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命缘天定

“这是我能做决定的事情吗?”柳叙白忍笑说道,这种设计古恒内政的事情,他哪里有置喙的余地,自己并非古恒中人,原本就不清楚着朝局中云波诡谲,沈凛这样问他让他如何作答?

“当然,你若希望我接管古恒,我便去做这太子,你若不想,我就继续做着逍遥的宁王,陪琅環君赏风谈月。”沈凛其实对皇位没兴趣,当了这帝王反而事端众多,若不是为了这自己这个分身后续的日子考虑,他才懒得去蹚这趟浑水。

“别说笑了,这真到了该你去坐着位子的时候,你也躲不掉,随心而为吧。”柳叙白正色道,毕竟这不是儿戏之事,还是认真对待的好,万不能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就定了着古恒未来的命途走向。

古恒若是由沈凛主理,他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对于琉蓉皇庭,柳叙白却恨意翻涌,柳涣言之所以能对自己这般,还不是因为皇庭过度听信天象之说,一纸判词就定了自己的一生。

“那就让朝臣们去决定吧,横竖都是一个结果,我若成了太子,琅環君可就要随我一同去东宫了。”沈凛侃侃而道,一听到东宫这个词,柳叙白就觉得浑身不适,毕竟之前沈潋对他做的事情还历历可数。“那你还是给我另寻个住处吧,我不想去东宫。”

沈凛见他满脸写着不愿意便从身后将他抱住,然后把脸搭在他的颈边:“那要不我放把火把东宫烧了,给琅環君好好出出气?”

柳叙白被他话逗笑,东宫的房屋瓦舍又没惹着自己,干什么要将这好端端的宫舍烧毁,沈凛现在的样子活像一个烽火戏诸侯只为求美人一笑的暴君。“同你说笑的,我只是还有些后怕罢了,你若真成了太子,我自然会陪着你去,放心吧。”

“我可没开玩笑,琅環君不喜欢东宫,那我们就继续留在宁王府。”沈凛心里也不大愿意搬去东宫,毕竟宁王府是他的分身花了颇多心血修葺的,再加上柳叙白非常喜欢听秋馆,他也更想继续留在此处。

“那就留下来吧,你不是才同我说要和我一起住吗,我可不想你一来就举家迁移。”柳叙白笑道,他与沈凛心意相通,自然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沈凛听完柳叙白的话,将头又靠近了他的脸一些,想去亲吻他的侧脸,但这一幕恰好让刚进来的沈修撞到。

沈修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一时间觉得尴尬万分,“对……对不起,兄长,我来早了。”然后用手遮挡在双眼前,连忙辩解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我马上走。”

柳叙白觉得有些难为情,想挣开沈凛的拥抱,但是沈凛却没有任何避讳,反而将抱着柳叙白的手臂箍紧,然后对着沈修说,“来都来了,走什么,你不是一向喜欢迟到吗?这离晚宴时间还早,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

“那个……姜川的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年节之后可以发兵上御都了。”沈修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将脸别在一旁回话道。

姜川的兵马?柳叙白惊诧万分,琉蓉不是已经和古恒谈和了吗?怎么又开始枕戈待旦,莫非昨日还突发了什么军事冲突吗?

“上御都?你要攻打琉蓉?”二人交谈的话语柳叙白尽数听了进去,虽然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插话,但是听到事关琉蓉,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柳涣言在婆娑城所行之举已经不是他一人之事,引你入局刺杀我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再不起兵就是欺我古恒无人了。”

沈凛的脸上爬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就是这么记仇,原本他也不想与此间的这些凡人玩什么国仇家恨的游戏,但是琉蓉柳氏实在是欺人太甚,即便自己不在意,古恒朝堂也不会不在意。“不是说琅環君是亡国之兆不祥吗?那我就让这个预言成真。”

“好。”原以为柳叙白会出言劝阻,但没想到他竟然也恳首同意,对于琉蓉,柳叙白没有任何眷恋,同族至亲亦可随意戕害,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王朝,还是趁早覆灭的好。

这是私恨,他没有办法亲手料理柳涣言,但是他却可以见证琉蓉陨落。

而且这些年琉蓉之所以无法像古恒一样强盛,多半都是因为朝内党争不断,再加上听信天相之说,所以一直不断内耗,导致肱股之臣四散逃亡,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所以对于沈凛的决定,柳叙白没有任何反对。

“我还以为九殿下会劝兄长收兵,没想到九殿下居然是支持的。”沈修也有点意外柳叙白的反应,柳叙白抬眼看了一眼沈凛然后靠在他怀中温声说道:“于公,古恒确实应该讨要个说法,于私,是他们先舍弃的我,如今我背离他们而去应也是合情合理,所以我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寒濯。”

