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心魔缠身

沈凛昏迷期间,依稀听到了柳叙白的声音,但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挣扎着从梦境中脱离,睁眼的瞬间,头疼欲裂,背脊后传来的阵痛让他放缓了起身动作,脸颊上的微湿让他不由的用手去轻抚,他将衣衫扣好,却发觉胸口的衣服也有些湿润,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失落,他四下寻找着柳叙白的身影,但房间中空无一人。

该不会……沈凛恍然意识到柳叙白可能自己去封印寒鸦隧境了,便不顾自己身后的疼痛向着门外走去,他刚一开门,正好撞上走进来的柳叙白,“诶呦!”柳叙白似乎也没有想到他这个时候醒来,正抚揉着自己被撞痛的额头。

“琅環君,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可有撞伤?快让我瞧瞧。”看到柳叙白还在,沈凛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赶忙替柳叙白轻揉着额顶,柳叙白抬眼看着他,眼中有些欣喜,然后微笑着说道:“我没事。”

沈凛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心中却莫名的拧痛起来,不安的躁动令他心律不齐,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柳叙白看他身体似乎还未康复,便扶着他进了屋,安顿他坐下,沈凛却急忙抓住他的手腕道:“琅環君,我昏迷期间,可有发生什么吗?”

“没有,一切正常。”柳叙白的口吻平淡至极,但沈凛却有些半信半疑,他凑近柳叙白身边,然后再次询问:“当真?琅環君确定?”柳叙白转向他,风轻云淡的笑道:“当真,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这几日一切安好。”

哪里不太对?沈凛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事物的变化,但是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柳叙白虽然还是原有的风轻云淡,可自己却感知不到他平日身上的亲和感,相反,涌上心头的竟然是一股不知名的恐惧。

柳叙白见沈凛眉头紧锁,便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说道:“饿不饿,这几天你水米未进,我去给你准备些食物可好?”说完便准备起身去张罗,但沈凛此刻的不安已达到顶峰,他一把将柳叙白抱住,“你别走,留下来陪我。”

柳叙白没料到他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于是便停下了步伐,缓言安慰道:“好,我不走我不走,你身体未愈,先躺回去休息好不好?”在柳叙白的半哄半劝之下,沈凛才重新又躺回床上,他拉着柳叙白的手,但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越发的强烈。

柳叙白坐在窗沿,用手指轻轻的蹭抚着他的脸,手有意无意的在他的下颌处撩拨着,然后缓慢的在他衣衫的薄弱之处按揉,若放在其他时间,沈凛肯定会马上给出反馈,但是看着眼前的柳叙白,他不知为何完全提不起兴趣。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伤势过重伤到根本了吗?沈凛开始胡思乱想,他可不是什么君子,对于柳叙白这种有意无意的挑逗,他是不可能没有波澜的,但是为了不让柳叙白感到失落,他牵住柳叙白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突然的失力让柳叙白整个扑在了他的身上,但柳叙白没有想往常一样质问他为何这般,而是顺势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手指攀住他的肩膀,蹭着衣衫缓缓上行,直到将头颅移到他的上方后才停下。

柳叙白的脸真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厌,沈凛心道,但是除了这张皮囊,他只觉得怀中人并非像从前那般温暖,周身充斥着一股陌生。

“怎么?等不及了?”柳叙白突然开口道,“要不要,我现在好好陪陪你?”

这一句直接打断了沈凛的思路,他双瞳立刻聚焦,紧盯着柳叙白的脸庞看个不停。

这真的是柳叙白吗?

他不是没见识过柳叙白的主动,但是并不是这个样子,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柳叙白断然不会不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说出这样轻浮的话。

连沈凛也不知道,他何时变得如此冷静,或许是因为恐惧,他格外细致的观察着柳叙白的一言一行,现在的他,的确没有什么心思和柳叙白发生什么,简直像是遁入空门一样心如止水,他轻咳了一声,而后顺了顺柳叙白的发丝。

“晚些吧,有点累,好吗?”

柳叙白倒也没有起疑,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笑意。

沈凛原本就有些体力不足,所以正欲合眼睡去,但恍惚间他一眼撇到了桌角的香炉,刹那间他颅内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对着身旁的柳叙白说道:“琅環君,你能不能替我点一炷安神香,我头疼的厉害。”

“好。”柳叙白起身,向香炉的位置走去,当他刚刚把手中的香料点燃,回身的瞬间,沧渊剑便已直至他的喉咙,而执剑的沈凛眼中满是杀气。

“你不是柳叙白,你是谁?”

沈凛话语冰冷,他将长剑向前又推进一分,然后逼问道:“他在哪儿?”

“寒濯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柳叙白歪头看向沈凛,但沈凛却没有理会他的说辞,眼前这个人虽然与柳叙白样貌相同,言辞行径也尽可能的像柳叙白靠拢,但是沈凛非常清楚,眼前这个人是个西贝货。

他没有闻到柳叙白身上的千秋岁香气。

这也是所有不安的来源,今日的柳叙白身上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脂粉香,那味道总让他犯恶心,沈凛冷笑一声:“我不想再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最好在我失去耐心之前回答我。”

“我就是柳叙白啊?你怎么……”柳叙白似是要辩解些什么,但是沈凛的剑意已经向他攻来,他一个转身躲避,然后露出一副惊讶之色。

“你不是柳叙白,你学的是很像,但是西贝货就是西贝货,成不了真。”沈凛冷笑道,然后再次将沧渊剑拿起,冷眸沉声,“下一剑,就是夺命了,说,你是谁?”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到底是没学到精髓啊。”

柳叙白幽怨的看着沈凛,单指将沈凛的剑推开,看起来他也没有心思再做过多的辩驳,“君上真是好眼力。”

“差一点就能和君上共度良宵了。”

“你是商瓷?”他说话的口吻一瞬间便让沈凛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将长剑背在身后,“你不是应该在荧惑魔宫的地牢吗?”

