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闻听双目一瞪,扭头看向门外,就在这时,几个出去寻人的小弟也匆匆赶回来,躲到汉子身后,“大大哥……您听到了吗?”
汉子牛鼻耸了耸,重重哼气,踏步走向门外,“听见了,不知何方宵小,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
小弟赶忙将汉子拉住,“大哥,您别急,万一对方是个不好惹的呢,前院还有那么多人,再如何也轮不到咱们出手啊…”
另一个小弟跟着附和道:“是呀大哥,您消消气,快坐快坐,方才我们去前院看了,小姑娘不在,兴许还躲在这后院某一处呢,咱们静观其变,待事了再去找她也不迟。”
汉子听言面色稍霁,在两个小弟的搀扶下坐回椅子,实则他内心也是不断打鼓,方才神秘人的那段内力传音,可不是一般人能喊得出的,至少他不能,但在小弟面前,颜面还是要顾忌几分。
“嗯,你们也别出去了,对方实力暂不可知,都留在这里,大哥也好护你们周全。”
“是是是,多谢大哥美意。”两小弟俯身拜谢,随后都争相挤着躲到汉子椅背下。
池鸢换了一个粱柱继续蹲守,她看了看底下三人,又看了看窗外墨一般漆黑的夜色,只觉那神秘人的声音很是耳熟,正当疑惑时,虚掩的屋门忽被一阵怪风吹开,哗的一下,挂在门前的灯笼熄灭,霎时屋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沉静之中,只闻木门发出诡异又难听的吱呀声。
呱呱,门外又响起那黑鸟的怪叫,听声音像是离得很近,咚咚,又是几声清脆石子滚落的声音,黑鸟似乎就停在门檐之上。
“大大哥,外面是什么动静啊?”一个小弟按捺不住好奇发问。
汉子眼睛都瞪直了不断往外瞧,语气依旧故作镇定:“不知道,应该是鸟吧。”
汉子话音一落,檐上黑鸟突然振翅而起,接着又传来那低魅又蛊惑的内力传音。
“呵呵呵……抓到你了,我的第一位小猎物,啊~小姑娘,你身上好香啊……呵呵呵……”
男子声音传得很远,隐隐中好似听见前院有女子在呼救,但很快那呼救声就消失匿迹,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大哥,怎么办,前院好像没一点动静,他们该不会都是死了吧?”小弟惧怕的颤音再次传来。
汉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没事……再等等,如果他们都死光了正好,拖到后面反而对我们有利。”
“大哥,我们不躲躲吗?万一被抓到了……”
小弟话未说完,门外突然快速闪过几道黑影,小弟吓得身子一缩,纷纷躲到汉子身后,汉子也有些发怵,但仍旧强撑着面子,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发抖。
破漏的格窗呼呼灌入冷风,昏暗视野中,依稀可见几只黑鸟在低空盘旋,叮叮叮,屋顶之上传来几道细碎的动静,还不容细听,哗的一下,一阵狂风凶猛袭来,吹落檐上碎瓦,也将檐上飞掠之人击倒。
“呵呵呵呵……小家伙,跑得还挺快,既然如此,不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能从我手心逃出,我就放你一马。”
这一次的内力传音离得极近,近得好似从耳畔而起,甚至还能听见神秘男子吐息的细微声响。
屋内三人吓得大气不敢出,齐刷刷地看向屋顶方向,听着屋顶上起起落落的窸窣声响远去,心中大石正欲放下,却闻一道魅气的低吟声响起。
“嗯?”
下一刻,不断摇曳的木门戛然不动,风声贴近,木门之上渐渐显出几道不规则的裂纹,一道修长的身影也慢慢出现在三人视野当中。
昏沉夜色将此人笼罩,依稀可见男子身量极高,及腰长发在夜风之中有序浮飞,“呀,原来这里还藏着几只小老鼠,呵呵呵呵,小老鼠们可要乖乖藏好,待我抓住他,再回来陪你们玩。”
男子笑声极为酥气,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男子声音随风远去,待风止,门前身影也悄然不见。
正对木门坐着的汉子吓白了脸,他一动不敢动,身下小弟更是怕得浑身都在抖。
方才男子视线投来之时,他们三人如被施了定身术,不仅浑身不得动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而正对男子的大汉体验更加完整,男子说话之时,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脏,那一刻,身体好似被封冻,那股渗透进骨子的阴寒杀气,恐怕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忘记。
好一会,大汉才找回自己微弱的呼吸,他低咳几声,扭头一瞧,两小弟已经完全瘫软在地,裤腿之间还透出一股刺鼻的骚味。
与小弟相比大汉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颤着手扶着桌案站起,“走……快走,他是恶鬼,不……他比恶鬼还可怕,趁他还没回来,快跑!”
