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313.月影朦胧(四)

窗外风雨不断,窗内昏暗朦胧,一阵又一阵的湖风将窗前纱帘拂动,一闪而过的雷光,照亮榻前人如月华般美好的侧脸。

薄薰缩紧身子盘在池鸢手腕,趁流光君不注意一点点地往袖中爬,她本随池鸢睡得正香,哪知流光君突然到来,现在的她法力大失,基本察觉不到旁人靠近,若不是流光君就站在面前,她甚至都嗅不到气味。

流光君站在榻前静静看着,也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看了多久,他面色沉静,半敛眼眸,闪烁的眸光中不知掩藏了什么。

突然,流光君动了,吓得薄薰一个激灵,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等了一会,终于壮起胆子去瞧。

只见流光君俯身坐到榻边,伸出手探向池鸢的脸,月白的缎面里衣随他动作滑落,露出玉一样莹透光滑的手臂,他的手触上池鸢的脸,修长的指尖停在她眉眼间。

睡梦中的池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睫翼开始颤动,似要苏醒过来,流光君唇角浮开笑意,蓦然贴近,俯首吻在池鸢额上。

就在这一瞬,池鸢猛然睁开眼,视线刚好对上流光君不断滚动的喉结,池鸢才从深睡中惊醒,神思有些迷糊,她怔怔看着,好久才反应过来。

而此刻,流光君已经抬头起身,正用一腔饱含柔情的笑眸注视着池鸢,想看她是如何反应。

池鸢瞪圆了眼睛,惊愕又不敢置信的看着流光君,“你,你居然敢偷袭我!”

“偷袭?”流光君眉梢挑动,再次俯身而坐,神色含着几分认真:“你可知我方才做了什么?”

池鸢怔了怔,瞥了流光君一眼,立马别开头,不敢与他对视:“我哪知你要做什么,鬼鬼祟祟,趁我熟睡不是偷袭是什么?”

流光君含笑道:“哦?那也就是说,你不知我做了什么?”看见池鸢眉梢泛开的红晕,流光君心下了然,原来她什么都明白,却要装作不懂,“好,既是不知,那我再做一遍,你且看清楚。”

流光君说完即刻靠近,池鸢倏然起身远离他,语气很是不稳:“你,你你不用做,我知道,我都知道!”

流光君笑容微敛,绕有深意的盯着池鸢:“哦?原来你都知道,这般说,你是故意骗我装作不懂的了?”

池鸢避开流光君探究的眼神,支支吾吾回道:“我是懂,但我又不是很懂。”说到此,池鸢抬眸睇了流光君一眼,这一眼颇有些娇怨意味,直瞪得流光君心神激荡,眼眸都暗了下来。

池鸢又道:“我又不是个傻的,你之前那样对我,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流光君低笑阵阵,举步向池鸢靠近:“小笨蛋,既是明白,怎可说我是偷袭?”

池鸢警惕地看着流光君,他虽是停下了,但两人之间也靠得极近,窗外灌入的湖风将他里衣吹过来,与她的裙摆互相缠绕交叠,如此近的距离,池鸢能很清晰的闻见流光君身上淡淡的铃兰花香。

“你不是偷袭,那是什么?”池鸢呼吸微滞,心弦缭乱,却依然嘴硬。

流光君俯首看着池鸢,一字一顿:“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池鸢双眸轻颤,看了他一眼立刻低头,“管你为什么,总之,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不可以这样做!”

流光君唇角勾起,笑问:“哦?这般说来,在你知道的情况下,我就可以如此做了?”

“你……”池鸢顿时语塞,气恼道:“哼,你倒是能言善辩,不与你说了!”怎么都说不过流光君,多说多错,那还不如不说。

池鸢侧身绕开流光君,就要往别处去,然刚一动身,就被流光君抓住胳膊,池鸢不敢用力挣脱,拉扯间,还是被他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池鸢整张脸都贴在流光君的胸口上,他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缎面里衣光滑得池鸢轻轻一挣就将他衣襟挣开,露出里边微微发烫的玉白肌理,流光君轻喘一声,抱紧池鸢,声音暗哑异常:“乖,别动。”

这声轻喘听得池鸢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而流光君说话时吐出的灼热气息,几乎全都灌入她耳朵里,霎时,一股奇怪的酥麻感袭来,让她既害怕又刺激。

池鸢咽了咽口水,小声询问:“你,你为何只穿里衣?”

流光君低笑出声,传到池鸢耳里却闷闷的,闷得她更加心慌。

“醒了便迫不及待的想见你。”

“啊?”池鸢抬起头,去瞧流光君,恰好对上他低头探来的眼眸,那一眼,柔情似水,差点将她溺死在里面。

“小笨蛋,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流光君的容貌极为出众,冲池鸢的那一笑,胜过人间所有风花雪月,池鸢怔怔看着他,一刹那,好似看见师父的影子。

察觉池鸢失神,流光君还以为是因此自己,眉眼间的笑更加不以掩饰,直到池鸢回神,神色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流光君才察觉端倪,再联想到池鸢之前说的话,流光君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感觉流光君松了手,池鸢立刻挣脱,逃似的几步走至窗前,抚着心口,神色忧思的看着窗外的雨。

流光君将池鸢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他一步步追去,压抑心中怒火,质问池鸢:“你方才透过我,是在想谁?”