商瓷莞尔一笑,他走到沈凛身边,伸手去抚他的脸,沈凛立刻厌恶的闪躲开,他的行为商瓷并不意外,所以自顾自的说道:“自然是柳仙师请我来的,不然将离怎么会放我出来,他说要与我做个交易,于是给了我蝶褪之法,让我变得与他一模一样。”

是柳叙白的意思?

沈凛有些迷茫,他怎么会与商瓷做交易,若不是自己足够了解柳叙白,对他身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在这蝶褪之法的加持下,他还真的未必能一眼看破。

见沈凛不说话,商瓷便轻笑道:“君上何必在意那么多,反正都一样,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反正方才君上不也将我当做他了吗?”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体,君上喜欢的我都能给。”

“我会的,可比柳仙师多,保证能让君上满意。”

说完便向沈凛身上贴了过来,刻意将领口松了松。“当初若不是我不忍君上在幽明天受苦,偷偷放了君上出来,君上怎有机会触碰那玲珑匣激活千叶法阵然后去了九阙城,遇到柳叙白,现在想来真是悔恨的很。”

原来当日自己能从幽明天脱身,是商瓷的手笔。

好歹算是救了自己一命,沈凛原本的杀意也按捺了下来,想来在那个时候,商瓷就已经对之前的自己情根深种,所以现在看到柳叙白才怨恨至极。

他知道自己和蓝澈的关系,但是碍于蓝澈的身份,他不能多说什么,但是神域将蓝澈除名,化身现在的柳叙白,这个时候商瓷便觉得有机可乘。

柳叙白与沈凛在问天峰相遇是在商瓷的意料之外,所以商瓷对柳叙白怨恨至深,这一次,是他先遇到沈凛的,所以断断不会将他让与柳叙白。

既然现在柳叙白主动退出,那他就不放接纳了柳叙白这份好意,毕竟,他确实喜欢沈凛。

看着柳叙白的面孔上映现着商瓷的神态,沈凛倍感嫌弃,于是厉声道:“他去哪里了?你把他怎么了?”

这一刻,沈凛担心的是柳叙白的安危,他知道商瓷对柳叙白的恨意有多深,毕竟弱水牢之灾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再让柳叙白落在他手里,指定没有活路。

“柳仙师吗?应该正在和那个神域姑射人倾诉相思之苦吧?”商瓷见沈凛没有再次躲开,便知道他只要依仗着这副皮囊,沈凛便不会随意出手。

神域的姑射人?

沈凛心口一紧,是风知还?这个名字是他最不想提起的,风知还与陆竹笙对柳叙白的心思,自己再清楚不过,当初因为这个,自己没少和他们的门客部下起冲突,风战就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风知还会在这里?

一想到这个,沈凛心中就有些压抑,但是他信任柳叙白,毕竟已经经历过这么多,只是与风知还会面这点,不能说明柳叙白变心。

对,他是相信柳叙白的。

他是相信的。

不知为何,沈凛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他必须相信柳叙白。

商瓷见沈凛没有说话,便知他心中一定在思量此事,于是他将沈凛推坐在扶椅之上,自己则从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像柳仙师这种朝秦暮楚的人,君上何至于为他费心。”

说完便倚身坐在了沈凛的腿上,妩媚之态尽显无疑,这搔首弄姿的样子弄得沈凛心声厌意。

尽管是相同的面容,但他依旧提不起丝毫的怜爱之意。

“你没有资格评说他。”

沈凛捏住逐渐靠近商瓷的脸,眼睛微眯,一把将他推开,起身就准备去寻柳叙白,商瓷见沈凛要走,立刻抛出了杀手锏,他掌心悬起一道风律,置于沈凛眼前。

“柳叙白背着君上做的事情,君上知道吗?”

沈凛驻足,他回身认真的端详起风律中的内容,商瓷趁此便煽风点火:“柳叙白之所以执意留在魔宗,为的不过是接近君上,好完成他身为神域之人的使命与大义,这是君上昏迷时我收到的传信,还有柳叙白之前没来得及消散的风律信函,君上可都要看看?”商瓷又将几道风律呈于沈凛眼前。

“多年筹谋,不负众望,不日便可闻得捷报。”

“大事已成,奇兵将至,魔尊虚弱,趁时杀之。”

“身于无间,心在未央。”

“长日未睹,相思难解。”

“庭宣安好,知还勿念。”

每一条风律后,都批写着问安的话语,那些缭乱的文字映入沈凛的眼中,他心中不由发出一阵绞痛,手掌也开始攥紧。

又是这熟悉的灵力韵动,分明是柳叙白的天尊本源之力,此刻的绝望,就如那日在无极境中,他看着那道裁决书一般,耳畔边突然响起在他濒死前,那个陌生人讽刺的话语。

“他身边有陆竹笙、风知还这样的才俊之辈,若我是神君,当从他们中选一个便好,何苦与魔宗纠缠,败坏清誉,楚雁离啊,你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些,明明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柳叙白的心意,明明在他昏迷之前,二人还携手御敌,相惜无间。

为什么他醒来后,一切就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柳叙白要背着他做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凛魔心开始狂颤不已,即便他心有疑惑,但本能上他还是相信柳叙白的。

不会,柳叙白不会的。

他们已经说好了会将话说开,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对柳叙白产生任何质疑。

商瓷看沈凛有些动容,便从怀中掏出一物示与沈凛看:“若他不是心有另属,又怎会将这个交给我?柳叙白带走了风知还给他的翎羽却将这个留下,君上,当真还觉得他是良人吗?”

沈凛抬眼,商瓷手中的,正是前些日子他亲手交予柳叙白的玉骨折扇,沈凛嘴唇颤抖,连带着手也有些发颤,他接过折扇,心里突然倍感失落。

柳叙白,你不是用命在护着它吗?

为什么将它轻易交给别人?

