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帝丧期将过,朝堂事务繁忙,都在为霍知年继位一事做准备。贺瑜清身为先帝重臣,在这一事上他定是首当其位,每每都要晚上才从宫中回来。
今晚他的马车刚到执令府,守在门口的章管事就拖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向马车,老泪纵横地要让贺瑜清替他做主。
“公子,老奴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这辈子对贺府可以说是尽心尽力,谁知今日公主她竟罚了老奴四十大板,打的那叫一个皮开肉绽,若不是长生此时扶着我,只怕是不能出现在公子面前了。”
似乎说到了委屈处他还顺势往地下一跪,像是真被打残了一般。
“老奴自知命贱,可公主就算再高贵也不能不分对错,将整个府中的人都重罚了一遍,有损他们的忠心啊。”
贺瑜清看着章管事如此模样,也念着他年迈就赶紧将他扶起。
“谁的命都无贵贱之分,只有人性善恶。你将事情原委说与我听便是,我自有分辨。”
“啊,是。”章管事费力地起身跟着贺瑜清进了府里。
“今日,公主身边的桃叶姑娘不慎落入水中,也怪小的们实在是忙,那桥有些年头了,本想着今日立个木牌告示他人危险,却还未来及立上才不小心造就了姑娘落水。下人做错确实该罚,可公主把府里的所有人都重罚了一遍,实在是有些……过…过了。”
“章管事说话也同做事一般丢三落四吗?”
还没等贺瑜清说话,良月就来到了前院直接堵回了章管事的话。良月朝着贺瑜清行了礼才继续往下说。
“大人,并非是我故意听你们说话,是公主让我来叫您过去一趟,若是大人想知道实情,可否听奴婢一言。”
“你说便是。”
“奴婢不懂执令府中规矩与宫中有何不同,只知道为主家做事要收其俸尽己力。大人日出进宫日落回府,终日辛苦劳累,想必是不知这府中家仆是如何躲懒清闲的吧。”
贺瑜清低眼看着章管事,眼神中带了些冷厉,看的章管事心里直发凉气,头都不敢抬。见贺瑜清能信自己的话,良月便继续往下说。
“章管事只说今日是桃叶落了水,那大人可知若不是桃叶反应及时,如今躺在榻上的可就是公主了。”
听见霍知朝也险些落水,贺瑜清眼中立即变得阴狠夹带着怒火,章管事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问了府里的下人,那桥早就有些不稳,只是少有人去,所以连着桥那一处的园子也都许久无人看管了。公主交代给他们的事都当耳旁风听了去,被公主质问一个个都在找理由推脱。桃叶与公主感情至深,她不识水性今日情况很是危急。若是对下人们的处罚也算重责,那桃叶的性命谁来承受。”
“大人,奴婢言语若是有些冒犯还请大人谅解,只因奴婢与公主的心是一样的急切。”
“良月你先去回了公主,说我一会就到。”
“是。”
贺瑜清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心里已然是怒火中烧,他先让良月回去,然后将脚边的章管事一脚踢得他半天爬不起来。
“章管事,我念你是侍奉祖父多年的老人,你当初求着说定能为我管好府上事宜,就算你来了后借着身份对府内多事疏于管理还私改府中账目,我都无心管你。”
贺瑜清俯下身,脸上阴沉的表情没有半分温度。
“但你可知若是危及公主性命,莫要说重责你,就是你妻儿子女我也是留不得的。”
章管事颤抖着拂去额角的冷汗,不停地点头。他知道贺瑜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对待外人手段毒辣,对待府里的人倒算是温和,可如果触及了贺瑜清的底线便不会留一丝情面。
见贺瑜清要走,他赶紧连手带脚地爬开给他让了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刚刚贺瑜清的样子真能吓得他再折寿几年。
贺瑜清来到屋内,见霍知朝正坐在书案前等着他,桃叶清醒过后便被人好生抬回了自己屋内修养。
“大人过来坐吧。”
霍知朝听见贺瑜清进门却又停在门口,于是主动叫他过来。贺瑜清坐在垫子上望着她的脸,霍知朝还是如平常一般自然,看不出半分情绪。
“大人要盯着我看到何时?”
“啊-。”
突然被霍知朝点破,他的心里有些心虚,确实是刚刚想探察她的情绪无果,却不知不觉中看着她的脸有些入迷。
“大人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盯着我?”
