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混小子,武功还不赖,嗬,吃老夫一棍!”老乞丐呼喝一声,猛然抡起拄拐朝胖子胸口捶去。胖子快速躲闪,扭身过来反手就是一刀,“我说老头,你一把年纪了,身法倒是灵动,当真是小瞧了。”老乞丐哼声甩棍,“混小子,还敢油嘴滑舌,快快交出医药钱来,不然,老夫就活活打死你!”
胖子一个翻身退后半步,朝老乞丐啐了一口:“呸,我看你倒是生龙活虎的很,分明就是想讹人!”
“哼,老夫讹的就是你!”老乞丐说完手中动作加快,一把旧拄拐被他舞得呜呜生风,胖子见状连翻后跳躲避,直到被逼入死角退无可退。老乞丐大笑一声,突然一跃而起,双手一展,手中拄拐顿时分为两截,一截是拄拐的外壳,另一截则是一把乌黑的细剑。
眼看棍剑齐齐挥下,胖子双腿一曲,水桶一般的腰肢开始疯狂扭动,老乞丐的攻势也不落下风,他躲他攻,他闪他再攻,一番阵势下,老乞丐虽未击中他要害处,但胖子身上也挂彩不少。
两人一通折腾下来也算得是半斤八两,老乞丐趴在墙头吭哧喘气,胖子也累得气喘吁吁,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又展开新一轮激战,但这一次老乞丐就不留情面了,次次杀招,招招夺命。
胖子眼见不敌,左手往腰下一掏,竟又掏出一把程亮的锋利弯刀来。“格老子的,死老头,你竟诚心找死,好啊,老子近日正不爽的很,就拿你先开刀!”
老乞丐见他又掏出一把弯刀,乐道:“嗬,混小子还藏了一把刀,你就是拿出再多的刀也没用!”
“是吗,那老子就让你这老货见识见识,什么叫杀猪宰牛剔骨宝刀的厉害!”
胖子说完一个冲身扑了上去,左右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寒光。老乞丐也不是吃素的,他身法极其诡异,在胖子猛烈攻势之下,依然游刃有余,出手回击时还有闲暇出言嘲讽他。
胖子见老乞丐如此难缠,当即抽出自己腰下的最后一把弯刀,只见他身子陡然一顿,向半空抛起一柄弯刀,接着身形迅速前倾,在弯刀落地之前,抬腿对着迎面追来的老乞丐就是一记飞刀。
老乞丐大笑道:“嘿,混小子花样倒是不少,但你只有两只手,如何驽得这第三把刀?”说完执剑击挡那记飞刀,手上五指灵活摆弄拄拐,使其旋转成飞盘,叮叮不断的挥挡着胖子袭来的刀刃。
胖子一抹额汗,厉声道:“哼,你马上就见识到了!”
坐于街角观战的池鸢三人看得津津有味,想不到这老乞丐和胖子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薄薰望着胖子手里的三把弯刀,又看了看他脸上脏乱的胡渣,似是想起什么,突然眼前一亮,惊声道:“啊,我想起来了!这胖子是孟三刀!”
“孟三刀?”谢离疑惑问道。
“嗯,就是孟三刀!”薄薰扭头对池鸢道:“主人,您还记得在震泽湖岛之上那家奇怪的客栈吗?当时我就拽出了这小子,我是不认识他,却是听旁人说道的他,前阵子,在焦山客栈也见过一回,哼,就算他乔装打扮,我也认得出来!”
池鸢轻轻颔首:“嗯,此人确实有些眼熟。”
“哈哈,对吧,他肯定是孟三刀!”薄薰说罢扭头去瞧已经打到屋檐上的两个人,“主人您瞧,这小子居然两只手耍三把刀,哈哈,真是好玩!”