他眼前又出现当日柳叙白收到扇子时的画面,那兴奋开心的表情,没有丝毫作假的样子。

“当然喜欢,你画的我都喜欢。”

柳叙白的声音犹在耳畔,想到此处,沈凛心中的伤痛逐渐蔓延到头颅,脑内开始不断回闪着他与柳叙白在一起的种种,魔心翻涌着的魔气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性,他想要相信柳叙白,但是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心魔。

风知还,你是选了风知还吗?

沈凛心中一片哀凉,他记得在神域的时候,在那个柳叙白最喜欢的枫林之中,秋意正浓,他满心欢喜带着给柳叙白准备的礼物想贺他此战大捷。

但是当他寻到那枫林之时,看到的却是风知还正紧紧拥着柳叙白,沉首附耳,像是在说着什么柔情的话语。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一片易碎的琉璃,掉落在地分崩离析,柳叙白背对着他,所以他不知道柳叙白的表情,但是看风知还深情款款,他的手掌不由得攥紧成拳。

风知还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四目对视之间,风知还落下一吻。

尽管柳叙白已经答应了与自己在一起,但是在这四下无人的时候,他还是同风知还亲热缠绵,柳叙白似乎是感受到了沈凛的存在,所以将风知还猛然推开,然后慌乱的向自己解释着。

但那时的自己,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

他相信自己看到的。

嫉妒与猜忌,始于此刻。

都是假象吗?

都是用来迷惑自己的陷阱吗?

所以无论是神域还是神州,柳叙白对自己都不是真心嘛?

到最后,还是要为了神域的利益,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抹杀吗?

商瓷见沈凛似有被说服的架势,便上前挽住沈凛的手臂,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笑语晏晏道:“听闻当年风知还身陷折将狱,还是柳仙师亲自去救的人,据说那时风知还身受重伤,不知那骨生花是不是也由此而来。”

“君上在无极境受难时,柳仙师是不是正与那风知还情浓深甚,柳仙师若是真心待君上,又怎会舍得将君上拱手相让与我?还要用这蝶褪秘法瞒天过海,为的不就是与风知还全身而退吗?”

“君上,他还是选了风知还啊。”

“你闭嘴!你闭嘴听到没有!”

这一句彻底击溃了沈凛的意志,柳叙白居然为了风知还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不惜违逆天道也要救他。

那自己算什么?

整场纷争中随意可以舍弃的棋子吗?

这是你的舍身入局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一个笑话?

为什么要用秘法脱身,是怕自己阻碍他与风知还在一起吗?

风知还,风知还,风知还。

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风知还?

无极境里,我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换不来你见我一面。

风知还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的站在你身边。

为什么可以他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你的天平就会向他倾倒?

为什么?为什么?

我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陌生人、商瓷、柳叙白三人的话语有如魔音般在沈凛的耳边穿插着回响,即便他捂上耳朵,那些声音也不曾消散,裁决书、风律上的文字在沈凛眼前不断的散落重组,沈凛的双眼开始被赤红色填满,心魔终还是占据了主导。

这是他回归正身后,第二次触发心魔。

沈凛的眼前重现着当初在神域未央庭中,初见风知还与柳叙白共商大事时的模样,一人推演一人绘制部署图,十分默契,寥寥几句就将下一步的计划设计完成。

那时自己只能坐在一旁饮着苦涩万分的茶汤,心中自是有些嫉妒,风知还与柳叙白相遇早在自己之前,虽说柳叙白已和自己表明了心意,但是那一刻,他清楚的感知自己与风知还身份上的差距。

即便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像风知还一般站在柳叙白身旁,替他解决诸多问题,如今柳叙白背着自己与风知还相见,他又怎能不妒火中烧?

“这次战局失利难道不是因为风知还的消息贻误吗?你为什么不问罪与他?”

“这是我的决策,与他无关,你何须迁怒于他人?”

“你是不是舍不得处置他?”

“淮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意气用事,这本就是我的问题。”

“行,你若要护着就护着,不必与我解释。”

神魔灾变某场极为重要的战役中,柳叙白替风知还的辩驳犹在耳畔,无论自己怎么质问,柳叙白都毅然决然的要保下风知还,一切事端的导火索也就此引燃。

“楚雁离,我这次是输了,但是不代表你赢得彻底,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你若真的懂神君,怎会与他争吵不休,除了制造事端给他添麻烦,你还能为他做什么?你怎么配的上他?”

风知还的话语突然在沈凛耳边响彻,那坚决的眼神中满是痴执。

整个神域无人不知,风知还与陆竹笙对柳叙白倾慕有佳,风知还心思更为细腻,也时常会寻得时机借工作之由与柳叙白接触,若说二人在这期间暗生情愫也并非不可。

在未央庭,他不是一次看到风知还与柳叙白的单独相处,柳叙白伏案书写,风知还在侧研磨相待,时不时对柳叙白嘘寒问暖,那一刻,沈凛觉得自己分外的多余,他只能独自站在远处,翘望着这一切,一想到这个,之前回归正身时压制下去的怒意便又泛滥了起来。

风知还的自信,是因为他知道柳叙白终归会离开自己吗?

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打动柳叙白吗?

是因为他知道只要等下去,柳叙白就会义无反顾的回到他身边吗?

为什么选他?为什么?

是我做的哪里不够好?还是因为我是魔宗众人所以不值得你为我付出一丝真心?

你与他这般,那我是什么?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那些飘摇在眼前的风律让沈凛不由得激愤难当,所以柳叙白为了神域还是选择与风知还为伍来猎杀自己吗?他就这般放不下风知还吗?

