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庭佑踏着月色回到宋府时,早有仆役提着灯笼在门前等候。
"殿下,小姐已候您多时了。"
老管家躬身引路,穿过几重院落,径直将庭佑带到了宋语晴的闺阁前。
推门而入,只见宋语晴正倚在,窗边执卷而读。听到动静,她立即放下书卷起身,案几上还温着一盅银耳羹。
"殿下总算回来了。"她眉眼含笑,亲自将瓷盏捧到庭佑面前。"秋夜寒凉,先暖暖身子。"
庭佑接过瓷盏,指尖不经意相触,温热的触感让庭佑心头一暖:"让晴儿久等了。本想去七皇叔府上接柔絮,但想着有皇叔和十弟照应,又怕误了与你的约定..."
"所以殿下,是特意为晴儿赶回来的?"宋语晴眼波流转,烛光映得她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庭佑望着她期待的眼神,轻轻点头:"嗯,不想让你等太久。"
窗外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轻叩窗棂。瓷盏中的银耳羹泛着莹润的光泽,一如宋语晴此刻温柔的笑靥。
宋语晴正为庭佑整理衣襟,忽闻得庭佑身上飘来一缕清冽的桂花酒香,其间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暖阁脂粉气。
她指尖微顿,却仍温柔地替庭佑系好衣带。
不多时,庭佑只觉一股异样的燥热自丹田升起,与往日的寒症截然不同。庭佑以为是意暖阁的桂花酒后劲发作,便吩咐下人备水沐浴。
待沐浴更衣后,庭佑躺在宋语晴身侧,见宋语晴已睡得香甜。
月光透过纱帐,映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柔絮配制的安神药丸果然见效。为了守护自己这个秘密,的确苦了身边人,尤其是这安神的药丸,里面还有掺了迷药,虽然份量不多,但却有其用。
这是自己与柔絮特意为宋语晴研制的,将人参等珍贵药材炼成蜜丸,既方便随身携带,又能避开他人耳目。
"这样也好..."庭佑轻抚宋语晴的发丝,看着她安稳的睡颜。
比起参汤,这小小的药丸,确实更适合如今这般留宿在外的情形。只是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仍未消退,倒让自己有些辗转难眠。
当然,柔絮从未告诉庭佑,她是如何哄得宋语晴乖乖服下这药丸的——只说这是助孕养身的灵药,最是滋补。若非如此,以宋语晴的聪慧,又怎会不起疑心?
庭佑望着枕边人迷蒙的睡眼,长睫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侧,对自己给予的每一味药都深信不疑。
想到这里,庭佑胸口泛起一阵钝痛,不由深深叹息。
躺下后,庭佑发觉今夜格外难熬。
宋语晴身上依旧是熟悉的香味,可今夜这香气却像有了生命,丝丝缕缕往自己鼻尖钻。
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却又在即将触及时猛然惊醒。
"这是怎么了..."庭佑攥紧被角,体内那股陌生的燥热愈演愈烈。
往日寒症缠身时,何曾有过这般灼人的体温?更奇怪的是,明明宋语晴近在咫尺,自己却觉得这热意并非来自外间,而是从骨髓深处一点点渗出来,烧得自己神思恍惚。
月光透过纱帐,在锦被上勾勒出两人交错的轮廓。庭佑望着宋语晴微微起伏的肩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庭佑的指尖在要触到宋语晴衣带的刹那,忽然听见她梦中呓语:"殿下...晴儿好想你..."这声带着睡意的轻唤混着桂花香,像火星溅入油瓮。庭佑看见她无意识地仰起雪颈,绛唇微启的模样,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崩塌。
宋语晴在混沌中感觉有人覆上来,熟悉的沉水香裹着未散的酒气。她恍惚看见庭佑染着**的眉眼,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啊。纤指不自觉攀上对方的后颈。
滚烫的掌心抚过她腰间时,窗外忽然惊起一树夜莺。月光照见地上凌乱的衣衫,那件杏子红的主腰与玄色外袍纠缠着,宛如两个错位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荒唐相拥。
晨光如金,透过茜纱窗棂斜斜地洒进屋内,将锦被上的鸳鸯戏水纹映得鲜活起来。
庭佑被这刺目的光线惊醒,眉心微蹙,宿醉的钝痛如潮水般涌上。庭佑下意识环顾四周——陌生的闺阁,淡雅的熏香,还有枕畔散落的青丝……
这是宋语晴的房间。
昨夜零碎的记忆如浮光掠影,在脑海里闪烁不定。庭佑猛然僵住,缓缓侧首,发觉自己的手臂正被什么沉沉压着,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