池鸢闻言回头,瞧见流光君阴沉的脸色,微微惊异,此时,压抑怒火,沉敛气息的流光君看上去十分吓人,尽管他眉眼生得再好看,一旦生气起来,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池鸢自是不会惧他:“我在想谁,与你何干?”

“好一个与我无干,池鸢,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流光君将池鸢逼至墙角,窗外风雨透过轻纱,尽数吹向两人,转眼他们衣衫就湿透,池鸢还好,流光君那身单薄里衣全被浸湿,将他莹白如玉的皮肤透得若隐若现。

池鸢抬头看着流光君,眼神亦是冷了几分:“流光君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会对我做什么。”

流光君眸光颤动,神色中满溢而出的怒气在池鸢冰冷的语气里慢慢消解,他轻叹一声,半磕眼眸,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哼,我会对你做什么?那你等着看好了,到时不要怨我,这都是你逼我的……”说完流光君便拂袖而去,独留池鸢站在原地思索他的话。

直到流光君走后,薄薰才敢动一动枝叶,松一松筋骨,她躲在池鸢袖中看了全程,终于明白池鸢为何要她守着不走的原因,原来主人面对流光君的时候,那法术和武功都如同失效一般,如此不会反击模样岂不是任人宰割?不对……薄薰转念一想,主人有这般反应,那就证明,她对流光君有情,哎呀,这可不得了,情劫是所有劫难中最难捱过的,完了完了,主人凡间渡劫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池鸢还在暗想流光君方才说的话,但无论她怎么想,都猜不准流光君的心思,既是想不透,她也不会为难自己。

池鸢念了几遍静心咒,放宽了心,重新躺回美人榻上看着窗外的雨发怔。

薄薰悄悄爬到池鸢肩上,伸出枝桠探了探,见池鸢没有反应,不由得担忧起来。薄薰想法多心思重,即便明白池鸢同流光君之间的问题,但她不能说,万一说透了,池鸢舍不得流光君,放弃修仙,同他一起留在凡间,那她岂不是……再也无法去灵界修行。

池鸢这一躺直躺到晚上,其间,流光君的三个书侍全都来请过她,以之和为从也不例外,但池鸢铁了心谁都不愿理,弄得他们也不敢回去同流光君交差,空闻也只能绞尽脑汁的劝说池鸢。

“池姑娘,都戌时了,公子一直等着你呢,你就随我去一趟吧?”

池鸢靠坐在榻上,拿了本书随意看着:“不去。”

空闻又道:“池姑娘既是不想吃饭,那游湖去不去,外边雨刚停,风景正好,不如出去透透气?”

池鸢翻了一页书,抬头扫向空闻,“不去。”

空闻细细观察池鸢的神色,轻声劝道:“池姑娘,虽不知,你同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空闻敢确信,公子是最在意姑娘的人,你看,晚膳公子一直等着你,你不去他便不吃,池姑娘也别见怪,公子就是如此性子,他肯定早就想见你,只是放不下面子,所以才派我们来请。”

池鸢翻书的手一顿,冷声道:“哼,他的面子,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流光君,也就我不识好歹,会同他计较,既不愿放下面子,那就耗着吧,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他。”

空闻笑容僵住,心想着帮自家公子说几句好话,但见池鸢越发冷漠的神情,心思流转,忽生一计。

“咳咳,当然池姑娘不想去也是可以的,我完全理解姑娘的想法,公子惹你生气,你就应该晾他一晾!”

池鸢诧异抬眸,看向空闻:“你当真这样想?”

空闻侧身看向门外,见象枢和明泉已经离开,遂上前,小声道:“空闻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公子的脾气太怪了,也只有池姑娘你能管住他,反正我是支持姑娘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空闻都不会有异议。”

池鸢当即合上书,笑着吩咐:“很好,既如此,那你替我传话给流光君,就说贵府规矩多,主人家还喜欢仗势欺人,我不愿久留,即刻就走。”

空闻讶然张嘴:“池姑娘,你真要走啊?”

“是啊,待在这里多没意思,做什么还要看你家公子的眼色,我才不愿找不痛快呢。”

池鸢说完便起身,空闻追在后面喊道:“池姑娘,你等等!”

池鸢哪会等他,出了书房直上二楼去取自己的行李,空闻一路跟着,不敢大声与池鸢议论刚才的事,可池鸢又不愿给他商量的余地。

直到池鸢推开门,看到屋内站着的流光君,追池鸢而来的空闻霎时闭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随后帮两人掩好门,灰溜溜地跑开。

看见流光君,池鸢诧异一瞬,随即静下心来,装作若无其事,去取柜子里的行李。

流光君原本是背对池鸢的,见她无视自己,倏然转身,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池鸢拿了行李,挑帘就走,流光君几步上前拦住她,池鸢皱眉道:“让开!”

