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青花欲燃(8)

池鸢拉着流光君走得急,前面近卫和仪仗少年们纷纷退避两侧,给他们让路,直到离开众人视野,池鸢才缓了步伐,回头看流光君。

“你住哪座园子?”

流光君笑意盈盈的看着池鸢,微微使力,将她拽向自己:“走得这般急却不知我住哪,池鸢,我还以为你是知道的。”

跟在他们身后以之、为从赶忙退远,目光四顾,假装看风景,空闻也跟着后退了几步,但那目光总会时不时的往流光君那边偷瞧,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你来得这般突然,谁会知道?”

流光君双眸轻轻眨动,眸光惑人又温柔,“既是不知,那便跟我走吧。”说着便牵起池鸢的手,迈向幽林小径。

没走多远,迎面就来了一队人,为首之人正是戴着面具的太熙园园主影月,他身后除了琵琶女,还有十几个着绿衣的仆婢。

还未靠近,影月就率领仆人在原地停下,俯身拱手向流光君行礼。

“恭迎流光君莅临太熙园,太清园已为君收拾妥当,请随我来。”

流光君朝影月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便牵着池鸢跟着影月的队伍往太清园而去。

太清园位于北方星斗首位,离东园正中的主阁很近,同时也与谢离的竹园相邻,太清园是东园中最大的一个园林,枕山靠湖,既有花木之繁盛,又有青山绿水之秀美。

太清园平日禁止入内,即便是路过也会被太熙园的守卫驱赶,也只有流光君才有此殊荣,让园主一再破例。

影月将流光君送至园前,留下那些绿衣仆婢,便自行退去,别前道:“流光君请稍作歇息,待晚宴,我再来迎君。”

池鸢回头看着影月离开,还不容她多瞧几眼,流光君便牵着她的手入了太清园。

几许微风穿廊而过,将两人衣?交叠纠缠,流光君视线不离池鸢,他注视着她,而她则好奇的四下张望。

“郗子恒,这园子好大呀,我来太熙园这么久,还从未发现有这么一座别致又清静的地方呢。”

流光君含笑道:“喜欢?喜欢就留下和我一起住。”

池鸢转身看他:“就剩两日,即便住也住不久了。”

流光君眸色一凝,盯着她道:“哦?你这话的意思是,若是能住长久,便愿意与我一起住下去了?”

“啊?”池鸢讶然一声,立马摇头否决:“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流光君声音微微压低。

池鸢瞥了他一眼,即刻转开视线,可流光君不容她错眼,搭上她的肩将她转过身。

“池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流光君微微俯首,望着池鸢。

流光君声音又低又沉,目光更是压迫十足,池鸢皱眉与他对视,微微气恼:“反正就两日,和你住便住了,我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你想如何?”

流光君眸色清清,如一轮寒月,他看着池鸢,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眼中,实实在在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却不知她心里,自己又是何等分量。

流光君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不如何,你想如何便如何,我能拿你怎么办……”

流光君说完叹息一声,松开池鸢的肩,下一刻,却猛然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流光君抱得很紧,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缝隙,可他身量太高,池鸢整个脑袋都被他死死扣在胸口,池鸢是习武之人,气息绵长,窒息感倒是其次还好,最让她不舒服的是鼻子,也不知碰到他衣襟上哪件饰物,那冰冷坚硬的触感,硌得她难受至极。

好一会,流光君才稍稍松了力度,将池鸢从怀里放出来,不过他的手依旧揽在她的腰上。

池鸢抬起头,顶着通红的鼻梁与流光君对视,“看你做的好事,抱就抱了,也不看准点!”说完又指着流光君衣襟上的翠玉珠饰道:“都怪你,衣服穿得这般花哨,可弄疼我了。”

流光君俯首看着池鸢,本是一腔绵绵情意想对她倾诉,而今,却因她的话,搅得那暧昧气氛荡然无存。

“别动,我帮你看看。”流光君伸手摸了摸池鸢的鼻尖,语气透着几许无奈,他望着池鸢,轻声询问:“还疼吗?”

池鸢哼了哼,假装吃痛皱眉:“当然疼了,你力气那般大,一下撞上去,谁都会疼吧。”

流光君低嗯一声,当着池鸢的面便开始宽衣解带,池鸢就那般若无其事地看着,也不知害羞,更不知避讳。

“你脱衣服干嘛?”池鸢问道。

流光君抬眸看了她一眼,故意放慢解衣带的动作,含笑道:“你说我脱衣服做什么?”

“你要睡觉?”池鸢回头看了看停在远处的空闻以及那些仆婢们,接着道:“还是说你要沐浴?要不要我帮你喊空闻过来?”

流光君眉梢微动,眼中期待之意瞬间消散,他快速脱去外衫,扔到一侧栏杆上,随即开始打量池鸢:“你这是几日没沐浴更衣了?瞧瞧,裙角尽是灰泥,也不嫌脏。”

池鸢低头瞧了一眼,满不在乎道:“也就前几日,在谢离竹园中洗了一回,说来,那温泉的水怪舒服的。”

流光君眸色一沉,低声质问道:“怎么,水榭的冷热泉水还不得你意,偏要去谢离那里沐浴?”