转头望去,宋语晴仍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睡得安稳。晨光描摹着她的轮廓,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唇边还噙着一抹甜笑,似是沉在美梦之中。
庭佑一时怔然。
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唇若点朱,睡颜恬静得宛如一幅工笔仕女图。庭佑试图拼凑昨夜的记忆,可思绪却如断线的珠串,无论如何也串不起完整的画面。
唯有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温度,真实得让人心头发颤。
庭佑只依稀记得,昨夜从意暖阁回来时,整个人昏昏沉沉,浑身燥热难耐,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
之后的事,便如蒙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此刻,庭佑只觉得后背黏腻一片,想是昨夜又发了热,汗湿了衣衫。
不由苦笑——这该死的寒症,竟因贪杯又犯了。
庭佑小心翼翼地抽回,被宋语晴枕着的手臂,酸麻感如细密的针刺般蔓延。
正欲起身,却猛然发觉,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而裹胸的束带,竟松散开来,隐约可见。
庭佑心头一颤。
往日同眠时,自己向来谨慎,即便宋语晴因药沉睡,自己也必定穿戴齐整,生怕露出破绽。若她问起,便以“畏寒”搪塞过去。可昨夜……
自己竟如此大意!
庭佑强压下慌乱,轻手轻脚地掀开锦被,生怕惊动身侧的人。可当被角掀开的刹那,庭佑的动作骤然僵住——
床榻上,凌乱的痕迹刺目地昭示着昨夜的荒唐。
庭佑几乎是狼狈地抓过一件里衣披上,指尖微颤,系带几次从手中滑落。
恰在此时,宋语晴似是被凉意侵扰,轻轻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朦胧的视线里,她的太孙殿下——齐庭佑,正呆坐在榻边,衣衫不整,神色恍惚。
晨光透过纱帐,为庭佑那件杏黄色的里衣镀上一层柔暖的光晕,恰似昨夜殿下指尖的温度,缱绻得令人心颤。
宋语晴怔怔望着身侧之人——她的殿下此刻竟不似往日那般匆匆离去,只是失神地坐在榻边。晨曦描摹着庭佑紧绷的侧颜,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凝着说不出的惶惑。
她撑起身子,锦被滑落时忽觉肩头一凉。
低头只见茜色肚兜的系带松散,雪肌上还缀着几处暧昧的红痕。
满地凌乱的衣衫间,那件玄色外袍与她的杏红主腰纠缠在一处,像极了两株并蒂而生的芍药。
身下隐隐的钝痛让她掀被的手顿了顿。
床褥间那抹刺目的落红,将昨夜那些朦胧缱绻的记忆骤然点醒。
满室寂然,唯闻更漏滴答。
庭佑仍在试图拼凑记忆碎片,额角沁出细汗。
忽然有温软的身躯贴上来,宋语晴竟主动偎进自己怀里,发间茉莉香混着昨夜未散的旖旎气息。
她纤细的手指穿过自己的指缝,十指相扣的刹那,庭佑清晰感觉到她与往日的不同——那个总是恭敬守礼的宋小姐,此刻倚靠的姿态里,藏着新妇特有的依恋与娇怯。
窗外有早莺啼破晨光。宋语晴将脸埋在自己肩头时,庭佑恍惚看见她耳后那粒朱砂小痣,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瓣。
庭佑僵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繁复的绣纹。
晨光将宋语晴颈间那些暧昧的红痕,映得分明,而自己指缝间残留的暗红血迹,更是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荒唐。
庭佑忽然想起幼时在宫中,嬷嬷们用象牙雕的人偶演示男女之事时,自己躲在屏风后偷看的情形。那时只觉得可笑,如今却成了最残忍的讽刺。
"殿下......"
宋语晴的声音将庭佑拉回现实。她裹着他的外袍,领口处露出的一截雪肤上还印着殿下的齿痕。
那双总是含羞带怯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欲语还休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庭佑机械地替她拢好衣襟,指尖却在触及她肌肤时猛地缩回。
庭佑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都知道了?"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样拙劣的试探,简直像在赌她会装傻。
可若真要撕破这层伪装,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这个被自己:作知音的女子,这个总在寒夜里为自己温一壶茶的姑娘......
