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是我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风声,燕楔玲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飞舟的天花板,旁边的门窗上映着阳光。

左臂传来隐隐的疼痛,但身上已经没有邪气入侵时的寒冷和刺痛,抬手摸了摸左臂,摸到了层层包裹的绷带。坐起身,环顾四周,没看到其他人在房间里,但隔壁不远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现在是怎么回事。”

燕楔玲想着,站起身,披上旁边架子上的外袍,拉开了房门。一个黄色的物体正坐在小板凳上靠着门,门被打开到的一瞬间他跟着门的方向倒过去。

“诶诶!”

这磕到地上脑袋得起一个大包了。她低下身子把那个黄色的脑袋接住。

荻秋在瞌睡中感觉到了自由落体的感觉,整个人猛的惊醒。下一瞬间感觉脑袋被什么托住了,然后他抬眼就看到了一双清亮的黑色眼眸。

“你怎么在这里打瞌睡?”

然后荻秋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燕楔玲的臂弯里,他脸一下子通红,猛的坐起了身,然后抱着凳子站起来。

“我…我在等…等你一起吃午饭。”

受了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哪会能是在门口等她醒呢。燕楔玲叹了口气,笑着揉了揉荻秋的脑袋,柔软的金发随着手晃荡,她声音温柔的开口。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太阳照在了荻秋的金发,也照亮了他湿润的眼睛,他皱着眉头,想憋回自己要冒出的眼泪,但是眼眶还是慢慢泛红。

燕楔玲伸出两只手捧住他的脸蛋,把他挤成包子的形状。

“不要哭了,你是大哭包吗?下次不让你担心啦,好不好啦。”

荻秋被捏着脸,唔唔的说不出来话,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手搭着燕楔玲的手腕,看起来想反驳,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脸。

“燕大小姐,你什么时候知道不要冒险了,才能让人稍微放下心来啊。”

一个无奈的声音在旁边突然响起,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剑眉星目,但眼睛下有轻轻的黑眼圈,嘴里咬着一根薄荷。

身上穿着一套红蓝色渐变的衣裤,外面松松垮垮的罩着一件黑色的外袍,外袍底下绣着银色的风雨阁纹样。

“康执领。”

看到来人燕楔玲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狄萩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也跟着燕楔玲认认真真的行礼了,他不会特立独行为燕楔玲招来麻烦。

看到燕楔玲行礼,康执领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康执领,全名康浮云,是风雨阁四堂中执忠堂的执领,也就是首领。同时也是宁安和云烟的大师傅,他们俩的师傅就是她手底下的徒弟。

执忠堂掌管阁内的人员变动,加入或者离开风雨阁都需要他们来处理,同时他们掌管着风雨阁内和外界的交接,是风雨阁四堂中外事最繁忙的一堂,天天都会有来来往往的人。

她嚼了嚼嘴里的薄荷,朝狄萩投了一眼,又看向燕楔玲。

“今天晚些来跟我记录一下你们此次的行动,还有一些情况需要你来补充。”

“晚些吗?其实我已经无碍了,现在就能跟着去记录了。”

“晚些吧....阁主正在首舱等你。”

阁主?自己的父亲..来了吗?燕楔玲闻言低垂下了眼眸。

风雨阁的阁主,燕楔玲的父亲,名为燕青,其十岁入阁十七就成为了世间五阁大比的榜首,二十二成为了风雨阁阁主,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在成为阁主不久后跟离鸾阁的大小姐雁安玲完婚,两人情投意合不久就孕有了燕楔玲。

但是好景不长,燕青的爱人,燕楔玲的母亲,雁安玲在生燕楔玲时,难产去世了。

之后,燕楔玲名字里就带着了母亲的“玲”字,而燕青对她这个女儿也都是不亲近,但不抵触。

无论燕楔玲自己多刻苦努力,得到的向来是严厉的“阁主”的点评。

自己小时也曾努力过,想和父亲成为如凡间普通父女一样的关系,但是两人仍然还是像这个世界上意外获得了父女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感觉到了燕楔玲的情绪不对劲,狄萩关切的看着她。

燕楔玲稍微笑了笑。

没想到这次居然为了自己而来,不过也是,毕竟是风雨阁阁主唯一的孩子出现了性命威胁。

曾经有人说过父亲一直都很爱自己,自己长大就知道了。

但直到燕楔玲长大了,她和父亲还是像隔开了厚墙,墙是在母亲去世那一刻建起来的,然后这墙就不可能被推倒了。

也有人说什么“沉默的爱“,燕楔玲不赞同这个说法,既然她没有感受到,那这份爱其实就如同不存在。

短暂的沉默过后,燕楔玲终于开口。

“.....知道了,我这就去”

燕楔玲淡淡的应了声。

康浮安看到燕楔玲的神色,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再次吞了下去。

想到阁主得知燕楔玲性命有碍的时候,那骤然色变的脸和盛满杀意的眼睛,她现在还觉得害怕。

明明彼此都很在意,在一起时却剑拔弩张父女两的矛盾周围人一直的明了,只是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两边的想法。

想想那心如沉冰的父亲再看看这个性格倔强的女儿,叹了口气,别人的家事还是让人自己解决吧。

“.....还是先去用过饭再去吧。”

燕楔玲点头应是,拉过狄萩的手一起走向了厨房。不知道会怎么样挨训,她当然不会急着去挨骂。

厨房是和餐厅连在一起,走到不远处就能听到里头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我..一直是一只遵纪守法爱人爱妖的好妖,为什么要把我带走啊.....呜呜呜.....”