猜疑的种子开始在沈凛的心中滋生发芽,若柳叙白真的背叛了他,他一定会杀了风知还来舒一舒这些年一直埋在心底的不满。

而柳叙白,他也定然不能让他好过。

没有人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玩弄他的感情。

谁也不可以。

商瓷的目的达成,如今沈凛已被心魔所控,任由柳叙白辩说,沈凛都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怜。

心魔是沈凛最大的弱点。

而柳叙白并不知道,他们的感情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挑拨,因为沈凛骨子里的自卑,柳叙白从未真正关注过。

这一点商瓷却很清楚,沈凛爱上柳叙白,最初只是慕强心态在作祟,他想成为向柳叙白一样的人,但是不知不觉,他便迷失在了其中。

消息的缺失,导致沈凛至今为止,都无法知晓事情的全貌。

所以他只要将沈凛最脆弱的神经斩断,沈凛就会如一个脱缰的野兽,毫不犹豫的将柳叙白狠狠撕碎。

自己得不到的,柳叙白也别想独占。

只要自己保持现在的样子,早晚有一天沈凛会愿意同自己在一起,毕竟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听话的傀儡,“君上若是喜欢这张脸,那我就留着他,我是不会背叛君上的。”

他站起身,衣衫滑落,那与柳叙白一模一样的身躯再度引的沈凛注目,商瓷倾身想去吻沈凛近在咫尺的唇。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胜利了,因为他认为,沈凛现在除了眷恋柳叙白的这张脸还有躯壳,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但他还是低估了柳叙白在沈凛心里的地位,商瓷话刚说完,沈凛的剑便刺穿了他的心脏,“不需要,世上有一个柳叙白就够了。”看着商瓷胸口喷溅出的血液,沈凛没有一点动容,而是从他的身体上踩了过去。

“君上……你……”商瓷伸手想要拽住沈凛的衣摆,但却被沈凛用力的扯了回来,他俯身拾起被血液沾染的玉骨折扇。

现在,他要去找柳叙白,他必须当面验证。

柳叙白的心里究竟是装着谁?

【往昔间章】淮庭无间

“我不听,你别解释。”

楚雁离愤愤将手里的准备的礼物抛落在地,任由蓝澈如何拉着他的衣袖诉说刚才的经过,他都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令他伤心欲绝的晚枫林。

转头的瞬间,楚雁离的眼泪便倾泻而出。

他实在觉得委屈。

他本不必待在神域,尤其是和楚莫辞闹翻之后,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蓝澈身上,但是刚才看到的一切,让他所有的信仰全部化为了无有。

那一席白衣,原是这晚枫林中最美的一道风景,这里是他与蓝澈定情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这里却有了别人的身影。

为什么偏是这里?

楚雁离心中苦闷,这里实在有太多回忆了,难道偷腥都不愿意换个地方吗?

晚枫林中落叶翩舞间,将他的思绪带回了曾经。

那一天,蓝澈主动的向他迈出了第一步,满面羞红的不敢抬头,低首细声道:“淮洲,你愿不愿意……”

“愿意,庭宣君说什么我都愿意。”楚雁离如此答道。

这不是讨好的谎言,而是真心诚意的许诺。

只要他蓝澈开口,楚雁离就会为他赴汤蹈火,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他都在所不辞。

这样的回答,让蓝澈倍感意外,他并没有将话说完,楚雁离就这么干脆的应了下来,他的脸愈加发烫,这半句要是全说完,只怕楚雁离会马上反悔。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楚雁离马上补言道:“庭宣君你说,想让我做什么?”

做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蓝澈看着眼前的楚雁离,刚才的勇气被打消了一半,因为这说话的腔调太像风知还了,这种发号施令马上执行的感觉让蓝澈有些失落。

他原以为楚雁离待他是不一样的。

起码会有些迟疑。

他在神域之中,身居高位,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除了都云谏,几乎很少有人会反驳他的话,大家都惧怕他的能力,所以只会一味的讨好奉承。

而未央庭中,众人更是以他马首是瞻,风知还与陆竹笙亦是。

他们从不问自己做事的意图,听话的让蓝澈难以置信,但是这不是蓝澈想要的,他需要一个真的能与他正常交谈的人,一个不把他当做天尊神君的人。

他原以为,楚雁离是这样的人。

楚雁离自打来了神域,就无时无刻不给他带来惊喜,比如神域人爱食冷食,但楚雁离却偏要用柴火将水煮热,给他萃上一杯热茶。

“尝尝吧,不难喝的,相信我。”

期初他是很排斥的,但是他不大会拒绝别人,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指间传来的暖意让他心中一惊,他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入腹,将他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

“好暖,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他捧着茶杯,与楚雁离在未央庭的院子里聊了一宿,那一夜,他才知道,他虽然是天尊神君,但是亦有诸多不知道的事情。

“庭宣君真的是我想象中的神明,不染凡尘。”

这话楚雁离说的无心,但蓝澈却听的不是滋味,他虽然在外游历过,但是却没有真正融入过所谓的人间,他大多是以神的视角,去观摩这世间的每一个人。

而楚雁离却与他不一样,他似乎满身的烟火气,那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气息,但是蓝澈却对此痴迷不已。

“神明有什么好的?位子越高责任就越大,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的走,若是踏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神明接受朝贡,相对的也要给他的信众施以好处,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交易。”

“若是做错了决断,那处罚也是加倍的。”

“庭宣君这话说的,好像我兄长。”楚雁离见他一脸严肃,不由得调笑了起来,在他看来,蓝澈应该也是那种以大义为先的人,但是他知道蓝澈和楚莫辞不同,蓝澈的心里,一直在期待着什么,但是这一点,他尚未琢磨透。

“是吗?看来你兄长也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呐。”蓝澈苦笑着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心里却有些悲凉,这世上能像楚雁离这般生活的人,实在是少数。

他除了羡慕,便是羡慕。

“庭宣君若是觉得苦闷,不如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楚雁离突然提议,蓝澈看了她一眼,轻声笑道:“去哪里?这神域那里是我没有去过的?”