宋语晴闻言一怔,随即垂眸浅笑。
那笑容里带着新妇特有的娇羞,却又藏着几分庭佑读不懂的深意:"殿下说什么呢..."
她将脸埋进庭佑的衣襟,声音闷闷的,"晴儿...晴儿很欢喜......"
庭佑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间。
“你都知道了?”
庭佑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让宋语晴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她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嗯,知道的...柔絮妹妹,先前就告诉过我,说...说殿下的身子,与寻常男子...不太一样..."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庭佑耳畔。她知道了?
她竟真的知晓自己是女儿身?
可转念一想又觉荒谬——若柔絮真将这个足以诛九族的秘密告知宋语晴,以她的性子,怎会如此平静?
甚至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还盈满柔情蜜意?
庭佑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衣衫,最终落在宋语晴含羞带怯的眉眼间。
罢了,事已至此,再纠结又有何用?
宋语晴默默转身拾起散落的衣物,指尖触到那件被扯坏的肚兜时微微一颤。
身后传来窸窣的穿衣声,忽然有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不知是汗是泪。
一室寂静,唯有更漏声声。
两人背对背更衣的身影在菱花镜中交错,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整个红尘。
两人相对无言。
庭佑已穿戴整齐,却踌躇着不敢靠近宋语晴。
晨光透过窗纱,将她单薄的背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这个被自己稀里糊涂夺去清白的姑娘...庭佑心如乱麻,脚步似有千斤重,只能怔怔地望着她。
"殿下..."
宋语晴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绞着衣角,耳尖通红:
"柔絮妹妹都告诉我了...说殿下有...有隐疾在身..."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昨夜殿下始终不肯褪去里衣,语晴都明白的。但请殿下放心,既然嫁与殿下,这些...这些难言之隐,语晴定会守口如瓶..."
"不举"二字飘入耳中,庭佑先是一愣,随即如释重负。
原来她说的秘密是这个!
难怪方才见她神色如常。低头检视衣衫,虽然凌乱,但贴身的束胸确实完好。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却又不免苦笑——这误会,当真是阴差阳错。
宋语晴见庭佑神色变幻,以为触及男子尊严,急忙补充:"其实...其实昨夜已经很好了..."
话一出口便羞得抬不起头,连脖颈都染上绯色。
庭佑望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百味杂陈。这个傻姑娘,竟在为根本不存在的"隐疾"宽慰自己...
庭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线终于松懈下来。
庭佑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望向宋语晴,才艰难开口:
"晴儿..."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昨夜的事...我实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
"你知道,这种事对男子而言..."
话未说完,宋语晴的指尖已轻轻抵上庭佑的唇。
她仰起脸,眼中盛满温柔与坚定,慢慢偎进庭佑怀里。
那熟悉的沉水香萦绕鼻尖,让她确信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殿下。
"殿下不必解释。"她将脸贴在肩上。
"寻常男子都羞于启齿,何况..."
指尖抚过庭佑绣着金线的衣襟,"您是东宫未来的储君啊。"
庭佑僵着身子,任由她环住自己的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混着昨夜未散的旖旎气息,让自己心头涌起说不清的愧疚。
"晴儿会一直陪着殿下。"她靠在庭佑肩头,声音轻软却坚定,"不管要等多久,用多少汤药...哪怕没有子嗣"耳尖悄悄红了,"只要殿下不嫌弃..."
庭佑闭了闭眼,终是抬手轻抚她的发。
宋语晴将脸颊轻轻贴在庭佑胸前,她忽然明白了很多事——那些若即若离的疏远,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原来都源于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昨夜阴差阳错的亲近,反倒打破了两人之间经年累月的隔阂。
"殿下..."她指尖抚过庭佑衣襟上的云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以后不必再躲着晴儿了。"
宋语晴唇角不自觉扬起。即便此生都不能有子嗣又如何?只要能这样,依偎在他怀里,能名正言顺地,唤他一声夫君,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宋语晴望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往后的岁月都明亮起来。她悄悄勾住庭佑的小指,像抓住了一生的承诺。
得知午后,早已庭佑回宫的消息,柔絮在东宫寻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殿下的踪影。
直到她想起那个偏僻的小苑——上次找到殿下的地方。
那里有座湖心亭,四周水波潋滟,平日鲜少有人踏足。
远远地,柔絮便看见庭佑独自坐在亭边,头倚着冰冷的石柱,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瘦。殿下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被晚风吹得支离破碎。
柔絮心头一紧,忽然很想上前抱住殿下,既是心疼殿下,也希望殿下心疼自己。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庭佑却浑然未觉,依旧望着湖面出神。
直到她在身旁坐下,庭佑才缓缓转过头来——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哀伤。
"殿下......"
