随后我回过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回想寻到他之前，我本意是想找他麻烦，哪想到他给我寻了那么多麻烦。我问他为何如此残害无辜，他也不解释，也不回答。

只是让我不要赶他走。

但这次没得商量。

我废了他全身的法力，挑了他的经脉，他依旧一声不吭，也不反抗。看着他浑身是血跪在我面前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可后悔？”我也不知我为何要问他这个问题。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毫无反应，只是轻笑一声：“不后悔。”

我起身说出了最后一番话：“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我会将你打入地狱海，让你永生永世受那些孤魂野鬼怨念。”

不求其它，但愿他好好反省，不成为一个弑杀之人便好。

我将引魂枪还给了他：“如果你有本事从那里出来，便来找我报仇吧！”

——

魔族弑杀必遭天劫，几十万条人命，九十九道天雷。

我知道他一定是承受不住的，我不愿他灰飞烟灭，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也怪我，将他带在身边却从未真正的教过他什么，也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这次就当我为那个小奴才做的。

从此以后彼此两清，日后他要是真的成为那上古魔神，我必定取他性命。

只有神的力量才可以与这天道抗衡，我不知他上辈子怎么死的，但也清楚他本性纯善，这天道竟让他受此劫难也属实不公。

看来，这好人，也未必有好报。

知道这天劫可怕之处，却也从未亲身体验过，本以为妖神之力能有一丝抗衡之力，哪想到这雷给我劈的外焦里嫩的。

差点就死在地狱海之外了。

背上那近百道的疤痕，血流不止、触目惊心，残余的天劫之力于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缠织不倦，每一个动作都不停的撕扯着背上的伤口，反反复复疼痛不已。

此一遭，现在的我便再也不是那万人之上的妖神了，甚至我连那落在一旁已经断裂的噬杀剑都举不起来。

但好在天吴还在我身边，不至于让我身负重伤还得喘着气爬回白灵山。

阵阵凄惨的哀嚎声，不绝于耳，那天吴仿佛可怜我一般不停的喊叫着。

“…好啦，没事的。”我摸了摸它的脑袋，便依靠在它的身上睡去。

五年后。

阳光正好，此处也算是小桥流水人家，风景宜人。

但我却没了晒太阳的心思，就在前几日我刚得知了一个让我发愁的消息。

木尘洲从地狱海里逃出来了。

我也是低估他，经脉寸断却还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破了我的封印逃了出来，那九婴都没如此的本事。

出来也就出来了倒也跟我关系不大，偏偏这一遭他还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回昆仑上去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昆仑天山派再次接受他。

然后下令抓我。

当看到神域听阁坊在外粘贴的悬赏令时，我颇为震惊。

五千五百万灵石！！

我既然如此值钱，说实话这些灵石给我，我自己弃暗投明也不是不可。

自白灵山被毁之后我便整日游荡在人间，时不时钓钓鱼，种种菜打发打发时间，日子过得依旧如鱼得水，我越来越少出现在修仙界，主要是过腻了修仙的生活，所以人世之间，细水长流的生活更让我着迷。

但我没有预料到的是，谣言四起如雨水一般渗透进每个犄角旮旯。

千年的妖神白元黎在五年前触犯天劫，早已魂飞魄散死于地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