流光君动也不动,低头与池鸢对视,眸中汹涌着狂风巨浪。“你不问我,为何在此?”流光君的声音低沉暗哑,仿佛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池鸢眸光转了转,冷声道:“管你为何,让开,我要走了!”

流光君好似没听到池鸢的话,继续道:“因为我早料到你会走,所以便候在此处等你,池鸢,你心思太好猜,可即便猜中又如何,知道你会做出这伤人之举,等在此,不过是又被你伤一遍罢了。”

池鸢神色冰冷,瞪着他道:“好,你既如此了解我,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变。”

流光君眼神一黯,压低声音道:“那我若是向你道歉呢……”话说至此,他的声音又低又轻,身子微微俯下,贴着池鸢的耳畔,轻声诉语,“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般质问你,若你有难处不愿说,好,以后,我绝不会再问。”

池鸢容色松动,流光君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她是从来没见过的,此刻,她不禁联想到空闻的话,空闻说,只有她才能治得住流光君,而流光君最在意的人就是她,她原是当笑话听听,如今来看,空闻说的可能不是假话。

见池鸢没有太大反应,流光君眸光闪烁,贴近一步,低声哄劝:“晚膳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若觉得闷,我便带你去游湖,也不一定待在水榭,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池鸢轻哼一声,扭过脸不愿看流光君的眼神,实则是那眼神看得她心慌,容易着道。“不需要你陪,本来我就是想去哪就去哪,你府上规矩多,我才不愿待呢……”

流光君倏然凝眉,不解的问:“有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池鸢瞥了他一眼,直道:“你的水榭这么大,一个正常人都没有,还有你的门客,离得老远,都没有热闹瞧,可是无趣。”

流光君心下一松,池鸢这般说,那证明还有转圜的余地,遂继续低声诱哄道:“这算什么规矩,更何况这些规矩都是给旁人立的,池鸢,在我这里,没人敢给你立规矩,你若是对谁有意见,尽管与我说,以后,你的话就是规矩,如何?”

池鸢怔怔看着流光君,如此温柔的眼神,如此顺耳的话,谁不会心动?本来两人的矛盾皆因她而起,她虽喜欢嘴硬,但也知道理亏二字,扪心自问,流光君待她如上宾,不曾有半分怠慢之处,不知不觉中,池鸢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察觉池鸢眼神变了,流光君强忍住笑,极为自然地接过池鸢手中的行李放到一旁,“你喜欢热闹,那一会我便将门客都唤来,让他们拿出看家本事表演,你说好不好?”

池鸢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流光君想了想,又道:“近日城中要举办一场文期酒会,来参加的不仅有世家子弟,还有各地赶来的文人墨客,这次的宴会规模宏大,场面应该很热闹,怎么样,可有兴趣同我一起去?”

池鸢眸光一闪:“即便不同你一起,我也能进去。”

流光君无奈哄道:“好好,我知道你本事大,这天底下就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但你要知道,我若放出消息说要去赴会,那场面可就不一般了。”

池鸢侧身绕开流光君,走到茶案前坐下:“那是当然,你可是流光君,你出现的地方,哪里不是人挤人。”

流光君跟过去,坐到她身侧:“你喜欢热闹,我便为你制造热闹。”

池鸢持茶壶的手轻轻一颤,她不敢看他,强自镇定,提着茶壶倒茶,“哼,你就知道我喜欢热闹?我可不是什么热闹都喜欢凑过去的。”

池鸢倒到一半,茶壶就被流光君接了过去,两人手指触碰瞬间,池鸢心中有根弦好似崩断,她赶忙抽手,暗自平复自己的心境。

流光君一直在观察池鸢的神情和举止,她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开他的眼睛,不免心生喜悦。只能说两人的心思别扭得如出一辙,不过,流光君还是比池鸢坦率许多,若两人一直这样别扭下去,也不可能走到如今局面。

“好好,我保证这一次的热闹你会很喜欢。”

池鸢接过流光君递来的茶盏,“你何以如此笃定?”

流光君右手搭上桌案,俯首看着池鸢:“说透就没意思了,总之,你之前的那些老熟人都会露脸。”

“老熟人?是谁?”池鸢还在追问。

流光君轻轻摇头,随即转了话题:“池鸢,昨夜你抓蛇去齐府的事,我可知道得清楚呢。”

池鸢微微皱眉:“这件事跟你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流光君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池鸢的额头,轻声笑道:“笨蛋,自己想。”而后,他似又想起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古怪,“池鸢,以后若再去落霞山,记得带上我。”

“哦。”池鸢淡淡应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流光君说的话,顿时好奇不已:“你要去落霞山?你,你……你是要去找女人,还是要去找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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