此刻,孟三刀与老乞丐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孟三刀右手持双刀,一正一反,挥动间如倒转的轮盘,而他左手只持一把弯刀,在双刀一进一退间,第三把刀则从旁配合迎击,但自拿出三把弯刀后,孟三刀的刀法以及攻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双刀出招迅猛又阴诡,而第三把就如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时常打得老乞丐防不胜防。
两人又对阵了数十个回合,突然老乞丐从屋檐角摔下来,他捂着受伤的右腿,趁孟三刀还未追来之际,慌忙捡起拄拐,提着细剑快速运功止血。
孟三刀跳下屋檐,并未立即追击,他大笑着一步步朝老乞丐逼近:“老东西,怎么样?老子这三刀耍得还不赖吧?”
老乞丐怒瞪着孟三刀,欲脱出口的骂声突然转了话头:“你,你这混小子,你的招式,你……你是东越人?”
孟三刀笑声一顿,面露凶色:“哼,眼力不错,可惜了这一身本事,不过老子对你们中原人也是钦佩不已,想不到,像你这样的老骨头还能与老子打得不相上下,中原武林真是令人忌惮呀!”
老乞丐手持细剑缓缓起身:“哼,果然是阴诡邪恶的东越人,老夫今日不敌,改日再来找你!”话说完还不待孟三刀反应,他猛然挥袖朝孟三刀掷出一团黑烟,当黑烟散去老乞丐人已不见,但四周仍回荡着他的声音:“混小子别嚣张,今日是老夫轻敌了,等老夫养好伤,定回来杀光你们这些东越人。”
一番好戏陡然散场,四处躲避的人也纷纷探出头来。孟三刀抹了抹袖口的黑血,一边收刀一边朝四周打量,当视线转到池鸢他们这边时,池鸢突然伸手一把将薄薰按倒在桌上。
薄薰整张脸被池鸢按得扭曲变形,即便如此她嘴上依然喋喋不休:“主人,您按住我做什么?孟三刀要走了,我还想着去找他玩玩呢!”
池鸢瞪了她一眼:“你这样去只会打草惊蛇,且等一等,等他走了,我们再跟上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薄薰哈哈一声,哀求道:“诶,好好好,主人,您真是英明神武,智勇双绝,主人,那个……他已经走了,您可不可以先将我放开……”
池鸢听言立即松手,薄薰赶忙抬头,双手揉着自己变形的脸蛋,眼睛还不忘往孟三刀逃走的方向瞧个不停。
谢离难得见薄薰这吃瘪模样,忍不住笑了几声,薄薰听了,立马扭头瞪他:“笑什么笑,好你个小谢离,居然敢笑话我,哼!”薄薰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捂着嘴大乐道:“哈,你还有脸笑我,你不知道你脸上也有几个巴掌印吗?”
谢离伸手抚了抚脸颊,不知薄薰所指之意,见薄薰不再细说,顿将目光投向池鸢:“罄月,我……我脸上何时来的巴掌印?”
池鸢正看着孟三刀离去的方向,头也不回的道:“不是巴掌印,那是薄薰趁你睡着掐的,不用担心,马上就要消了。”
谢离听后无奈笑了笑,没有在意。
孟三刀出了东街立马转进一道暗巷,往镇西那片低矮的屋舍去了,池鸢几人远远跟在后面,薄薰已经记住他的气味,任他逃去哪,他们也能追上。不过,青天白日的,谢离一身黑衣却十分招人眼,几人一路走街串巷,引起不少地方势力的注意。
孟三刀极为谨慎,基本走三步就要回头一探,所过巷道都是迷惑人的障眼法,直走到人烟稀少的西街,仍不忘时刻注意周围动向,他紧靠着檐壁走,途中偶尔瞧几眼石壁上乱涂乱抹的图案,在走了半条街后,突然趁周围人不备,扭身钻进一道低矮的巷子。
