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秽语

“带云络的人头来见我,我就放俞家一条生路。”

思及云巍不怀好意的威胁,俞乘的心情与脸色一样森寒。玄天教在坤州的所作所为他略有耳闻,穆远修与白云客联手向世人演了一出好戏,他俞乘如今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可..纵使自己杀了云络,云巍真能如他所言放俞家一马么?俞乘心头乌云密布。

三万大军停在荒原上,赤云营在前方不远,他坐在马上沉默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枚颇有异域风情的玉戒,脸上闪过孤注一掷的狠绝。

一名来报的小兵策马停在俞乘身前,只等他下令便亲往赤云营通报。俞乘紧盯着玉戒,头也不抬地一扬手,“去请耿将军出来接旨。”

“是!”

未时二刻,赤云营来人迎接,却不是耿烬。

俞乘掌心紧握,冷冷地看着策马缓缓停在十步之外的白陵,“怎么是你?三万兵马,主帅不亲自来过目,就不怕这些人中出了奸细?”

白陵身后只跟着数千人马,他抬头望去,俞乘身后五十步开外黑压压一片全是人,然而这群人却毫无军纪,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者大有人在。白陵眯眼,从鼻子里发一声不屑的冷哼,“这样的队伍,也算得上‘兵马’?”

俞乘神情焦躁,他拽紧缰绳上前,压低声音道:“白重嶂,我没心情与你打机锋,此番来只为将这些人送到拒留关,只待耿烬领过圣旨我就该回西都去了。当年你与太子那事被我撞见,我也并未与官家透露,我与你无冤无仇,细算来还有薄恩,你何必刁难于我?”

白陵喜怒不明地打量了一会俞乘,他衡量片刻,忽运气于肺腑,含着内力的声音宛如闷雷滚动,阴沉的声音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掠夜骑听令,这三万人马你们先去掌一掌眼,纪律尚不合格者,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去! ”

“得令!”数千人的应答声响彻云霄。

三万人群霎时哗然,而后便是死寂。

这人是谁,胆敢用军纪压他们,他们可是皇帝亲自派来的大军!

近处的俞乘被白陵内功震得几欲吐血,连马都不住后退。俞乘脸色复杂地看着白陵,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陵瞥他一眼,瞧见俞乘些许的失落,“怎么?”

“...我当年若肯前往边地钻营,”俞乘苦笑,“今日也能做个风光无两的大将军。而不是在西都被大势所携,不得自由。”

“云巍毒杀太子,毒傻元平帝。自个做了无冕之王,白云客与慕远修还有云巍暗中勾结,是以如今慕远修的地位已经隐隐高居在你之上,这队大军本就不是四境挑出来的精兵,而是玄天教的挑唆大功告成,白云客与慕远修临时招募来的。”白陵身下马打了声响鼻,他随后安抚马首,不经意扫过俞乘难看的脸色,“俞飞鹏,你居然还妄想回西都?”

俞乘不言,随着白陵的目光看向身后已经起了争执的众兵。

白陵从怀中取出那张信纸,摔进俞乘怀里,冷声道:“你自己看罢。”

俞乘不知他玩得什么把戏,一目十行看过去。

「元平八年,俞均仁贪修造叩天殿所需银两一百二十万。查!」

脸色大变,失声道:“...这是污蔑,他们敢!”

说罢他提缰欲走,白陵伸手一拦,“你现在回去是自投罗网,你若不动,你俞家还不至于死到临头。你若回去,一来没兵可用;二来,若说云巍不是真想杀你,慕远修却未必。”

俞乘心惊,“你都知道...?”

白陵嘲弄一笑,“白某人无所不知。”

“那你为何..你们既然都清楚...”俞乘难以理解,他脑海乱如麻,想不出个头绪,“太子怎么会死...你又为何坐视这一切发生?”

白陵不答,却问了个毫无相干的问题:“我其实一直奇怪,为何当年我与殿下在不夜河的私事被你撞破后,你却将此事按下,不向皇帝禀明?若你那时报给皇帝,我的仕途就该断在太子左卫率这一位置上再无升迁的可能。”

“昭恭太子已下葬多日,那些前事都不重要了。”俞乘无可奈何道。

“不,这个答案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白陵盯着俞乘,神情并不和善。

俞乘默然。

白陵顿了顿,继而道:“你难道——”

俞乘紧紧皱起的眉心终于松开,他破罐子破摔叹道:“我在皇帝身边侍候多年,自从在韩无谋口中被迫得知红铅丸的事我就心中隐隐有不详预感,西都的平静并非太平日久,而是腐朽!我爹曾告诉我,若有一日我得知了什么宫廷辛密,就该是一切风平浪静被搅动起来的时候。我也想择良木而栖,太子多年不出,谁也不清楚他的深浅。但白黯将军肯让你在东宫做事,以他的眼界,我想...太子或许有几分本事,便不想将事情做绝,留一线生机罢了。”

白陵身为武安侯的血脉,深藏东宫,俞乘没有别的理由,他在赌白黯的默许是别有深意。

白陵怀疑地看着他:“只是这样?你没有其他心思?”