"柔絮......"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怔住。
庭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唇角弯起的弧度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湖风掠过,吹乱了庭佑未束的发丝,也吹散了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两人说完了,又朝对方笑笑
暮色渐沉,湖面泛起细碎的粼光。两人相视一笑后,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殿下先说吧。"柔絮轻声道,目光温柔地落在庭佑的侧颜上。
庭佑转开视线,平静地望着湖水:"我做错了一件事..."声音低得几乎被晚风吹散。
"一件让我...很痛苦的事。"
"嗯。"柔絮轻轻应着,像小时候,听殿下诉说委屈时那样,安静地做个倾听者。
湖心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庭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柱上的纹路:
"柔絮,我...我昨夜..."
"对语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我也不想的”
庭佑说完这句话,仓皇地看了柔絮一眼,又迅速别过脸去。水光映在殿下苍白的脸上,将那份挣扎照得分明。
柔絮心头一紧,立刻明白了话中深意。
她望着庭佑紧绷的侧脸,轻声道:"只要殿下的身份,没有暴露..."声音像羽毛般轻柔,"其他都不打紧。"
湖风掠过,吹起两人的衣袂。柔絮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手帕,指甲几乎要刺破绸面。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秘密对庭佑而言意味着什么。
庭佑听着柔絮平静的语气,喉间仿佛堵着什么,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柔絮越是这般平静,自己心口便越是揪得生疼。
自己甚至希望柔絮,能像寻常女子那般,对自己又打又骂,数落自己的冲动鲁莽,责备自己的不该。
可偏偏,她只是用那双惯常。温柔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自己
庭佑无意识地咬紧了唇,目光飘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
"柔絮......"庭佑的声音有些发颤,"这里原是赵姨娘住的别院。自她走后,这院子就荒了。我总怨父亲,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他永远都那么懦弱,只会躲在人后。"
庭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护好身边重要的人......特别是女子。在这皇权之下,她们从来都只是牺牲品......"
庭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位皇姐是这样,母亲也是......可今日,我却亲手伤了一个无辜女子......我......"
夜风拂过荒芜的庭院,带起几片枯叶。柔絮听见庭佑压抑的抽泣声,像受伤的小兽般隐忍。
她忽然明白,殿下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经年累月压在心底的沉疴。
柔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上庭佑颤抖的背脊,一下一下,像安抚受惊的孩子。暮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进斑驳的院墙里。
柔絮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一缕暖风拂过庭佑冰冷的心绪:
“殿下,莫要再自责了。这些年,您为东宫殚精竭虑,早已是我们的主心骨。若是再这样消沉,岂不叫人笑话?”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庭佑紧绷的指节,低声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几位公主、太子妃娘娘,还有我,都被您护在羽翼之下,无人敢欺。”
庭佑的呼吸微微一滞,眼中浮起一抹苦涩。庭佑缓缓抬头,望向远处幽深的夜色,声音沙哑:
“可是柔絮……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变成了曾经最憎恶的模样,你会如何?”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母亲、大皇姐、宋语晴……她们都因我,而更加无助。我明明最恨那些践踏他人的人,可如今,我却……”
庭佑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被夜风吹散。柔絮静静地望着殿下,眸中映着微弱的月光,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柔絮你知道吗?
这个至高的皇权,我恨透了,它只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巨大的,黄色幔布帘幕。
剩下的只能是,那些,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只能是一根,细细的线,操控自己的悲剧的一生。
什么都没有,只是沦为天下民众,赏心悦目的一个小丑节目。
然后剩下,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华丽舞台。
而我,就是那个木偶,不能有任何的情绪,只能漠然的,看着身边人,所付出的一切。
看那些,能工巧匠,能耗尽一生的呵护,最后却发现,只能是半个残废品,根本上不了台面。
柔絮的声音渐渐急促,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她猛地攥住庭佑的衣袖,像是要将庭佑从自弃的深渊里拽回来——
“殿下是所有人的希望!若因为,今日这样的小事就怀疑自己、甚至想要放弃,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语气却愈发坚定:
“那些追随殿下的能工巧匠、谋士良臣,他们耗尽心血,为的是辅佐一位明主,而不是看着,一个木偶整日沉溺于忧郁——难道殿下,要因为一个宋语晴,就让所有人的付出付之东流吗?”
