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辞远诚恳求序跋 泼冷水善意稳君心

翌日上午,时雅斋内。

高账房站在柜台里拿着算盘结算大柳的月钱和补偿,聂鹤筠和大柳各自站在柜台两侧。

小叶和高账房一早上还没进店就看见大柳蹲在门口等着他们,说了自己被辞退的事。

他们虽然可怜他,但也无能为力。

掌柜的一来,小叶就察觉气氛不对,于是溜上二楼整理书架。

聂鹤筠念大柳是老员工,不仅给他留足面子,还给他发了补偿金。

大柳看着聂鹤筠面无表情,绝无回旋之地,张张嘴又闭上,低着头接过工资,灰溜溜地走了。

他原本想着左太太今天定会来,他也可借机闹一闹,可如今局势已定,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大柳前脚刚走,还没等聂鹤筠发话,高账房就立刻把拖延了几天的书籍名单拿出来给她过目。

接过名单,聂鹤筠心中暗笑,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大家都很清楚。

聂鹤筠边看边上二楼,她推开房门,一抬眼见屋内整洁有序,熏香缭绕,实在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我看隔壁那间客房许久不用,我就去那里读账本,不打扰逢公子的雅兴可好?”

她边说边坐到留给她的书桌前,看着站立于右前方窗边、背手拿书的逢惊越开玩笑。

没想到对方竟没理会她的玩笑话,反而认真地替她考虑:“你经营书斋总要有个接人待物的地方,那里留着有用。”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待会我们早点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逢惊越歪歪头,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可聂鹤筠此时已经低头干活了,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巳时刚过,聂鹤筠就在门口往外张望,屋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顾客。

“病秧子,走。”她喊了一声就拉着逢惊越出门了。

他们一路上走过热闹街市,聂鹤筠还是没有停的意思,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突然撒开手小跑起来。

原来是张记糕点铺!

“张姐,还是老样子,双份!最近有出新品吗?”聂鹤筠从小爱吃各种糕点,对泛州城里的每家糕点铺都熟悉的很。

她笑嘻嘻地和糕点铺老板娘张小妹打招呼。

张小妹站在柜台后面,杏眼圆脸,很热情地和聂鹤筠寒暄。

她看见聂鹤筠身侧的逢惊越,惊讶地问道:“筠姑娘,这位莫非就是逢公子?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聂鹤筠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后面有小孩进来买东西推了逢惊越一下,两人一下子靠得很近:“张姐,别打趣我,这么多人呢。”

逢惊越因为比她高了大半头,竟发觉离他不过一尺的她竟然耳根微红,原来平时大大咧咧会和自己开玩笑的妻子也会害羞。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也不忘向张小妹微微颔首。

张小妹笑着给他们装好糕点,看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不知道的以为是还没定情的小情侣呢。

走出这条街,聂鹤筠才开口说道:“看样子你以前应该没来过,我点的都是店里最好吃的,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另外那份送给你爹娘。”

“好。”

逢惊越平时不怎么吃甜食,但佳人相送,他心情大好,竟在心中自问以前怎么没尝到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午饭后聂鹤筠小睡了一会,她一直有午休的习惯。

起来时她听见后院有些吵闹,她走过去看见逢惊越站在后院花圃旁边,在和管家陈起摆弄旁边的帘子,旁边还有几个小厮打下手。

那是一片长势极好的建兰,聂鹤筠新婚第二天就注意到了,平日经常见逢惊越来浇花赏花,他定是十分喜欢兰花。

她走近时听见管家陈起一边用绳子缠起一把把的芦苇,一边对逢惊越说:“公子上次修整这些芦帘还是在结婚前,这些天幸好没下大雨,不然还撑不到今天呢。”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好奇地问。

几人忙着的手没停,只听逢惊越淡淡说道:“你醒了?”

“少夫人好,公子见芦帘架有些松散,令我们协助他修整一下。”陈起热心地解释。

聂鹤筠点点头,但还是很疑惑:“书上说兰花不喜暴晒不能淋雨,原来是用这种法子,只是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

管家陈起年近五十,笑起来一脸褶子:“公子嫌奴才们手笨,每次都是亲力亲为。”

逢惊越此时正好打理完毕地上的芦帘,柔声说道:“往后站一些,扬起来有土,别沾你身上。”

聂鹤筠往后退两步,这才发现他原来换了一件外袍,待会儿直接换掉也好方便出门。

她双手抱胸,乐呵地看着他们把帘子小心翼翼地先扶正再支起来,不一会儿就倒弄好了。

大家都很熟练,生怕惹逢惊越哪里不满。

毕竟这位公子平日性子极冷极孤僻,虽然对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很少打骂训斥,可一旦与花有关,他就十分上心。

去年中秋晚上有一男仆喝醉酒在院里瞎晃,踩坏了逢公子的几朵花,第二天他就被辞退回家了。

一切整理完毕后,逢惊越拍拍手,先脱掉外袍递给一旁的小厮,随后去洗手。

聂鹤筠则走近花圃,绕着赏玩一圈,见他要回屋穿衣,她忙喊道:“我下午先去一趟蓝小楼,你若是嫌远就不必跟我一起。”

逢惊越闻言停住动作:“今日又是为何?”