“不见得,庭宣君信我吗?”楚雁离突然将身子靠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蓝澈的眼睛看,满目的诚意让蓝澈根本无法拒绝。

“好,那明日我随你去。”

隔日,楚雁离便带他来了这晚枫林,林长数里,不见翠色,火红的枫叶扑落满地,风动一瞬,将地上的枫叶掠起,如同翻滚的火焰,溪水潺潺,将悬浮于水面上打转的落叶带去更远处,叶片撞击这溪石往复来回,最终消失在了溪水的尽头,蓝澈竟一时看的有些发呆。

看惯了白夜城的白灰之色,他的眼眸里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这样艳丽的色彩,视觉冲击之下,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

看着蓝澈的反应,楚雁离尤为满意,这说明蓝澈确实从未踏足过此处,久居白夜城,天尊神君出行便成了首等要事,按照神域人的习惯,是绝不会来后山这种荒郊野岭的偏僻之地赏枫观叶的,所以蓝澈定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好美。”蓝澈怔了半晌,终于将自己的眼神从那些枫树上移开。

“我就说庭宣君会喜欢的,心情如何?可有好些?”楚雁离席地而坐,然后玩弄着地上的干枯的枫叶,见蓝澈还傻站着,他便用手将落叶扫去,然后用衣袖将地面浮土清扫开,又垫了一块方巾。

蓝澈喜白,所以衣衫都是素色,楚雁离怕他衣摆沾尘,所以特意做了清理。

“庭宣君这边坐。”

“其实不必……”蓝澈想出言阻止,但是楚雁离手快,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他叹了口气,缓缓坐下。

“庭宣君。”

“嗯?”

“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话。”

这突入起来的谢意让蓝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所以看向楚雁离,只见楚雁离已经随意的躺在那枫叶地上,仰望着昼白的天空。

“谢什么?这难道不正常吗?”

“不正常的很,若不是你与我搭话,恐怕这神庭之内没有人容得下我。”楚雁离轻声笑道,“我和兄长在魔宗已经看尽了白眼,来了神域也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我生来就没有庭宣君这么好的命。”

“你觉得我的命好?”蓝澈见他这么说,突然反问了起来,“若是能选,我并不想做这天尊神君,我也想像淮洲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

这话引起了楚雁离的兴趣,他猛然坐起身,瞅着蓝澈那清澈的眼睛好奇道:“原来庭宣君是羡慕我的?我以为只要坐到庭宣君这个位子就会再无烦恼。”

“兄长与我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兄长倾尽一切才将我拉到现在的位置,我原以为只有爬的更高,才能与那些苦痛的日子作别。”

“你知道我兄长曾经多次站在魔宫外仰望那高高在上的烛龙殿,他说只有到了那里,我们的人生才算是圆满。”

“没想到我追求的,居然是另一种苦难。”

蓝澈听着楚雁离的描述,仰头望着摇摇欲坠的枫叶,感慨道:“是啊,在外人看来,我所处的位置已是无人可及,但同时我也在一直失去。”

“这个位子,代表这永恒,无人可以撼动,但世间的一切并非都如它一般亘古不变,你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时间流逝,你抓不住,也留不住,因为他们不会因为你而停留,逝去也好,离开也罢,最终剩下的,只有你自己。”

“虽然坐这个位子的并非我一人,但是我们各司其职,每一个人都在不同的位置看着万物的消逝,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我可以摆脱这层束缚,参与到这时间的长河之中,即便阻挡不了着历史的洪流,起码不留遗憾。”

“毕竟,我曾为此奋斗过。”

蓝澈的一番言论,让楚雁离静默的不敢出声,因为他在蓝澈眼中看到了落寞,那是一种千年孤寂的悲哀,他的身边有很多人,但是却没有一个懂他的人。

他不缺关注,不缺仰慕,但是缺一个知己,缺一个可以忘却他的身份,只当他是普通人的知己。

不染凡尘,在他心里,并非是一句赞美,而是一句无情的嘲笑。

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真的历经过人世间的一切,想到这里,楚雁离竟然生出一丝心疼,他将手搭在蓝澈的手上轻拍两下。

“没关系庭宣君,你不是还有我吗?”

“我的命很长,能陪你到天荒地老,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无论是在魔宗还是在神域,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

这话初听像是知音共鸣,但细听下去,却像是一句恋人未满的情话。

蓝澈克制不了自己的心跳,他只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都在加快,那滚烫灼热的话语像是一道岩流,冲击这他的四肢百骸,以至于让他浑身滚烫。

就如同现在,他无法直视楚雁离那琥珀色的眼瞳。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逾规越矩,神域与魔宗之间,成见太深,毕竟从没有人做过这样的选择,同时,他也怕被拒绝。

当然,他更怕楚雁离没有将他当做那个心尖上的人,而是将他比作了一个仰望超越的对象。

对于楚雁离,他有太多想要了解,神域与魔宗虽然都有男子结为道侣的先例,但是他还是担心害怕,他怕自己的行为吓到楚雁离。

如果自己真的真的吓跑他,那还不如憋着不说,至少能保证,他一直都在。

楚雁离的承诺,蓝澈从未质疑。

可当他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想与楚雁离告白时,楚雁离居然说出了与别人一样的话语,那一刻,他有些灰心。

原来相处的时间久了,所有人都会变成一个样子。

听他的话,奉他的令,不反驳不犹豫。

甚至不必等他说完。

“庭宣君?”楚雁离看着身旁心烦意乱的蓝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回神,便准备伸手搭上他的肩。

是不是有点冒犯?楚雁离心想,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蓝澈更重要了,就算是冒犯,他也得做。

“庭宣君,你想说什么,我在听呢。”

蓝澈已经完全没有要说的心思,眼眸微微湿润,这种藏着话却不能说的感觉,实在过于糟糕,这一步,他还没来及踏出去,就已经被挡了回来。

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没事,我忘记要说什么了。”

怎么可能忘记?多半是不想说了,他昨夜专程跑到自己房间约自己到晚枫林,一看就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告知,费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和自己单独说些什么吗?

是未央庭出事了?

还是神庭和魔宗的关系恶化了?