夜风掠过庭佑的鬓角,柔絮的声音穿透了庭佑的恍惚:
“我所认识的殿下,纵然偶有伤怀,却永远神采飞扬,让人心甘情愿追随!殿下比谁都清楚轻重缓急,不是吗?”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乎是在逼庭佑直视自己:“齐庭佑——你是东宫的主心骨,是天下人的指望!你明不明白?!”
那一刻,她的眼神灼亮如炬,不似平日的温婉,反倒像一位严厉的师长,恨铁不成钢地摇晃着迷途的弟子。
庭佑怔住了。
夜露微凉,柔絮的话语却像一盆冷水,将他混沌的思绪骤然浇醒。
是啊……不过是一件小事,何必耿耿于怀?
尤其是“主心骨”三个字,沉甸甸地砸在心头,让庭佑猛地清醒过来——
自己的肩上有更重的担子,容不得自己在此踌躇不前。
夜风轻拂
庭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平复了翻涌的心绪。庭佑侧过头,对柔絮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嗯,柔絮放心,我没事了。”
庭佑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方才说有事寻我,是什么事?”
柔絮眸光一闪,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哦,没什么要紧的……”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只是想问殿下……要不要吃桂花糕?我待会儿要做一些。”
庭佑凝视着她闪烁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心下了然——她在说谎。
但自己没有拆穿。或许是方才自己的失态让她不敢直言,又或许她本就有难言之隐。
庭佑顺着她的话,温和地笑了笑:“柔絮做的桂花糕,自然是最好吃的。多做些吧,庭逸也喜欢,我差人送些给他。”
“不用了!”柔絮突然抬高了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
庭佑一怔。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头,声音又软了下来:“我、我是说……今日回宫前,我已经做了许多给他……”
“原来如此。”庭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难怪午膳时没见你回宫,是被这事耽搁了?”
庭佑笑了笑,“那你去忙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可柔絮却没有动。
暮光洒在她的肩头,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忽然抬起头,眸中漾着水光——
“殿下……”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您可不可以……抱抱我?”
庭佑望着她泛红的眼眶,一时怔住。
见庭佑轻轻颔首。
柔絮这才安心地,将脸颊贴在庭佑胸前。她纤细的手臂环住殿下的腰身,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属于殿下的沉水香。
庭佑忽然僵住了。
怀中柔软的触感、发丝间萦绕的淡香,还有她微微加快的心跳——
这一切都让庭佑心头泛起异样的涟漪。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殿下......"
柔絮仰起脸,正撞见庭佑泛红的耳尖与紊乱的呼吸。
她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我们...先回去吧。"庭佑别过脸,声音有些发紧,"我...不太舒服。"
柔絮顺从地松开手,在起身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庭佑的掌心。她当然明白——
她的殿下,终于开始懂得什么是心动了。
柔絮寝殿内……
烛影摇曳,纱幔低垂。庭佑将柔絮送至殿内,转身准备离去时。
柔絮忽然转身,纤指攥住庭佑的衣袖。未及反应,一抹温软已贴上庭佑的唇。
——柔絮,她踮起脚尖,双臂环住庭佑的后颈,青丝垂落间带着清甜的药草香。
昨夜药酒的余热,仍在血脉里灼烧,庭逸的气息仿佛还黏在肌肤上。柔絮突然剧烈地想干呕起来,柔絮突然发疯般扯开庭佑的衣带。柔絮想起,殿下大婚前,那一夜,殿下将自己压在锦被间时,滚烫的眼泪落在锁骨上:殿下温柔的声音
"柔絮…我只想要你…现在就要"
"殿下……"
"您明明说过..."
喘息间,她的呢喃如羽毛拂过耳畔,
"柔絮从来都是您的。若您需要,纵是性命……"
未尽的话语被炙热的吻碾碎。
庭佑扣住她的腰肢,掌心下的罗裳已泛起褶皱。
案上茶盏白雾袅袅,映着纠缠的身影,将无人知晓的心事蒸腾在夜色里。
究竟是迷情散作祟……
还是沉沦的人,本就甘愿醉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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