巷道尽头是一片残破的旧屋舍,大大小小的院子杂草丛生,茂盛之处甚至都看不到屋檐。孟三刀低头数着自己脚下的步子,终于停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前,他左右探了一圈,才走上前去扣门,轻轻的叩门声几度比路过的风声还小,草木苁蓉的院子也是一派寂静,好似当真无人一般。
忽然,一阵细碎的窸窣声从院内传来,从上方瞧去,也能清晰看见院内杂草在不规则的摆动,须臾,院门就开了一个小口子,来人见是孟三刀,招手让他赶紧进去,孟三刀回头看了一眼,立马侧身钻了进去。
就在他进去不久,一众低矮屋檐之间突然飞出三道身影,灰色身影率先飞到院中,寻了角落落足,其后跟着两道身影也悄然而至。池鸢小心揭开一片旧瓦,但这院子久不住人,才揭至一半便有大片灰土掉落,好在瓦下还有一层油布,才没惊动到屋内之人。
不过,池鸢却低估了屋内这群东越人的本事,在她揭瓦掉灰的瞬间,就有人发觉,并悄悄遁出屋外,池鸢当即察觉,拽着身侧二人飞至檐下杂草堆里躲避。
“怎么了?”“没什么,感觉像是有东西?”“是鸟吧,这破地方鸟可多了。”“嗯,大概是吧。”
等人都进去了,池鸢三人又返回到檐上,这次池鸢长记性了,先扫开土层再去揭瓦,因是靠着背阴处,便是打开一个口子,透进的光也不会让里面的人察觉。
屋内或站或坐着十几个人,他们衣着打扮和中原人无异,只是手边的武器有些怪异,这会孟三刀正坐在窗前与一个高个子的黑衣人说话,两人交流的语言池鸢却听不懂,正纳闷时,谢离突然垂首贴着瓦檐认真听了起来,池鸢好奇凑过去对着谢离耳朵道:“修远,你能听懂东越人说话?”
谢离浑身一怔,当即耳畔通红一片:“嗯……略懂一些。”
池鸢压低声道:“那他们在说什么?”薄薰听罢也凑了过来。
谢离不敢面对池鸢的视线,转过脸道:“他们在商议……与武林盟合作之事。”说到这里谢离微微皱眉,他沉思了一会又道:“东越人好似和武林盟达成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领头人在吩咐孟三刀接下来的暗杀目标,但孟三刀却与黑衣人吵了起来,他说不能尽信武林盟,以防他们过河拆桥……”
池鸢听罢兴致缺缺,武林盟和东越人的目的她才不关心呢,但前提是别惹到她。
谢离突然又道:“那个黑衣人又说,今晚在万寿庄有一场暗杀行动,还指名要孟三刀去杀庄主。”
池鸢眸光一亮,万寿庄,昨晚沧海公子就与她说了,寒徽却可能在万寿庄,本来还想着等她回来,既然有这等好戏看,那还是赶过去瞧一眼吧。
池鸢拍了拍谢离的肩示意撤退,谢离心领神会,轻手轻脚的挪回瓦片,跟着池鸢和薄薰离开院子。
万寿庄座落在落神山脚下的仙居湖畔,池鸢三人骑马赶到时已是黄昏,湖风清波掀起一片残阳,蜿蜒的山路上只见几个晚归的猎户樵夫身影。
山路过后又是一段规整的石子小路,行至半途,便可见万寿庄的院檐,还未靠近,就见几位老翁在湖边垂钓,谢离提前下马向几位老者行礼问好,一番攀谈中,才知老翁只是住在附近的闲散江湖客,之后池鸢也下马走去,向几位老翁要了钓具,学着他们一起垂钓。
直到金乌坠落,月盘相接,老翁们才陆续归家。他们走了,池鸢他们依然并排垂钓,这次薄薰不再散溢灵气吸引游鱼,而是认认真真遵从老翁传授的技艺钓鱼,只可惜两个时辰下来,她和池鸢一无所获,反倒是谢离接连上了几钩,而且还都是大鱼。
“哼,什么狗屁钓鱼方法,根本就没用,还不如灵力好使!”薄薰气愤地扔掉钓竿,目光盯着谢离的鱼篓瞧个不停。
池鸢也是好奇谢离钓鱼手法为何如此熟稔,然而谢离的回答却让池鸢沉寂的心弦再次拨动:“也没什么技巧可言,一切都是手熟尔,和流光君游学几年,也时常陪他一起静心垂钓……”谢离话说一半当即停住,见池鸢面色无恙,才释然笑了笑,随后又极为自然的转了话题:“罄月,你可知这仙居湖的鱼格外鲜美,每次来江都,流,不,我时常会遣人去抓鱼做菜,而且江都城中亦有一家万香楼,等解了这桩事,就带你去尝尝江都的风味,如何?”