“我不会被亲缘羁绊,从不曾拥有,所以失去也不会感到痛心,与我而言,他们不过是和我留着相同血液的野兽,岚王殿下既知晓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那便应懂我今日不拦之由。”

“我在姜川之际,看到因战火流离失所的百姓,也看到了皇庭内的**,赈灾钱粮层层剥削之下所剩无几,百姓食不果腹,只能靠清水米粥勉强度日,而就这一碗稀粥却也米不挂勺,我若不是皇族血脉,有专供的餐例,恐怕也难逃饿死的下场。”

“逃往姜川的难民很多,除了上御都,各州府都已无余粮赈灾,柳涣言命我回都府之后,我被迫受命行与各类酒色之场,眼见了那些官员皇族的挥霍无度,日日歌舞升平却无人过问其他州府的受灾之情。”

柳叙白所言不假,他虽然一直受制于人,但却没有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也暗自观察着琉蓉的行事国运,包括去侍奉窦闻那次,他清楚的听道押送他的两个兵卒的对最近的战事发出的议论。

琉蓉不是没有强兵良将,要想当年盛况之际,是可与古恒战个平手,而是在与古恒分立之后,长久的安稳让琉蓉忘记了要居安思危,司天监更是妖言惑众,开始逐渐登台造势。

国主对司天监青睐有加,过分按照所谓的天意行事,导致将心受损,军心不稳,虽然兵力尚在,但却疏于管理,再加上柳涣言为了争夺皇位,在军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那些人皆是些外强中干之辈,并无真正的治军才学,所以临敌之际才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而上御都内,自大皇子在阵前以身殉国之后,便再无嫡出血脉,琉蓉国主沉迷天相长生之说,所以并没有召立太子之意,各皇子也都未离开皇庭开府,而后国主按照司天监批命,将会影响琉蓉国国运的皇族全部发配遣散,柳叙白就是其中之一。

仅剩的皇子则在宫内斗的你死我活,前朝后宫乱做一团,而国主却干脆住在了司天监求仙问道,国事之责也就分权旁落,朝臣们纷纷根据从前的所批天命来投奔一党各自为阵,以求自保,而那些赤忠之臣不是死谏于殿前便是被当做逆党下狱秋后问斩。

“我是琉蓉皇族不假,但我亦是这天下一员,虽战火侵袭下没有胜者,但起码能救琉蓉百姓于水火之间,姜川这一战,便是没有柳涣言一事,也是迟早要打的。”

不愧是琅環君,沈凛心中赞道,对于自己做事的缘由清楚的很,柳叙白非常明白他这次的行为之中夹带了私货,但他还是心照不宣的按下没说,说明他接纳了自己的这份好意。

而且沈凛隐隐感知到了柳叙白的变化,似乎从虚云空间出来之后,柳叙白便没有再像以前怯懦,难不成这也是受了本体的影响?

现在他虽然依旧身子柔弱,但是话语却铿锵有力,之前沈凛以为柳叙白常年在外,所以对宫廷以及朝局的事情并不了解,但柳叙白今日一言,才令他彻底明白,从前不是柳叙白多半都是在藏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卷入这滩浑水。

但只可惜,他这天生的面骨还是遭了他人觊觎,细想下来,沈凛忍不住有些想笑,若是琉蓉真的重用了柳叙白,恐怕战场上相见,自己的分身还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可是见过柳叙白本尊的谋略才能,如果这一点也继承到了灵魂碎片,那现在要倾落的,恐怕就是古恒了。

沈修此刻倒是也有些佩服柳叙白壮士断腕的举动,既然琉蓉对他无情,他倒也没有秉持着那些大义去违心而为,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递给柳叙白,“九殿下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这个我觉得也排不上什么用场了,不过还是给九殿下看看为好,也好知道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来自何处。”

这是?柳叙白接过信函,看来沈修准备这个是怕自己反对,但这信函内写的是什么,能让沈修认为自己看过这个之后会回心转意?他轻轻将信纸展开,信纸已经泛起了微黄之色,想来已有些年代。

“皇子叙白,诞落伴有祥云彩光,映显琅環之景,生辰祥瑞,奉为上吉之兆。”

祥瑞?