汉子一边说一边踉跄着往门外跑,两小弟功力不及他,受内力威压,身体虚脱使不上力,见大哥不顾自己,顿然又急又气,“大大哥,您等等……”
生死关头,汉子哪还顾得上他们,摸索着出了门,头也不回的扎进黑暗之中,然而,刚走上一处断桥,黑夜之中,一个身影如鸟一般飞掠而来,汉子愣神一瞧,顿然头皮发麻,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蹬足往一侧长廊飞去。
男子停驻在石桥头,抬袖一挥,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凭空飞来,身子倒悬在桥面,男子伸手一点,那具尸体随即躺倒在地,像是被抽走线的木偶。
大汉顺着长廊屋檐一路向西跑,不时回头看向石桥上的男子,当见他挥手摆弄尸体的那一幕,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内心深处的恐惧使得他渐渐使不上全力。
男子看着大汉跑远,沉声笑道:“跑呀,再跑快些,如此,游戏才够有趣。”
大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身体一僵,双腿明明在使力向前跑,可越跑却越往后退,好似背后有一股巨大吸力在拉拽他。
“呵呵呵……小家伙,你就这么点力气么?”
男子声音突然贴近,大汉惊惧回头,瞧见男子摄魂一般闪动微光的双眼,忍不住失声叫喊,可刚喊出一个啊字,喉咙就被一股力道死死扼住,不能呼吸更不能说话。
“丑陋的小老鼠,如此聒噪可不讨喜。”
男子话音一落,大汉双眼顿然凸瞪而出,七滴鲜血从七窍流出,在他身子虚弱往檐下跌落之时,一道如蛛丝般细小的银线瞬闪而来,几息间将大汉缠住,将他挂在半空。
男子转回身,看向来人,勾唇笑道:“呵呵,这般低劣体质的人你也要收?”
来人同样是一名男子,他身量清瘦,面容笼罩在黑帽之中,苍白无血的双手,缓缓翻转近乎透明的银线。
“无碍,祭炼成最下等的傀儡也算好使。”
男子敛了笑,轻轻抬手,瞬时,盘旋在周围的黑鸟一齐飞来,环绕在他身侧,其中个头最大,眼睛发红的黑鸟停在他指尖,向男子发出几道沉闷的怪叫。
男子听言幽幽一笑:“适才是第十个,那么园中还有五只小猎物未寻到,呵呵呵,有趣,当真有趣,东方兄,你慢慢玩,我先去抓人了。”
漆黑屋内,寂静无声,大汉走后,两个小弟艰难爬到角落,钻进腐旧柜子里藏身。
池鸢蹲在梁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正待动身出去探查时,门外风声突起,下一刻,那男子的身影就出现在大门外。
男子停在门前看了一会,随后一边笑一边往屋内走,待男子走近,池鸢才看清他的脸,男子相貌生得俊美,一双狭长丹凤眼妖娆上挑,眼眸转动间,好似能将人三魂七魄勾走。
男子站定在大汉之前坐的椅子前,抬眼瞧向角落柜门处,那遗留在地面的几道长长拖痕。
“呵……两个小家伙,藏得倒是好,但怎的这般不小心,将如此显现的脚印留了出来,可是,害怕我寻不到?”