“昨天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大柳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人在谈武侠小说,我去碰碰运气,反正店里无事可做。”聂鹤筠撅着嘴自嘲似的说。

“醉鬼的话你也信?等我片刻。”他想起蓝小楼后眉眼微皱,面上带有一丝不悦,但还是请求她和他一起。

这家伙还是以前那个连跟书院同桌都不愿多说一句话的“孤僻高人”吗?

“孤僻高人”是以前书院同学私底下给他取的外号,因为他长相出众但性格实在过于冷漠,清冷出尘,大家想接近他又不敢,只好私底下说道说道。

她跟着他进屋,倚在门框上,并不看他换衣裳,戏谑似的说:“以前大家都说你是世外高人,都不敢跟你说话,如今要是知道你亲自在家里编帘子,岂不是要大笑一场?”

“你会去说吗?”他走近聂鹤筠,两人距离很近,语气带着傲娇般的笑意。

聂鹤筠往门外走了一步,与他拉开身位,“你还不信,我待会儿就去跟林轲说,他肯定猜不到。”

听见她又提起何林柯,逢惊越面色冷下几分,不再与她斗嘴,反而越过她大步往外面走。

“喂,病秧子你等等我,明明是你要跟我去,这下子成我赖上你了。”她碎步上前,猛拍一下他的肩膀。

两个人一路上谁也不主动搭腔,聂鹤筠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脸,气鼓鼓地只顾着往前走。

快到蓝小楼门口时,只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围着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聂鹤筠向来爱凑热闹,她立刻小跑上前,好不容易挤到前面。

“没钱也敢来蓝小楼喝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这儿的厉害!”为首的男子凶神恶煞般的大骂。

原来是有人来蓝小楼喝霸王酒!

嚯!好大的胆子,这蓝小楼可是泛州城最大的酒楼,老板财大气粗,养了一群会办事、身强体壮的帮工,很少有人敢来占他的便宜。

不对,这人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这时候聂鹤筠突然看见酒楼打手们后面何林柯的身影,他也看见她了,急忙用眼神示意她去一旁。

聂鹤筠有好不容易地挤了出去,没顾上逢惊越在哪,想着他不会凑这热闹,就去旁边的巷子里找何林柯。

“鹤筠姐,今天碰上你真是巧,书院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何林柯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切入话题。

“门口被打的那个人是谁?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聂鹤筠眼前一直在想那个醉倒在地赖账的倒霉蛋。

何林柯有些惊讶:“他?哎是经常来这里喝酒的一个混混,昨儿他就在二楼走廊跟人拼酒,你当时在旁边教训店里的伙计,估计没注意。”

“原来就是他!昨日我听见有人在讲一本武侠小说,要不是要抓大柳,我还真想去问问他是哪本小说呢。”聂鹤筠双眼放光。

“你可别被他唬了去,他那是吹牛!每天都来跟人拼酒,嘴上成天吹嘘他的小说,可从来没见过谁买他的书。”何林柯满眼不屑。

聂鹤筠一听这话,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想。

她转身就要回到蓝小楼门口:“林轲呀林轲,你的脑瓜怎么还没转过来,我要捡到宝了!”

何林柯不解,只好也急忙跟上去。

“手下留人!”

众人听见一女子大喊,纷纷回过头来,给聂鹤筠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聂鹤筠走近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男子,手里拿出钱袋,不紧不慢地说:“他今日欠的酒钱,我替他付了。”

为首的伙计见钱眼开:“算这小子好运。”

随后拿出账单递与聂鹤筠,她定睛一看,居然足足花了三两银子!以后一定要全赚回来。她藏起眼里的吃惊,潇洒地付了钱。

旁边的人叹息着散去,逢惊越借机来到聂鹤筠身边:“他是昨天那个人。”

聂鹤筠点点头,面向眼前畏缩着满嘴感谢的男人。

“姑娘大恩大德,我醉笑生永远不会忘,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醉笑生红着脸快速说着。

“久闻公子的文名,今日一见果真不是凡人,实不相瞒,我想拜读下您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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