他琢磨了一圈,愣是没想到蓝澈想和他说什么,至于情话告白这种事情,他更是想都不敢想,甚至觉得如果这样想,是对蓝澈极大的不尊重。

蓝澈像是天上的那轮明月,高洁清贵,他自知现在能站到蓝澈身边,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所以他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即便这种欲念已经在他心中萌芽。

在楚雁离心里,能让蓝澈主动找自己的,除了这些大事再无其他。

这种拙劣的谎话楚雁离自是一眼看穿,但是他没有逼迫蓝澈开口,而是换了更温柔的口吻轻声说道:“那,庭宣君既然想不起来,不如让我说两句?”

“嗯,你说吧。”蓝澈努力的将自己的眼泪忍回去,自己这些天做的准备,都白费了,现在的他犹如一个落败的残兵,除了满心遗憾与不服再无别的感受。

“除了兄长还有将离,庭宣君是对我最好的人。”楚雁离缓缓而道,“我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庭宣君的事情,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将我推开,若是有什么想说想问的,大可直言。”

“如果庭宣君当我和旁人一样,那就是小瞧了我楚雁离。”

“你不擅长撒谎,方才想说什么,直说吧,别有顾虑。”

一阵风起,吹动蓝澈额前的碎发,他伸手将发丝别在耳后,然后紧咬着嘴唇,看的出他紧张万分,原本浅淡的纯棉已经让他咬的发红。

“我……我想问……”

他始终张不开嘴,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但舌头却在打结,愣是蹦不出一个字,他的面颊迅速泛红,楚雁离期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蓝澈这样波澜不惊的人再三停口。

“你……你愿不愿意……”

“和我在一起……”

虽然勉强将话说完,但是呼啸的风卷落一树枫叶,刷啦的声动刚好遮盖了蓝澈那细如蚊呐的话语,楚雁离低下头,将耳朵侧到蓝澈的嘴边,然后又道:“庭宣君,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这一次蓝澈已经将声音放到了自己能接受的最大范畴,但是这风儿却好像在刻意捉弄他,每次当他开口的时候便会吹拂枫树那已经败落的残叶,发出一声声的燥鸣,这一次也不例外,楚雁离将身子又向前探了一些。

“风声好大,我没听清。”

这第三次,蓝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既然天意不许他对楚雁离诉说心意,那便真的算了吧,面对现在尴尬的场合,蓝澈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转身向后跑去,用衣袖遮挡着即将掉落的眼泪。

算了吧,算了吧。

他不想楚雁离看到自己这失态的样子,所以干脆将他一个人丢在了晚枫林。

日后再寻个理由去道歉吧,但是今日,还是不要见面了。

但楚雁离似乎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就在他回身一瞬间将的手腕紧紧扣住,那力道出了奇的大,竟让他分毫不能移动。

“我愿意。”

他听到了?蓝澈僵在原地,遮挡用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泪珠便顺着脸颊滚落在地。

楚雁离一把将蓝澈拉了回来,然后看着他那双已经泛红的双眼,轻笑道:“再说一次,这次我认真听。”

蓝澈的情绪有些激动,心跳也开始加快,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嘶吼的方式将话喊了出来:“我说,你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我愿意。”楚雁离低头吻上了蓝澈还在颤抖的唇,算是对他的安慰。

缠绵的深吻让蓝澈紧绷的身子终于松弛了下来,他如释重负,方才他差一点就要放弃了,好在老天没有戏耍他,那微弱的风吟将他的告白一字一句准确无误的传播到了楚雁离的耳中。

“就为了这个,哭的这么可怜?”楚雁离松开口,低头看着怀里已经不知如何自处的蓝澈,“是怕我拒绝吗?所以迟迟不敢开口?”

“嗯……我害怕。”蓝澈低声答道,他可从没向人展示过这么柔弱的一面,但是在楚雁离面前,他却毫不犹豫的卸下了伪装,一向强势的他,居然有一天也会说出这么软弱的话。

“怕什么,是对自己没信心吗?”楚雁离的问道,他伸手摸了摸蓝澈后脑的发丝,然后柔声道:“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庭宣君,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听到这句,蓝澈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他贴着楚雁离的胸膛,听着与他同频而动的心跳,一股释然之意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脸。

“既然我答应了,那我可不可以向庭宣君提一个过分的要求?”

这时候莫说一个,便是一百个蓝澈也会应下,他现在觉得无比轻松,所以心里畅快,刚才所有的焦躁不安都被他丢在了脑后,他蹭着楚雁离的肩膀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楚雁离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直接大大方方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诉求。

“能不能离风知还和陆竹笙远一点,我怕我会吃醋。”

“还有刚才同我说的话,不许对他们说。”

嗯?蓝澈愣了一下,这算是什么要求?这话他说一次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怎么可能再对别人说,而且自己骨子里就是那种专一长情的人,怎么会和风知还还有陆竹笙说这些?

难道楚雁离是以为自己在广纳后宫吗?

若是真的如此,这在神域可就算是最爆炸的风流韵事了。

“你说什么呢你?”蓝澈挥拳在楚雁离身上砸了一下,“我是那种人吗?万花丛中过,能摘八千朵的主儿?”

“若我真是这样的风流浪子,那你恐怕得做小了,按照时间算,在你前面排着的,可不止他们两个。”

“我不管,就算你真是个浪子,那我也得做大!”楚雁离见蓝澈笑意斐然,便知他现在情绪已经归于稳定,索性自己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真当自己不挑食啊?蓝澈开始了自我怀疑,到底是哪个节点上让楚雁离觉得他是这样一个浪荡的人?他平时可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啊。

光是表白,自己就花尽了全部气力,更别多到处招蜂引蝶了。

“什么大啊小啊的,你当我是你吗?”蓝澈突然抱怨了起来,他可没有深究过楚雁离的过去,所以也不知道他曾经是否有过相好,此举也算是试探。

“庭宣君信不过我吗?那可以随我回魔宗打听打听,虽然说亲的人是有不少,但是我可以都没答应过。”楚雁离听蓝澈这么一说立马反驳了起来,生怕他不相信。

“是因为……你喜欢男子吗?”蓝澈怯生生的问道,这个话题确实有些敏感,他也不知道如此发问会不会很失礼。

闻言,楚雁离笑出了声,捏着蓝澈还微带红晕的脸笑道:“说什么呢?我在遇到庭宣君前可都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男子如此倾心。”