池鸢眉头一皱,抬头看着流光君道:“水榭多远啊,我就顺路洗了洗,郗子恒,难道你要为这点小事生气吗?”

流光君深吸一口气,蓦然出手将池鸢揽进怀中,“池鸢,这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可不是,正好此园中也有一处温泉,走,随我沐浴去。”

流光君说完就牵着池鸢的手,往回廊尽头的阁楼走去。

池鸢一听要去沐浴,还是同流光君一起,顿然想起在栖梧山庄的那些事,心下又羞又恼,急声喊道:“郗子恒,你,你刚才还说嫌我脏呢,既是嫌我脏,你就别抱我,也别牵我的手!”

流光君回头看向池鸢,见她眉间微微沁染的羞红,蓦然笑开,手中五指扣得更紧。

“我怎会嫌你,即便你是脏的,我也喜欢,正好有机会可以帮你洗干净。”

池鸢听言羞得面色更红,压低声音喝道:“谁,谁要你帮了,你,你给我松手,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看到池鸢难得露出的羞窘之态,流光君一时看怔了眼,他很快回神,笑着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说完微微施力,将池鸢拉到身前,在她错愕之际,又猛然将她横抱而起,轻轻一跃,转瞬进了阁楼。

落在远处的空闻等人,见到此景,纷纷讶异停步。

以之咂舌道:“公子这般性急,怎么轻功都给使上了,也不怕在池姑娘面前露馅。”

为从闻言双肩疯狂抖动,转过身闷笑不止。

空闻瞥了他们一眼,笑着道:“两个小毛孩,懂什么男女之事,这人呀一旦情至深处,哪能想得周全,露馅就露馅吧,反正事后公子也能圆回来。”

以之当即举起剑鞘,对着空闻的脑袋敲了敲,怒喝道:“你说谁小毛孩,你就比公子大两岁,比我们大一岁,满打满算也才十九,未到弱冠,你不也是小毛孩一个!”

空闻结实挨了一下,见以之还要来敲,一个纵步,直接翻到回廊顶上,“以之,别仗着你武功好就随便欺负人,以后喝水吃饭给我注意点,若是着道,别怪我没提醒你!”

看着空闻往阁楼方向去了,以之、为从也不敢耽搁,提剑跟了过去。

流光君抱着池鸢进了阁楼,一路绕行,直往北面而去。

池鸢躺在流光君怀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下颌看个不停。

许是被池鸢目光所扰,流光君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不是要对我不客气吗,为何还不动手?”

池鸢眉峰一挑,疑惑道:“你会轻功?”

流光君笑着颔首:“你又没问我会不会。”

池鸢皱了皱眉,狐疑地盯着流光君道:“不是说你从未来过太熙园吗?为何你对此园地形如此熟悉?”

“那是别人说的,但不是我说的,你觉得流言可信吗?”

池鸢瞬间沉默,心道:她确实是听别人说流光君不曾来过太熙园,这话也不是流光君亲口说的,终归是传言的确不可信,但是,流光君对太熙园这般熟悉,还有玉珠通行令,他不是园主,而园主对他却格外客气,所以,这太熙园究竟和他有何干系?

正当池鸢默想之时,流光君突然道:“别瞎想,温泉到了。”

池鸢即刻醒神,挣扎着从流光君身上下来,这回还没使力,流光君就松开手放她下来。

石阶尽头是一湾清透的温泉,汩汩的泉水微微翻腾,蒸腾而起的白雾将泉水边的石壁花草掩得若隐若现,微微拂过的清风,带起一卷雾气,顺着石阶而下,漫延到两人脚下。

石阶边零散种着几株山茶花树,红艳透血的山茶花颤颤巍巍开了满枝,清风一动,花冠齐头而落,一路顺着石阶滚向热泉中。

此情此景,不说和栖梧山庄的温泉一模一样,便是像上五分也说得过去。

池鸢怔怔看着,脸色被雾气蒸得微微发红,“郗子恒,你不会真要帮我洗吧?”

流光君正准备离开,听言神色微变,转眸看池鸢的眼神炽热又露骨,“你愿吗?”

池鸢被他这种眼神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当当然,不愿了!”

“呵……好了不逗你了,去洗吧,衣物婢女会送来。”流光君说完便转身走了。

直待再也看不到流光君的身影,池鸢才觉得身上那股燥热慢慢冷却,她望着空旷门框上随风飘荡的几片青纱,回头沿着石阶而上,褪去衣物泡入池水中。

须臾,一抹莹光就从一侧山壁上窜来,它猛地一下扎进泉水里,再次冒出头时,已化作了人形。

薄薰甩了甩湿透的头发,从玉台上拿起一块帕子,给池鸢擦身。

“主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流光君真会留下来和你一起洗澡呢!还好还好……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池鸢眉梢还留有红晕,听到薄薰的话,嗔怒地睇了她一眼:“还敢胡言,是不是皮痒,欠收拾了?”

