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主子,你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如画觑着阿芙的神色,那些人说起自家主子撞邪的事有鼻子有眼的,起初她是不信的,后来回想起上回她给三姨娘看诊抓药,答应传授自己医术,却转头又忘了的事,她就有些动摇了。
九姨娘是真的像她说的那般,记性太差,说过的话很容易忘记吗?还是说,这里面真藏了什么猫腻......
“我也不清楚啊,到现在我自己都是一头雾水的。”阿芙叹着气,郁色道:“我不是一大早就去给娇娇送吃的去了么,好不容给娇娇喂好饭,准备打扫它的房间,就让管家带到湖边问话去了。原来是五姨娘房中的婢女凌冬死了,而且尸首是在流光阁的杂物房发现的,与凌冬要好的婢女便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她的小姐妹。我冤啊,我哪有那个胆子.......”
“心疼你啊主子,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吓晕过去了,醒来就已经呆在驱邪的屋子了。”
这怎么和听来的不一样啊,少了好多。如画心生疑惑,她忍不住试探的问:“那四姨娘和三姨娘呢,您记得和四姨娘发生了什么吗?”
阿芙眼神露出一丝迷茫。
她完全没印象。
如画心下了然,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她说,那些话到底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不排除有夸大其词和添油加醋的成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如画扶着阿芙坐下,笑着道:“记不得就算了,只要主子您没事儿就好。您饿了吧,奴婢给您端些吃的来,您等等啊。”
阿芙心不在焉的嗯了声,然后开始支着脑袋发呆,她的记忆似乎断片了,她和四姨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自己该不会无意间欺负了人家吧,要不要去问问她,顺便告个罪啊?
她暗自琢磨着,又觉得主动上门风险太大,四姨娘本就看她不顺眼,自己又笨嘴笨舌的,万一说错了一字半句的,岂不是雪上加霜吗?最后不得被人轰出去。
丢人事小,弄巧成拙事大啊。还是顺其自然吧,四姨娘若是主动来寻她了,那她就麻溜的认个错先。
“回来了?”
视线里闯入一角,阿芙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她抬眼道:“陶幺,你去哪儿了?出府玩儿了吗?”
陶幺一身蓝灰色的短衫,高束的长发微乱,黑靴上沾了草灰和石屑。神情还是一如往常的冷峻,不知道是否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眸色偏向清浅的琉璃色,看向阿芙的目光都带着满满的疏离。
“嗯,出了趟府。”他回。
阿芙关心道:“一个人出去的吗?和谁玩儿了呀?”
陶幺简短道:“朋友。”
又问:“男娃女娃啊?”
陶幺挑了挑眉,答:“男女皆有。”
然后他听到阿芙明显长吁一口气,笑的慈爱无比:“你现在年纪还不到,首要任务就是读书,等大了就可以去参加科考,若能考取个功名,往后也好给你说亲。”她眉开眼笑的,仿佛已经看见他穿着大红的状元袍,风风光光巡街的场景。
“要不我下午就去给你请位教书先生来吧。你从今日起就可以开始读书了。”她掰着手指,“哎呀,这么一算再过个七八年你就该去赶考了,人家都说十年寒窗苦读,你这.....时间紧迫,要不我现在就去找找看。”
她正要起身,陶幺轻轻按住了她,平静道:“你别说风就是雨的,这事儿不急。”
读书乃是大事,怎么能不急呢。阿芙忧虑道:“幺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读书啊?”
陶幺神色滞了下,眼睫低垂:“没有。”
虽然陶幺平时都少言寡语的,但每次一张口对人都是致命一击,能打击得多狠就有多狠。可现在却温和的跟他平时的作风判若两人,或许用无精打采形容更为贴切。
这是怎么了?
阿芙兀自揣测着,回想了下从第一句到现在,细细思量,似乎摸出了些头绪。“幺儿啊,咱们虽说以读书为重,但是我不会剥夺你出去玩耍的自由。我们就读三天休一天,你看行吗?”
