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萧瑀踏进室内,先向萧琦拱手作揖请安问好,呵呵笑道:“阿姐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兄长也忒偏心了!”说完,他又将石斛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微微颔首,道:“那年将你们姐妹二人救下时,你才这么点儿大,如今竟也亭亭玉立了。石南,你妹妹与你不是很像啊。”最后这句话是冲着石南说的。

石南气结,心里暗啐一口,生怕萧琦对她姐妹二人心生误会,忙赔笑说道:“郎君谬赞,石斛还小,跟个野丫头似的,承蒙王妃不弃,能让我们姐妹二人在跟前伺候,奴等定会用心服侍。”

萧琦自是知晓姐妹二人的来历,都是长兄送过来的人,姐姐身手非凡,妹妹精通医理,正是得用之人,见弟弟打趣二人,便嗔了他一眼,又将四人挥退,道:“你们且去外面散散吧,我与七郎有话要说。”

四人忙躬身退下,室内一时只余姐弟二人。

萧琦款步起身,走到萧瑀对面坐了,挑眉问道:“寻我何事?”

萧瑀不答,反而露出几分自矜之色,俄而又低头从袖中摸出一串小叶紫檀念珠来,递至萧琦眼前,一脸愉色地说道:“听白檀说阿姐近日睡得不甚安稳,我前几日去了一趟地藏寺,这是住持和尚送我的,我在佛前供奉了三日,又虔心念了几卷经文,阿姐且随身戴着,可精心安神,今日便能睡个好觉。”

萧琦一愣,伸手接过念珠,摇头笑道:“白檀又多嘴,我不过是择席罢了。在舅舅家住了多年,乍一换了住处有些不惯而已。”

萧瑀眼中闪过一抹歉疚之色,忽又想到更深一层,沉声问道:“阿姐,你可是担心日后在晋王府……”

萧琦被弟弟言中心事,垂眸捻着手上的念珠,抿唇不语。

萧瑀见此,便知自己说中症结,脸上忙堆出轻松之色,宽慰道:“阿姐你放心,晋王在江南素有贤名,他北却匈奴,南平吴会,又礼贤下士,不好女色,阿姐与他,定能意趣相投,琴瑟和鸣。”

岂料,萧琦听了这话,脸色并未转喜,而是眉尖轻蹙,对着萧瑀叹道:“此间只你我二人,我便如实说了,正是因为晋王贤名太盛,我才忧心难安。晋王乃陛下次子,东宫已立,他一个藩王,名声盖过太子,岂是真贤?即便是真贤,他日太子……太子可能容忍一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兄弟?若非真贤,他这般处心积虑经营名声,背后图谋绝非小事。且仪曹遍占诸人命格,竟只有我一人为吉卦,我的命格何时这般贵重了?”萧琦说到这,不禁满脸讥诮。

她若命格贵重,怎会自幼被送去舅家寄养!

萧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迟疑着问道:“阿姐担心这是晋王在做局?”

萧琦叹息,道:“只怕晋王是想利用萧氏一族在江南的声望来拉拢人心……萧氏从此便跟他绑在一条船上了……”她不免又想到刚才的卦象,若损她利萧氏便也罢了,她身上流着的毕竟是萧氏的血,可若是损萧氏利晋王呢,萧琦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萧瑀看着姐姐,凝神不语,良久,忽释然笑道:“阿姐莫怕,我会帮你的。”

若不出所料,她这桩婚事的前路定是遍布疑窦与荆棘,胞弟的关怀与承诺让萧琦心头暂时一暖,她按下百般愁绪,亦笑道:“好,阿姐信你。”

“对了,我来寻你还有一事,阿兄说了,十日后便是黄道吉日,要送你北上长安备嫁,我决定了——”萧瑀定睛看着姐姐,咧嘴一笑,道,“我要亲自送你去长安,日后阿姐去哪儿我便陪着去哪儿!阿姐放心,总不会让你孤立无援的!”

外间廊下,石南拉着石斛的手,为她引见萧瑀院中的两个管事丫鬟。她先指着一个容貌俏丽、身穿紫色褙子、看着与她一般年岁的人说道:“这是你晴云姐姐。”

石斛忙冲晴云甜甜一笑,道:“晴云姐姐好。晴云秋月,尘埃不到,姐姐的名字真好听。”石斛本就比她们几人小上五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又生得一张圆脸,这般一笑尤其娇憨可爱,一个个都忍不住伸手去拧她的腮,尤以晴云为甚。

只见晴云爽利地笑道:“了不得了不得!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不如我去求求七郎君,将你讨了来如何?刚好你姐姐来了王妃这儿,我们那儿便少了一个缺,由你来顶可好?”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惟有一人笑意未达眼底。落蕊背在身后的手暗暗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

这般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过石南的眼睛,她只淡淡一笑,又指着落蕊说道:“这是你落蕊姐姐。”

石斛与她二人初见,并无厚此薄彼之意,亦忙向落蕊见礼。

落蕊忙扶了石斛的手,浅笑着说道:“大郎君调理出来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不比我们这些人粗苯,不知石斛妹妹所擅何事?”