薄薰吓得直接扎进水里,咕噜噜一阵水花从头顶冒出,也不知她在水里说了什么话。

池鸢伸手摸到薄薰的衣领,一把将她从泉水里提出来,面对池鸢羞恼的怒火,薄薰脸上神情和她湿透的头发一样,无力的耷拉着,“对不起主人,我不说了,我保证以后不再说流光君的坏话,您别生气……”

池鸢瞳孔骤缩,提着薄薰的手微微施力,“你说他的坏话关我何事?看来我是太放纵你了,让你不知分寸,不知规矩。”

薄薰慌忙抱头求饶:“对不起主人,主人对不起,薄薰错了,薄薰再也不敢了,您饶我一命吧,以后您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您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保证不会多说一句话,您…”

“好了,巧言令色,适可而止!”池鸢出言打断。

薄薰当即不敢说了,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色对着池鸢。

池鸢放开她,别过头道:“你不必与我道歉,是我,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迁怒于你……”

薄薰怔怔看着池鸢,一对碧绿的眼睛睁得溜圆,她看了一会,俯首认真道:“主人,是薄薰的错,薄薰不察主人心思,还说出那样的话,惹主人生气,薄薰实属不该。”

池鸢转过脸,看着薄薰那正经道歉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不是什么大事,竟与你置气起来,好了,继续帮我梳洗吧。”

“嗯嗯,好的主人!”薄薰乖巧趴在池鸢身边,拿着帕子认认真真帮她擦身。

稍许,就有四个婢女端着托盘进来,前面两人拿的是池鸢换洗的衣物,后面两人托盘里装的却是酒茶和果子。

池鸢让她们放下东西就走,待人一走,薄薰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盘子里的桃子,她拿过来先是闻了闻,随后递给池鸢,“主人,这桃好香,吃起来肯定甜。”

池鸢挥手道:“你吃吧,我喝酒。”

“喝酒?”薄薰转头看着盘子里的酒,正准备嗅着呢,那酒香就顺着雾气飘了过来,薄薰当即眸光一亮,“主人,是上次宴上您喝那种酒,哇,真是香极了!”

薄薰放下桃子,将装有千日醉的酒壶拿起来,揭开盖子好生闻了一遭,“主人,这壶酒您怕是喝不完,不如,让我给您分担一些?”

池鸢看到薄薰偷偷咽口水的动作,忍笑道:“想喝就喝,别鬼鬼祟祟,耍那些没用的心机。”

“好喔!”得了池鸢应答,薄薰激动得爬出浴池,她取了两个酒杯放在玉台上,随后提起酒壶给酒杯都满上,“来,主人,薄薰敬你一杯!”

主仆两人分食完一壶酒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池鸢一直泡在热泉中,再加上千日醉的酒劲,起身时都开始摇摇晃晃。

“主人,您没事吧?”

“没事,这酒虽是极品,但不至于让我醉倒。”

薄薰扶着池鸢起身,伺候她穿衣,出了幽谷,登上木台,便见屏风后站着一排婢女,其中四人正是之前进去送衣物酒水的。

为首婢女引领身后众人向池鸢俯身行礼:“姑娘,流光君在听潮阁,您是去寻他,还是去卧房歇息?”

池鸢想也没想直道:“去听潮阁。”

“是。”婢女再次俯首一礼,行至一侧,边走边请,为池鸢带路。

听潮阁在南面,距此地很有一段路程,不过也因此,婢女能将沿路看见的屋舍都与池鸢介绍一遍。

池鸢默默听着,当听到流光君与自己的卧房是连起来的时,神色顿然有些不自在。

“你是流光君的婢女?”池鸢出声问道。

走在池鸢身侧的婢女立即回道:“是,奴婢是跟随流光君从瑶湖水榭来的,上回,姑娘在暮星西阁沐浴,也是奴婢伺候的姑娘。”

池鸢闻言看了她一眼,但她五官实在普通,几乎是看一眼就能忘的程度。

池鸢不问,婢女也不敢多言,继续为池鸢带路。

薄薰跟在池鸢身后,嘴里还嚼着桃肉,见池鸢与那婢女搭话,便随意看了一眼,就这一眼,突然发现,周围的婢女,那容貌都极为普通,甚至放到人群中都是不起眼的程度。

见此,薄薰内心十分纳闷,跟在流光君身边的少年和侍卫都那般好看,为何这婢女的相貌就如此普通呢?

还不如薄薰多想,听潮阁就到了,望着阁前守着的两位白衣剑侍,薄薰搓了搓手臂,还未靠近,她便感觉流光君的气场压迫十足。

“主,主人,那个,我能不能不跟您进去?”薄薰传音道。

池鸢抬脚的动作一顿,回头瞧了她一眼,继续踏上山路石阶,“随你,但不许走远,就在阁外等我。”

“好。”池鸢一经答应,薄薰扭头就走,下了山道,看见山林一隅亭台,便冲过去,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美滋滋的睡起大觉来。

平时,薄薰也不这么困,许是因为喝了千日醉的缘故,喝饱了就困意来袭,还没搞懂怎么回事,薄薰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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