陶幺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阿芙虽然想即刻办好这件事,但她到底是走不开,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让她的婆母梅夫人喊了过去。
府中死了人,此事非同小可,但梅府又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梅老爷占了一官半职,和朝中官员来往密切,故而死了个区区婢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给凌冬家里一笔安置费,这事儿就算私了。
但以阿芙那颗简单的头脑,是理不清这些关系的,所以当她见到梅夫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诚惶诚恐的,磕磕巴巴的解释完一通,还担心梅夫人不信她。
梅夫人眉目始终含笑,温温和和的。她拨着茶面上的浮末,慢声细语:“我知道九姨娘你不会做出那种伤人的事,我已命人查清了,伤人者正是那哭哭啼啼的婢女,此人心术不正,伤了人就妄想倒打一耙,让无辜之人顶罪,心黑至此,属实罕见。五姨娘对下人有管教不力之责,所以我略施惩戒,罚她禁足一个月。”
她呷了一口茶:“等她出来了,我再让她给你登门赔罪。”
得知此事真相的阿芙有些唏嘘,想起今早那婢女振振有词的认定她是凶手,没想到竟是做贼的喊抓贼。险些自己就成了替死鬼。
不过赔罪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她和五姨娘至今还未说过一字半句的,况且这事儿也赖不得她,她被罚禁足已经挺冤了。
阿芙婉拒了梅夫人的好意,梅夫人也没多大意外,夸了句她温柔懂事,就问:“这两日在修筠轩和洵儿相处的如何啊?洵儿有没有欺负你啊?”
“回婆母的话,我在修筠轩住的挺好的.....少爷他很好,很会照顾人,嗯.....我也没见他大声训斥过谁,少爷脾气很好,从来不欺负人的。”
梅夫人表情有些微妙。“嗯,好就行。对了,喝了几日的汤药了,九姨娘感觉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啊?”
打那日梅夫人说等着抱孙子,那滋补汤药就每天雷打不动的往流光阁送,开始那几日她喝不习惯,后来喝着喝着也就不觉得难受了。只是若说起变化,她就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了。因为好像没啥变化啊......
她在脑中挑挑拣拣了一番,慢声道:“我觉得自从喝了婆母您的汤后,我的.....黑眼圈淡了不少,皮肤好像也没那么粗糙了,胃口也好了很多.......”她捏了下脸上的肉,憨笑:“还胖了圈儿。”
“是吗?”梅夫人听了挺高兴的,笑吟吟的跟着揉了下她的脸:“是又圆润了些,有福气的丫头,我就指望着你为咱们梅府开枝散叶了。”
阿芙不知该怎么接口了。她一直觉得婆母不该把传承香火的希望寄在她身上,她从来都是把梅洵放在最高的位置,放在她只敢偷偷抬头看一眼的位置,虽然时常会因为梅洵的一两句话,一个动作,而面红耳赤,心猿意马,忍不住想想这个,想想那个,但也就是想想,不敢逾越分毫。
她始终呆在她划的界限内,心甘情愿,清醒沉迷。
“婆母,其实......”她鼓起小小的勇气:“她们比我更合适......”您就别希望浪费在我身上了。
梅夫人静默半晌,忧然叹气:“若是合适我又岂会空等到现在。阿芙啊,洵儿早过了弱冠之年,按着寻常人家的男子,早该儿女成双了,如今洵儿都快到而立之年了,膝下却无子嗣,你说我为人母的,能不着急吗?”
阿芙一下想起了七姨娘那个早幺的孩子,小名阿朗,听说是少爷给取的,还在襁褓时就看得出长的和少爷很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如果活到现在,一定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少爷。
只可惜啊.....
梅夫人神色忧戚,可能也是想起了那个缘分浅薄的孙子,阿芙瞧着不忍,便宽慰道:“少爷还年轻着呢,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我们村儿四五十岁生儿子女儿的,大有人在。所以,婆母您不用太忧心,我.....我也会努力的。”
梅夫人拍拍她的手:“有心了,往后得辛苦你了九姨娘。”然后对贴身婢女燕儿说道:“通知厨房的人,即日可以换一种滋补汤到修筠轩了。”
回头望着阿芙笑道:“今后啊你就在修筠轩住下吧,等日后肚子里有了好消息,我再安排人送你回流光阁养胎。”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她要是住在修筠轩却一直没有动静,岂不是更招人嫉恨。恐怕到时连婆母都对她不会有好脸色了。
阿芙以为梅夫人找她就是为了这事儿,没想到还为了别的事。梅老爷看不上阿芙,阿芙一直都知道,也很有自知之明的尽量避免和梅老爷单独碰面,她心里清楚自个儿公爹瞧不上她的原因,一是她貌丑,配不上梅洵,二是她出身低微,没什么内涵,更配不上梅洵。
“你公爹啊他就是脾气不大好,但品性端正,没什么坏心眼儿,他要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啊。其实他和我一样,很看重你这个九姨娘的,就指望你给我们老两口生个大胖孙子呢。”
虽然梅夫人言辞真切,但阿芙也只敢听一半留一半,估计是为了什么做铺垫的。果然,就听梅夫人话锋一转:“所以我和老爷特意请了刚放出宫的老嬷嬷,来教你高门大户女眷需要学习的礼仪和规矩,也好为将来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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