“没有,我知道公主来找我何事,其实本该是我先和公主说不是的。”
霍知朝对着他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大人,我虽目盲但我心里什么都清楚,你无需道歉我知大人处理国事繁忙,我找你来是想说我们既已是夫妻,那日后我便就替大人好好管一管这府中之事,如何?”
贺瑜清看着她的眼里多了些惊喜似乎还有些期待。
“公主放心,我和府中家仆及一切事宜都听公主调遣。”
“好,有大人这句话就足够了。”
霍知朝起身向床榻走去,今日府中可谓是乱成一团了,她也累了。
“大人从朝堂回来想必也很乏累,早点休息吧。”
“是。”
贺瑜清见她躺下便轻手轻脚给她熄了半边灯,虽然她看不见但贺瑜清还是习惯给她灭灯。两人已成亲有一段时日了,却无夫妻之实。霍知朝睡在他先前的床榻上,而他自己则是睡在里屋的小床上。起码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做足样子。
第二日一早霍知朝就起来了,但贺瑜清依旧先她一步去了宫里,他早已让下人准备好了早点方便她随时起床吃早膳。
“良月,桃叶的情况如何了。”
“回公主,桃叶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喻大夫也说现在只需静养即可。”
“那就好,阿茶你日后就负责收拾我和大人的屋子,让舒和良月你们跟我去外面走走。”
“是,公主。”
桃叶现在在养伤之中,而良月又接了府里的管家之权,照顾霍知朝的人就不够了,所以只能由让舒和阿茶负责她的起居。
经过了昨日对下人们的立威,今日似乎已经有了成效。打下的板子和扣下的月钱也算是给他们好好长了教训。痛在身上疼在心里,他们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去前院的亭子。”
下人们看见霍知朝进过一个个都不敢怠慢,拿着扫帚恨不得扫出火星子来。府中陈旧的摆设和家具也都换了新的,失修的桥和路面也都请了工匠们加紧修理。
“公主。”
“公主。”
霍知朝每走到一处,小仆们都殷勤地向她问好,她也只是点头回应。
“公主,我昨日将这府中的账目都比对了一遍,也有很大问题。”
“早就料想到了,府里每日出账数目庞大,但府里各个角落的东西都很老旧,这中间的流水不知被章管事贪了多少,也罢也罢,昨日打他四十大板够花光他的诊费了。”
“他今日告假了吧。”
“是,打他可上了技巧的,保管他昨日正常,今日他是连床都下不了。”
霍知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这也算是一件顺心的事了。他既不作为,霍知朝就让他再也不用做事了。
“公主,夫人来了。”
霍知朝才刚感受一会自然的风景就有人来煞风景来了。她想着这母女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只要她坐在亭子里,两个就得有一个来找她。
“请吧。”
“和公主有些日子没见了,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我想着总要来看看公主才好。”
常泱一见到霍知朝便笑意盈盈的,还特意给她带来了一盘手作的点心。
“不知公主喜欢什么吃食,我就给您做了我最拿手的桂花栗子酥。致君和致言也都最爱吃这个了,您也尝尝。”
“哎呀,不巧了不是。”
霍知朝装作一脸遗憾的样子。
“知朝吃了栗子便会浑身起疹子,怕是要辜负姨娘的一番好意了。”
常泱打开食盒的手愣在了半空中,脸上有些尴尬,却也只能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公主身体为重,下次姨娘再给你做些其他的。”
“那就多谢姨娘了,知朝虽看不见这糕点的模样,却闻这味道倒是十分香甜。不如就将它赏给让舒和阿茶吧,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她们的照顾。”
霍知朝吃了栗子会起疹子倒是没骗她,只不过霍知朝也着实不想吃常泱做的东西,她对于吃食这一方面都十分谨慎。
“好好,公主喜欢她们就好,也不枉费我辛苦选了她俩。”
之后常泱又和她聊了几句,其实都是一些表面的漂亮话,霍知朝小时候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她也只是点头应付常泱。
许是见霍知朝对自己的话觉着没什么意思,常泱就找了个理由说是府中还有事务要忙需要回去一趟。
霍知朝也没挽留她,便让她回去了。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霍知朝突然觉着少些什么东西,便叫让舒回房里给她拿竹笛过来。
待让舒回去后,霍知朝给良月下了个指令。
“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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