“好呀。”池鸢嘴角笑得灿烂,然而她内心深处不免又想了流光君,现在他怕是已经酒醒了吧,应该十分生气她的不告而别吧……
薄薰问道:“谢离,什么万香楼,是好吃的吗?”谢离颔首笑道:“是呀,是有好多好吃的好去处,我想你应该是很喜欢的。”
薄薰乐道:“那是当然,自成我化形之后也没什么爱好了,就喜欢吃,不过,这吃的东西杂了,修为反而倒退了些……”说到这里薄薰陡然顿了顿,她冲着谢离笑了笑,虽是对着他说话,视线却全然落在鱼篓子里:“我现在决定了,不再乱吃东西了,我要学主人一样辟谷,哼,你不知道,吃多了凡人的烟火,灵力就有些不好使了,现在,就连施展个隐身术都不太利索了。”
谢离望着薄薰似是而非的举动,笑着将鱼篓递给她:“好啦,既是嘴馋,这些都送你了。”
薄薰高呼一声:“啊,谢离你真好,我发誓,你是除主人之外我最喜欢的人了!”
谢离听了亦是高兴,然还没高兴一会,静谧的湖面突然无端荡起几圈涟漪,池鸢和薄薰早已察觉,但对这群小角色她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有人来了。”谢离收拾好钓具和鱼篓,起身往湖畔寻看。薄薰也跟着瞧了一眼,满脸不屑:“别急,还远着呢。”说完又四下看了看,指着万寿庄前的大树道:“主人,谢离,咱们就蹲在那里看热闹吧?”
夜深人静,微风徐徐,万寿庄大门前蹲坐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弟子,一对昏黄的竹灯笼被风吹得四面摇晃,仿佛在告诉他们有人来袭。
湖畔边蛙声一片,喧闹的鸣叫似乎成了他们的安眠曲,即便院檐角无声落了一批杀手都没察觉。
映照着月光的刀刃格外明亮刺眼,就在蛙叫声顿止的瞬间,两个弟子的头颅也跟着掉落,昏暗的烛火投影在朱红大门一角,那里刚染了一层新鲜的血红色,丝丝腥气也伴着夜风中的花香一路吹散开。
“罄月,不动手吗?”谢离出声问道,但话刚说完就被池鸢捂住了嘴,谢离一怔,只听她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只见凄惨的月光下,又飞来一大群人,他们如风中夜枭一般平缓落到屋檐上,随后跟着前面一批人悄悄潜进万寿庄深处。
“居然是两批人马?”谢离有些惊讶。池鸢颔首:“嗯,不知另一方势力是谁,且先看看再说。”
等两批人都走远,山庄门前的蛙叫声又此起彼伏的响起,池鸢细细闻听,除开这群聒噪的青蛙之外,迎面吹来的风声中好似能听见山庄深处不断响起的惊叫声。
池鸢当即挥手让薄薰先潜进去:“薄薰,你进去找一位红衣姑娘,务必要保全她的性命”
一声令下,薄薰瞬间遁化成了一道绿影融进了黑夜。
池鸢扶着树干缓缓起身,山庄内渐渐起了火光,也不知那两方人马是一伙的还是对立的,贸然进去,她和薄薰倒可自保,但谢离就不一定,这也是她迟迟不进去的缘由。
谢离站在池鸢身侧,他卸下背上的弓箭,这是到江都之后去一家店铺购置的,虽不如府上那把弓弦好用,但也能将就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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