里头传来了夏遇熟悉的嗷呜声,紧接着就是云烟没好气的声音。

“你还好意思说,师姐还在床上躺着呢,不抓你抓谁!你...”

嘎吱的推开门,云烟和宁安坐在桌前的长凳上,宁安拿着一个馒头吃着,云烟拿着一个半块的饼指着夏遇发难,夏遇也拿着半块饼,坐在为它准备的高凳上,吃一口饼呜咽一声,眼泪汪汪。

“师姐!!!!”

看到走进房间的燕楔玲,云烟大喊了一声朝燕楔玲扑了过来,宁安紧跟在云烟后面,两个人前后扑到了燕楔玲怀里。

“师姐!!我当时还以为!!再也.......呜呜呜”

“师姐!!我好想你啊!!!”

云烟和宁安两个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燕楔玲无奈的笑着站在原地。

夏遇还拿着半块饼,站在原地弱弱的望着燕楔玲,没有敢走过来。

“不哭不哭,师姐好好的呢,不用担心。”

燕楔玲说着笑着看向了夏遇,招了招手。

夏遇“嗷”了一声,也扑过来,拉住了燕楔玲的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阿玲...是我不好...呜嗷嗷嗷”

三人还在呜呜咽咽,看着三个挂在燕楔玲身上的人和熊,狄萩的眉毛皱起来,面上带着一些不满。

“......师姐的伤还没有好全。”

云烟反应过来,松开燕楔玲,反手给了宁安的脑袋一巴掌。

“听到没!还不赶紧把师姐放开!”

宁安让开,捂着头指着云烟。

“你打我干嘛!师姐你看她!!...”

云烟没有搭理宁安,对着燕楔玲诉苦。

“师姐,当时你身上的邪气黑浓得吓人,还有阁主到的时候那个......”

燕楔玲轻轻的打断云烟的话。

她现在不太想听关于那位阁主的事情。

“我还没有问,我身上的邪气是怎么消除的这么干净的.......”

云烟和宁安迟疑的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狄萩。

“是.....”

宁安开口想要说什么,被狄萩打断。

“我来说吧。”

狄萩伸手,双手握住了燕楔玲的右手,举到了胸口,手被温暖的掌心捂住,少年的蓝色眼眸专注而温柔,金色的长发微微荡起,额头浮现一个明亮的螺旋印记。

她看到有微光从相交的手掌中亮起,一股暖流从手奔涌到了心脏。

“是我...”

狄萩笑着。

“幸好..我还能帮得上你.....阿燕..”

怔怔的看着闪闪发光的狄萩,燕楔玲想着,真是耀眼啊。半响,燕楔玲笑起来。

“阿燕也是你叫的嘛?真是..”

旁边的两人一熊一个拉着一个,托着下巴的看着发光的两个人。

吃了一些东西,燕楔玲独自走到了船首的房间。

风划过飞舟边,燕楔玲走上前敲了敲房门。

“进”

低沉的声音响起,燕楔玲推门进去,燕青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群山,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

两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燕楔玲站在旁边默默的低着头,最终燕青还是开口了。

“...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决策是领头人该有的自觉。”

“回阁主,我的能力还没有能达到您口中领头人的程度,让您失望了。”

又是一阵沉默,燕青终于转头看了燕楔玲一眼。

“.....那个金色头发的小鬼....”

“回阁主,他不是小鬼,他是臣的朋友,他有名字,叫狄萩。”

燕楔玲没有让燕青继续说完,抢了他的话头,全阁上下也只有她敢做这样的事情。

“你还打算要把人收进你的善堂里?”

“回阁主,臣毕竟胸怀大爱,不像阁主您,做得到胸中无尘,无论对谁,都是公正不阿。”

燕青转过了身,一双深黑的眸子看着燕楔玲,燕楔玲腰背挺直,抬起头直视那双黑色的眼睛。

两双黑色的眼睛相像,又不同,燕青看着燕楔玲但又像没在看她,而像是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时光,最终转过了身。

“....回阁自行领罚。”

“臣遵命。”

燕楔玲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没发现燕青回过头,安静的看着她走远。

良久房间里才传出一声轻如微风的叹息。

六月十号休更一天 十一号晚一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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