这个词对于柳叙白来说很是陌生,从小到大他听到的最多都是他不祥的说法,也正是因此他备受排挤冷落,柳涣言也是借着这个才由头才说服琉蓉皇庭默认他对自己做的事情,如今看到这封司天监的命途批卦,柳叙白不由得身形一颤,险些没有站住脚。

好在沈凛还抱着他,才没让他跌坐在地,沈修带来的这封信函确实分量极重,沈凛也看到了信纸上的内容,柳叙白的生辰批文明明是大吉之相,怎么会被当做祸端嫌弃了这么多年?

“这批文……岚王殿下是从哪里得来的?”柳叙白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这消息对于他来说是晴天霹雳,他身体有些发软,只能紧紧贴靠在沈凛身上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兄长不是一直在查唐韵的行踪吗?我在上御都的眼线渗透进了司天监,原本是想找找唐韵的相关资料,在记载唐韵生平的尘封档案中夹带了一张有关九殿下的批文。”

沈修双手抱胸,斜靠在银杏古树的树干上,他知道这件事情沈凛会感兴趣,所以就让眼线继续查了下去,与这张批卦有关的人都已经消失于世,想来应是涉及机密被灭了口,唯有当初一位年幼的侍从还得以存活。

沈修以接他入古恒庇护为条件,让他说出了实情,柳叙白因为出生时天有瑞相,司天监断言自子可决琉蓉命脉,若他承袭皇位,自可保琉蓉国运昌盛,而这一道批文还未送达内庭便被拦截了下来,那人就是便是司天监负责传信的少年唐韵。

他将这个秘要消息告知了柳涣言的生母菀妃,菀妃当时在宫中极为受宠,但柳涣言却因眼下的胎记面容丑陋被琉蓉国主厌弃,她自是不能让柳叙白留在宫中成为柳涣言日后的劲敌,所以篡改了批文,并将知情者一律暗杀,这个侍从也是因为后来告假探亲才躲过一劫。

柳涣言之所以憎恨柳叙白,不光是因为他生的好看,更是因为柳叙白的星命比他好的不是一星半点,甚至算是绝了他的所有念想。

菀妃盛宠在握都无法扶柳涣言上位,若是琉蓉国主知晓柳叙白的命数,恐怕他就会与太子之位永远无缘,这一纸批卦只要送到国主面前,那么柳叙白就会一跃成龙,而他则将会彻底被踢出局,这种怨恨逐渐让他心态扭曲,所以他才会想出诸多的法子折磨柳叙白。

柳涣言不服这天命,所以他想扭转,他既不想柳叙白活,却又不想他死,因为只有把他推入火坑,自己才算是和所谓的命理挣了个高低。

这一点柳涣言与沈潋十分相似,他们不甘屈服于现有的逆境,这本是值得赞赏的勇气,但他们却都选错了方法,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中间原本就要牺牲无数人,可他们的每一个举动,并非为了大局,而仅仅是满足了自己私欲。

那对皇权的迫切渴望,让他们迷失了双眼,手上的人血愈沾愈多,逐渐从人变成兽。

随着沈修将事情和盘托出,柳叙白的心态有些崩溃,他没有想过自己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人算计,自己所经受的一切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闹剧。

呵,天相命数?祥瑞之兆?这就是所谓的皇权天授?一张薄薄的黄纸,竟然就将人分了个三六九等,谁生来就甘伏于人下?便是现在告知他,他曾与这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他也不屑的很,恐怕这就是唐韵当初所谓的帮他坐上皇位的后手牌。

这一次,柳叙白意外的没有落泪,即便心乱如麻,他也没让自己失了态。

沈凛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只能更紧的抱着柳叙白,原来唐韵不止篡改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捎带改了柳叙白的命途,让他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琅環君,他们欠你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多谢岚王殿下坦言相告,琅環感激不尽。”柳叙白先是谢过了沈修,然后转头对沈凛说道,“寒濯,不必替我担心,我没事,知道了这些我反而好受了很多,我想你帮我做一件事。”

自己现在已经与琉蓉柳氏毫无瓜葛,但是报复他们的事情,柳叙白还是想要再进一步,他虽不怎么记仇,但是这不代表这些年在琉蓉受的苦可以一笔勾销。

他不需要那皇位带来的无上权力,他需要的,是颠覆这个腐朽的王朝,将琉蓉从历史中抹去,这是呈给沈凛的贺礼,也是替自己雪耻的时机,更是为琉蓉百姓未来安居乐业做出的打算。

他的悲剧,有一次就可以了,不需要在周而往复了。

沈凛没有等柳叙白说出诉求,就直接对沈修吩咐道:“去把你查到这件事的消息放出给柳清舒,让上御都的谍者也动起来,将这消息散的越大越好,我要替琅環君唱一出杀人诛心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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