“什么别的心思..?”俞乘被他问的得一头雾水,定睛看白陵脸上奇怪的神色,终于回过味来,原本就心烦意乱,不由怒吼道:“姓白的!老子有妻有子,家中幼女都已五岁,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龌龊敢..敢”俞乘额头青筋直跳,气急败坏地低声骂道:“和当朝太子厮混到一张床榻上去!”

白陵客气颔首:“好罢,是我唐突。你的所作所为的确为你留了一线生机。信给我,你稍后与我回营,待你见过耿烬一面后,你就回京去。记着,临到上安城时,千万慢些走。”

他饱含深意的叮嘱让俞乘心头生出了点不安,但这不安却并非恐惧,俞乘紧紧盯着白陵,白陵却驱马与他擦肩,去往大军中了。

一个时辰后总算清点出了足够人手,余四千多人白陵一口回绝。白陵拍了拍马,只留给身后众人一个背影,“俞将军需与我回营见一面耿帅交待事宜,回营。”

这些人看白陵心意已定,其中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策马越众而出,他一身蓝衣,腰间挂了把不长不短的刀,一指白陵忿忿不平叫嚷道:“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不过是皇家派来看管掠夜骑兵的,你凭什么让我们回去!这是天子的意思,你是想抗旨么?!”

俞乘皱眉,呵斥道:“军纪如山,不得违抗。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哼,小人赵夔,来领教将军的剑!若你输给我,你不仅要放我进掠夜骑,还要将我身后这三四千兄弟一并收了!你敢不敢!”自称赵奎的男人横眉怒目,盯着白陵停下身影宣战。

白陵拨转马头回身,只将他一望,便道:“外强中干之辈也敢向本将军搦战?”

然赵夔之言令在场许多人心存感激,人潮中便有起哄声:“是啊,你敢不敢?”

“赵兄弟好心胸!将军既然不要我们,好歹也给我们一个理由才是。”

“呵,给什么理由?我看这小子就没见过风浪,说不定这将军身份也是贿赂来的!”

“嘿各位兄弟你们怕是不清楚这位将军可是武安侯白黯的儿子!武安侯你们总知道吧?大英雄大将军!只是虎父犬子,如今看来何其傲慢!”

“啧啧,得了吧,我看呐,儿子都这个样,老子那名声也未必是真!”

“哎,这位兄弟,你怎么能这样说白黯将军,这话不妥。”

“你们晓得什么,我本家就在西都,三年前昭恭太子豢养男宠的事情在西都闹得沸沸扬扬,你们可知道那男宠是何人?就是这位掠夜骑白将军!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这小子也不过是凭着一张脸爬上这个位置,他能有什么真本事?”

“这!怎会如此?”

人声从嗡鸣变作鼎沸,似为自己抓住这样的丑闻而沾沾自喜。

一滴冷汗从俞乘额角淌下来,他嗫嚅着动了动嘴,到底闭紧了。那尖嘴男人犹嫌不够似的咋舌道:“可不,各位哥哥们远在四境,你们是没听过说那昭恭太子...啧啧,比之当年艳冠天下的徐皇后还要美!不知道这样的美人在床上是否也和那些凡胎——”

俞乘眼前发黑,怒道:“住口!你敢谣诼皇室!”

男人下流的声音陡然消失,距他最近的年轻人惊声尖叫,“...杀...杀人了!”

这一声既出,场上众人才瞧见悬空飞起的一颗大好头颅随着一道血线泼上半空。

而后砰然落地。

年轻人瞳孔颤抖地扫过眼前一手握剑的白陵。

不远处,一匹马孤零零地站着。

白陵将祭北斗剑刃上的血痕甩下去,他漠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妄论皇子,罪该万死。”

死寂蔓延,没人看清他是怎么掠来眼前的。甚至距他最近的人也尚未看清他的剑锋是何时落下来的。

这一剑灭掉了在场所有人的威风,他们在想,若是我,能接住这一剑吗?

赵夔抽出刀,讽道:“欺负手无寸铁的兄弟算什么好汉,你敢不敢和我比,白陵?你要是能赢我,我以此刀割喉自尽!”