晴云睨她一眼,眼中闪过一瞬嘲讽之色,她笑着携了石斛的手,嗔道:“别理你落蕊姐姐,她自个儿擅长针黹女红,逢人便要问一问,比一比。走,我带你去玩儿。”说完拉着石斛便走,石斛忙看向姐姐,见石南笑着点点头,才跟着晴云去了。

留下落蕊在原地涨红了脸,好不尴尬,还是紫檀说了个坊间笑话,将这茬揭过不提。

夜间,姐妹二人躺在床榻之上,石斛满脸好奇地探听晴云、落蕊之事,石南便向她细说道:“晴云和落蕊都是自幼被卖进府里的,晴云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七郎君幼时胆小,老夫人瞧着晴云是个胆大的,便将她给了七郎君,她与七郎君同岁,落蕊要年长些,应是长个四五岁吧,她先时在夫人身边伺候,很得夫人欢心。”

“既是很得夫人欢心,夫人何不自己留着?”石斛满脸疑惑。

石南轻嗤一声,低声说道:“夫人觉得她贤良懂事,行事规矩,做派大方,可堪重任。”说完,别有深意地一笑。

石斛似懂非懂,据她下午与二人的相处,她更喜欢晴云,晴云说话爽利直来直往,她不用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被人记在心上,落蕊虽是永远挂着笑意,但是跟她说话时总有一种感觉,她将对方所说的都记在了心里,好与坏当场都不发作,只等日后再翻出来。可堪重任?莫非这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石南看着妹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颇觉好笑,伸手朝她额上一点,道:“快睡吧。”

石斛极听她的话,立时伸手勾住石南的小手指,闭上眼睛,道:“最后一句话,能与姐姐在一处,真好!”

石南轻轻地回勾住妹妹的手指,也闭着眼睛笑了。是啊,能一起活着一起安稳地睡觉,真好。

那厢,萧瑀回到院中,便唤了晴云、落蕊到跟前,告知她二人十日后出发去长安之事,吩咐各去准备出门事宜。说完,他便自顾自捧了一卷《南华经》,倚靠在窗边的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着。

晴云领了指令,立时退下,叫了小丫鬟前来,分派诸事。落蕊却是满脸心事地咬着唇,站在萧瑀面前,进不进退不退的。晴云见状,也懒得理她,自己忙去了。

待屋内只剩了萧瑀和落蕊二人,她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郎君——”

萧瑀眼皮轻抬,奇怪地瞥她一眼,道:“你怎还杵在这?可是对我刚才所说有何疑问?”

落蕊心一横,道:“郎君,郡中诸事皆承望郎君,郎君怎可撇下这些送王妃进京?夫人还盼着郎君……”

“住嘴!”萧瑀沉了脸,眼神冷冷地射向落蕊,道,“我送阿姐进京备嫁有何不妥?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郎君,夫人对郎君寄予厚望,郎君要多花心思在……”落蕊还欲再说。

“滚出去!”萧瑀气得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是一扔,声色俱厉地喝道,“落蕊,我敬你是阿娘身边服侍过的人,往日里都不与你理论,若你再要啰嗦,明日便回阿娘身边去服侍吧!”

“郎君,奴便是一头碰死在这也不出去!”落蕊见萧瑀气红了眼,忙跪在地上,哀哀戚戚地哭诉。

“那便闭嘴,滚出去!”

待晴云将活计一一分派妥当,一身轻快地回到卧房时,就见落蕊抱膝坐在床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哟,是谁给咱们落蕊姑娘气受了!”晴云戏谑道。

落蕊素日仗着夫人宠幸,自觉高人一等,总以萧瑀房内人自居,两年前凭空来了一个石南,颇得萧瑀倚重,她背地里不知恨了多少回绞碎了多少手帕,如今好不容易把石南送走,可晴云还屹立不倒,她是夫人的人,晴云却是老夫人的人,靠山压自己一头就算了,眼见着在萧瑀身边的地位也日益高过自己,她焉能不恨!落蕊心头火气正无从发泄,被晴云这么一呛,登时下了脸,恨声说道:“你莫得意,咱们走着瞧!”

“瞧落蕊姐姐这话说的,我得意什么?我不过是想好好当差罢了!”晴云嗤笑一声便不再理她,将外裳一解,大喇喇地往床榻上一躺,被子一扯一搭,闭着眼睛说道,“摆正自己的位置,早些睡吧。”说罢,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落蕊,嘴角上翘着。

落蕊气急,又拿她无法,只好自己下榻吹熄了蜡烛,心里憋着气也去睡了,二人一宿再无别话。

落蕊这一觉睡得迷迷蒙蒙的,总不甚踏实,却又醒不过来,挨到天明才觉好睡,正待堕入梦中,忽听一阵叩窗之声,小丫鬟鹊儿嚷道:“落蕊姐姐大喜!你阿娘和阿兄来赎你了,已给夫人叩了头,夫人准了,如今就在二门外等着姐姐呢!”落蕊登时大惊——

1. 送佛珠不是传教哈,是为了符合人物原型。萧瑀,字时文,好释氏,常修梵行。《旧唐书》卷六十三原文。

2. 杨广在当晋王时确实很能装,有美名,那个时候声名狼藉的是太子,他大哥杨勇。杨广暴露本性是在被立为太子、且独孤皇后死了之后。

3. 落蕊的原型是袭人,没错,我想吐槽一下袭人作死的多种方法,只要不是贾宝玉,袭人就能被收拾。放心,她戏份不多,在石南等人的生活场地转到晋王府之后她就没啥戏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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