“此身此心,只为庭宣君而动。”

只可惜,这曾经再完美无瑕的感情,此刻终是出现了裂痕,楚雁离甩下蓝澈,一个人回了神庭,他现在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因为刚才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以至于让他现在还怒意难消。

他刚走到神庭门口,就看到风知还扑扇着羽翅降落在他身前。

心底的怒火一瞬间弥漫开来,双瞳中的火焰几近将风知还吞没,他没好气的冲着风知还嚷道:“让开,你碍着我了。”

“这就是你对神君的承诺?我看也不怎么真。”风知还见他气急,便直接出言挑衅,毕竟在蓝澈公开他与楚雁离的关系后,最受打击的就是风知还。

他没想过自己一直青睐的人,怎么会愿意和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魔头有所瓜葛。

“风知还,你是不是没事做专程来找我麻烦?”楚雁离眼瞳内魔气四溢,显然是动了杀念。

“说对了,我就是来找你麻烦的,所有只会给神君填烦恼的无用之人,都给我通通闪开。”

“你,楚雁离,也不是例外。”风知还怒目回视,手上的长弓也显现了出来,这分明就是要开打的架势。

楚雁离本就在气头上,根本容不得他人挑唆,毫不犹豫的便于风知还撕打在一块,二人各自用尽了全力,以至于整个神庭的门脸都被毁的乱七八糟。

众人听到打斗,立刻出来观瞧,但看战局焦灼无法插手,所以只能看着着急,却做不了什么。

许是楚雁离怒急攻心,所以出招极为狠辣,一番笔试下来,风知还有些难以招架,沧渊剑气迸发之际,风知还后脑的长发便被削去一截,待他查看之时,沧渊剑已至身前。

但剑锋却没有刺下来,因为蓝澈赶到的及时,千钧一发之际,他用手将沧渊剑紧紧握住,不让它前进分毫。

“淮洲,你冷静点。”蓝澈声音焦灼,但这话却反而楚雁离更加暴走,他将沧渊剑狠狠向地上一摔,丝毫没有在意蓝澈手上的伤口。

“你还护着他是吧?”

“那好,我走。”

“淮洲,我不是这个意思!”蓝澈马上追着楚雁离的步伐而去,但是楚雁离行的很快,一转弯便消失在了白夜城中。

“淮洲……我没有……”蓝澈有些委屈,今日之事,确实在他的意料外,因为楚雁离的原因,神庭中争议四起,包括都云谏,也站出来指责他有失分寸。

在顶着这样的压力之下,他烦扰不已,但是他不想让楚雁离也被他的情绪波及,所以一个人躲在了晚枫林散心。

好巧不巧风知还正好有事寻他,所以才追到了这里,但见蓝澈一个人暗自伤神,风知还便有些心疼,心里更是对楚雁离有些记恨。

蓝澈最需要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他从没见过蓝澈如此落寞,所以赶忙上前安慰,并打听着其中的事由,出于抚慰,他伸手抱了抱蓝澈,毕竟做不了道侣,他们依然是过命的兄弟。

这样的情感复杂而又细腻,但风知还没想到的是,楚雁离竟然也找到了这里,这一点让他尤为惊讶。

面对昔日的情敌,他实在做不了君子,他就是想给楚雁离一点难堪,也想宣泄一下这夺爱之恨,所以不经由蓝澈的同意,便强行亲吻了他。

这很大胆,但他却觉得非常值得。

风知还任由蓝澈在怀里挣扎,他也不放手,直到楚雁离的动向被蓝澈察觉,风知还才将他放开,但当他冷静下来,他便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一个大错。

这样自私的举动,会害了蓝澈,他原本就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此刻自己做的事情,不是让他更加难堪吗?

所以风知还赶在蓝澈之前,先行去了神庭阻拦,但不成想,在见到楚雁离的一瞬间,他就被楚雁离咄咄逼人的语气再次激怒,急火攻心之际,他便失去了理智,与楚雁离动起了手。

而蓝澈的挺身相护,却加深了楚雁离的误会。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人想过,楚雁离真的会离开,也没有想过,蓝澈更是无辜。

但事情的一切似乎已经无人想要了解真相,因为结果已经呈在了面前,失魂落魄的蓝澈坐在神庭门口,望着那人来人往的白夜城街道,心里不是滋味。

去找他,快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脑子闪烁出的语句让蓝澈身体一震,这是他的心神在给自己发出的警告,他不能坐在这里等待,不能像从前一样静观事态发生,他得做些什么。

他迈出过那艰难的一步,现在他依旧可以。

去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

即便楚雁离不愿意原谅,他也得去说,因为他问心无愧。

但是当他赶到之时,只看到了已经打开的结界入口,楚雁离的身影并没有显现在此处,那涌动着灵能结界让蓝澈一时间失了神。

来晚了吗?

蓝澈瘫坐在地上,心内颅内空无一物,楚雁离走的很决绝,并没有给他一点挽留的机会。

难道这样就结束了吗?