白陵转身,随手抹去高耸眉骨边溅上的一滴血,他扫过赵夔握刀的手,点了点头,道:“你若败了,自杀不必,跟我去见一个人。我若败了,当着各位英雄好汉的面拔剑自刎。如何?”

眼看着一场儿戏般的闹剧转变成你死我活的决斗,俞乘心底冒出了点不详:“在目睹白陵神出鬼没的身手之后,这个赵夔凭什么还敢这样笃定自己能赢?”

风声隐隐,刀光先起,半弯残月似地亮在众人眼底。赵夔执刀凌空而起,当头向白陵头顶一剁。此人一动便惊看客,这个赵夔绝不可小觑,简直迅捷如鹰起!

白陵一动不动,眼神随着赵夔的动作向上望去,他仍不动。若非方才那惊天一剑,众人简直以为这个年轻的掠夜骑将军吓得呆住了。

就在那把古怪的刀距白陵头顶一掌之距时,白陵倏然后仰,斜身一手托地跳退数步,赵夔冷笑一声,居然在半空中身形猛然一坠,他双手握刀高举过头顶,仿佛拉弓之人挽出的满月。

赵夔直逼白陵面门,沉声大喝道:“这一招叫做千斤压顶,白陵,你输了,你也样的人也配做掠夜主将,不如请我来笑纳!”

俞乘陡然想起方才白陵意味深长的叮嘱,有什么人在上安城等他去找?这个人或许至关重要,重要道足以挽救俞家,他还没有去见,白陵的谜底还未揭露。

俞乘只知道白陵绝不能死!

他拔出腰间长刀打横飞向白陵身前,想挡住赵夔的攻势,失声怒道:“——给我住手!”

然而一切已成定局,他的刀抛出去的太慢了。

刹那之间,赵夔的刀锋一贯而下!

若是自上而下挥刀,长锋可用横格之势抵挡。可这个赵夔刀法诡异非常,他并非下挥,而是下捅!就如同主人砍柴时斧头抵着木柴贯穿而下,那极细极薄的一刃,再厚实的名贵木材也要败北,简直无往不利。

而此刻,那一线薄光携着千钧之力下贯,怎样的绝世名器能挡?!

赵夔终于露出豺狼一般的笑,然而转瞬之间,有什么东西挡住他手中的的刀锋,再也不能寸进。

金石之声骤响,赵夔的笑容凝固了。他看清那只握住他刀刃的手。

白陵体内奔流不息的内力在左掌中汇聚成刃,千钧一发间挡住了赵夔的刀。白陵冲赵夔诡秘一笑:“我方才就察觉你拔刀的手势不对,大昭之内从无武人用这样短的刀当作兵器,这分明是弯刀的手法,正等你露出马脚呢,夏朝人。”

忽地一阵剧痛劈开血肉,赵夔浑身一颤,不可置信低头,白陵右手抬剑,捅穿了赵夔的右上腹。那是人胆所在之处。

赵夔脖颈与额角青筋迸起,“你...你...”

白陵抽剑后退,寒声道:“这一剑,破的就是你的胆!”

“来人,此人与夏朝人有脱不开的干系,将他押回营中,其余四千人马带回赤云营盘查,违抗着就地格杀!回营!”

白陵高声道。

一时间为这一场神鬼莫测的比试心惊不已的众人才回过神来,大喊着冤枉哭喊着要离开,可那已经太迟了。

俞乘紧绷的后背倏然松懈下来,浑身发软地爬上马,领着身后大军与白陵回营拜会耿烬。

嗯嗯,咱就是说本质爽文(?)倒也不会太爽,能和白某人打的有来有回的还没出场,我估计最多8万字这本就结束了。

谢谢观看,有时候感觉写文也是很寂寞的一件事,无论什么高度的人都要安安宁宁坐在电脑前或者抱着手机一个一个字往出打,这个过程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那就是自己。

凭空造长城,有些人是木头城,有些人是石头城,还有凤毛麟角的人造出了金银城,但无论如何,我想大多数写手自己还是比较珍惜自己铸起来的长城的。

于我而言写文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最开始那真是脑子一热,大腿一拍开干。

这本风雨声的初衷也是为一个似是而非的脑洞开干,这快五十万字的历程让我真切感受到的心境变化就是从脑子一热开干变成冷静的开干。

百万字或许才是一个石阶,跨过这一步再说。

这个过程中也特别感谢一些朋友的鼓励,当然除了口味之外的许多问题我后面尽量自己优化优化,第一个问题就是更新的问题!下本屯文尽量做到日更,总之,写文还是很好玩的一件事,超爱写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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