蓝澈自问道,他明明说过,不会离开的。

想到这里,蓝澈的心开始拧痛,他没有料到,二人之间的信任居然这么不堪一击,甚至连一个申辩的过程都不给。

那一刻,蓝澈内心坚实的盾墙被彻底摧毁,他捂着脸痛哭,他终究不配拥有这样美好的感情,踏进尘烟的代价,就是孑然一身回到原点。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他以为只要顶住压力,楚雁离就不会放弃,他以为只要将真心托付,楚雁离就不会对他失望,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做的远远不够。

他不是第一次因为风知还的事情与楚雁离发生争吵,但是每一次,楚雁离都会在赌气后与他重归于好,但是这一次,他似是忍到了极限,所以走的十分干脆。

蓝澈不知道自己在此地哭了多久,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已经因为跪的时间过长而麻木。

心如死灰的他重新回到了神庭,门口的杂物已经被清扫完毕,除了一些无法短时间修复的建筑,其他都崭新如初,仿若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但他放在门柱旁的盒子并没有被收走,想来应该是卫兵知道那是他的东西,所以没敢擅动。

摔破的锦盒之中,装着楚雁离为他烹制的梅花糕,只可惜现在已经摔的稀烂,好看的梅花装点也被装的七扭八歪。

他拿出一块塞入口中,慢嚼了起来。

好甜。

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吧。

可惜他没有机会向楚雁离说出自己的感受,口中的甜意也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梅花特有的清冽在唇间萦绕,再一次加深了蓝澈心中痛楚,因为那是楚雁离与他一起在初雪季节收集的梅瓣,楚雁离一边帮他捂着手,一边将沾染着雪露的花瓣塞入囊中。

真是令人怀念的经历。

想到这里,他便没了胃口,嘴里的甜味让他觉得有些腻的烧心,只能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收起,跌跌撞撞的向着未央庭走去。

眼前的场景似乎每一个角落都遍布楚雁离的痕迹,那些回忆也如同图谱一般在他面前闪回。

越想越是难受,他快步向着房间方向走去,但是在房间门口,他却惊喜的看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楚雁离。

楚雁离一见他回来,立刻冲了上来,扯着他的衣袖大声质问道:“你去了哪里?整个白夜城都看不到你的人影,连统御军都寻不到你的踪迹。”

“你是故意躲起来不想见我吗?”

“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是想吓死我不成吗?”

说完便在蓝澈的头上用力的弹了一下,这真实的疼痛让蓝澈睁大了眼睛。

“我……我去了魔宗的结界入口,没看到你,我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蓝澈的眼泪在眼眶内反复打转,最终还是汇聚成了一道清流,顺着眼角滑落,趁着这说话档口,连忙解释了起来。

“我和知还真的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我是有些烦闷才去的晚枫林,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感受到宁静,知还也只是单纯安慰我而已,至于后面发生的,我是真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那泪眼婆娑的样子,再加上他的说辞,楚雁离原本的怨气竟都瞬间消散,毕竟他还是心疼蓝澈的,他抬手抹去了蓝澈还在淌落的泪珠,然后柔声道:“一开始,我确实打算离开,但是总觉不甘心。”

“路上正巧遇到了冰清阿姊,她和我说,我不能剥夺你解释的机会,千错万错,也要容你申辩才对。”

“所以回来的时候,我在赌,你心里是有我的,今日都是风知还那个混蛋胆大妄为才闹出的误会。”

“本想同你讲事情讲开,但却找不到你。”

“我就差直接去风知还府上要人了,你久出未归,谁知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到这里,楚雁离伸手摸了摸蓝澈刚才被弹红了额头,刚才那一下可真没控制好力道,下手有些重,他的心里也自责了起来。

“那也就是那时,我发现,我根本走不了,因为我的心留在你身上,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处。”

“你处境艰难,我不该给你再添麻烦,风知还也就这一句说的在理。”

“所以我没妄动,兜兜转转之时,又回到了这里,除了等你,我别无他法。”

蓝澈看着他满身尘土,便知他所言不假,他低下头,沉声道:“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楚雁离就将他紧紧的抱起,然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他的声音突然明快了起来,“别道歉,那些都不重要了。”

回身旋转之际,蓝澈手中的礼盒再次落地,将里面的糕点摔得更加稀烂,楚雁离俯身将礼盒捡起,见包装有拆封的迹象便问道:“怎么?还偷偷一个人吃独食?”

“好吃吗?”

“为了做它,我可是足足在膳房坐了八个时辰,若非如此,怎会让风知还抢了先。”

楚雁离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然后细嚼慢咽的品味着那梅花淡淡的香气,他将盒子递到蓝澈面前,向上抬了抬,示意他一起吃。

蓝澈看着他有些不敢伸手,这种情绪的快速变转,他很是不太能适应,见他还有些分不清状况,楚雁离直接将那碎落的点心块衔在嘴边,然后冲着蓝澈的唇便吻了下来。

蓝澈深知那梅花糕易碎,所以立刻用嘴将其接住,唇齿间香气四溢,他的心也仿佛从冬雪封存的冰窟里走了出来,逐渐回流的暖意让他一直惶恐不安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不知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因为这梅花糕原本就甜腻入味,此刻蓝澈只觉得满足无比。

也或许是,他才发现,即便争吵到了如此境地,在他最落寞无助的时候,回身亦可看到楚雁离的身影。

“庭宣君若是有心事一定要同我说,不许再躲起来一个人。”

“我可不想每次都被人闯空门。”

“风知还这登徒子可真会抽空占便宜,此仇不共戴天。”

蓝澈将唇角残落的点心渣抹入口中,然后点了点头,楚雁离的抱怨合情合理,任谁看到自己的伴侣被人夺吻都不会太好受,这次确实是风知还有些逾越了,所以楚雁离只要不下杀意,他也无需出手干预。“好,以后这些事,我只同你说。”

“今日他轻薄于你,我可是吃了亏的,庭宣君,要点补偿不为过吧?”

“浑身都是风知还身上的露沉香味,真恶心。”

“走,回房里,我好好帮庭宣君去去这晦气。”

楚雁离抹唇一笑,但这笑意却让蓝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双眸诧异的看着楚雁离,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但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楚雁离已经不由他纷说的将他扛在了肩上。

“啊?诶?你放我下来?”

“不要。”

“淮洲!你听我说……”

“不听。”

“淮洲!!”

“我说了不听!”

最近有小伙伴指出我文字分段还有描写过多,我已经在努力的删改了,因为现在很多是存稿,所以修文还需要一点时间,感谢小天使们的意见,我会重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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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心魔缠身(新增往昔间章【淮庭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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