男子笑声酥魅入骨,但落在两小弟耳中,犹如地狱恶鬼的勾魂铃,男子还没出手,腐旧的柜门便微微颤动,男子眼眸一眨,“啪”的一声,柜门无风而开,两小弟被一股无形力量束缚着拖拽到男子身前。
此刻的他们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更是不敢抬头看男子一眼。
男子皱眉打量他们,随意挥袖,两人就被怪风带出了门外,临走时,男子突然停在门前,“嗯?”他看向停在栏杆上的黑鸟,疑惑一瞬,随即朝前院飞去。
男子离去,黑鸟却半天不走,它歪头往屋子里看了两眼,许久才追随男子离开的方向飞去。
池鸢轻身跳下屋梁,终于发觉那黑鸟是男子的信使,这般推测,那路上遇见的黑鸟,分明就是故意引路人来此,好给男子的杀人游戏充当源源不断的猎物。
前院篝火已灭,只有檐角点燃的一盏灯笼还闪烁着几点余辉,山风冷冽,一阵阵的从长廊中涌走,池鸢身形一闪,出现在花园一角,盘旋在半空的黑鸟嘶鸣一声,其中一只飞掠而下,朝她躲藏的地方飞去,池鸢当即屏息敛气,黑鸟飞近,停在附近花枝,四下探寻,显然已经丢失目标。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速从屋梁上跃下,黑鸟当即振翅追去,池鸢沉声静气,待在原地不动。方才她已近距离见识过男子的手段,此人内力不俗,身上有阴寒之气环绕,似修习了某种怪异功法。
也就在那一瞬,她才认出,男子便是那日林中,将钱驼子掳走的神秘人,没想到,他竟出现在这里了,想来多半是外域人。
若说与他动手,池鸢自有胜算,但她并不能确定,此地还有没有别的人在暗中蛰伏,伺机而动。
正待池鸢凝思时,刚才飞出的人影,忽从一侧的角屋快速出逃,在他从灯笼下冲过的一刹那,池鸢看清了他的脸,正是那位进门时给她扔飞刀的男子,元柏。
元柏轻功还算不错,将身后追来的黑鸟尽数甩开,他回头往角屋看了一眼,面露不舍,就在这一刻,神秘男子再次出现,元柏看了他一眼,当即朝后园跃去,男子嗤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
待周围鸟群飞走,角屋大门悄悄开了半扇,田敏蜷缩着爬过门槛,四下探了探,立马向庄园大门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细密的银丝不知从何处飞来,将田敏双足缠住,田敏惊叫出声,赶忙出剑对着银丝击砍,可无论她使多大力气,银丝却完好如初,相反,她持剑的手却被弹回的力道震伤了手指。
随着银丝不断收紧,田敏整个人也被倒吊在花园上空,田敏惊惧地挥舞双手,失声叫喊:“放开我,快放开我!师兄,师兄你在哪,救命啊,师兄,救命啊!”
看到银丝的那一刻,池鸢微微吃惊,这东西可不正是幽山六鬼之一,东方若施展傀儡术的拿手好戏。
池鸢惊讶之余,细想道:既然东方若出现在此,那么方才的神秘男子,就极可能是颜千风了?他容貌声音都变了,难怪让她认不出,不对,不止声音变了,他武功好似比之前厉害了许多。
东方若站在屋檐慢慢收紧银丝,对田敏惊叫求救声置若盲闻,他微微屈指,两道银丝顿从袖中飞出,缠向田敏双腕,但当银丝飞出去的瞬间,一道刺目白光乍然而起,东方若抬袖遮眼,等放下时,银丝断了,悬在空中的田敏也不见了。
东方若微微错愕,低头寻看,就在这时,身侧风声涌动,颜千风抓着元柏,带着一群黑鸟从远处飞了回来。
颜千风停在东方若身旁,随手将元柏扔在脚边,元柏软趴趴的身子在檐上滚了一圈,快掉下去时,被东方若的银丝缠住,他勾指将元柏的尸体缠在半空,低声道:“那女子突然不见了。”
“什么意思?”颜千风施手一扬,身边环绕的黑鸟四散而去。
东方若看着花园中茂密的草丛,眉峰紧蹙:“就一瞬间,有银白色的光芒出现,那女子就不见了。”
颜千风笑容一顿,低头思量:“不见了?呵呵呵,有意思,能在你眼皮底下消失,最后这人功力定然了得,不过,就剩他们两人了,慢慢找,才更有意思。”
东方若摇头道:“不必找,我知道,他们就在这里,绝对没有走远。”
颜千风双眸一闪,顺着东方若的视线看向花园。
池鸢出手救了田敏,此刻,两人正趴伏在一簇草丛中,看着檐上二人,当颜千风带着元柏出现的那一刻,田敏差点惊叫出声,还好最后关头,被池鸢点住了哑穴。
田敏双眼惊惧颤动,一瞬不瞬的看着被缠在半空的元柏,不过顷刻,她衣襟就被泉涌似的眼泪浸湿。
池鸢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田敏点点头,又绝望的摇了摇头,她抬起手死命捂住嘴,不让抽泣声发出。
元柏为了让田敏有逃出去的机会,只身犯险,将颜千风引开,不想还有东方若在此守株待兔。
颜千风轻身跃下屋檐,来到花园前,一双眼眸四下扫视,他轻轻抬袖,周围怪风顿然围聚过来,将花园中一人多高的杂草吹得四处摇摆。
“别躲了,我知道你们都在这里,这样好了,你们之中,我只让一人活命,给你们三息时间考虑,三息过后,若都不出来,那我只好全都杀了。”
池鸢轻轻抬手,三道冰凌显现在指尖,以待随时动手。
“都不出来是吗?好,那我倒数了,三,二,一!”
在颜千风喊出最后一个字时,田敏毫不犹豫,直接甩脱池鸢的手,从草丛站起身,霎时,一道罡风迅速朝她面门扫去,池鸢怒骂一句,“笨蛋,谁要你去送死了!”随即闪身来到她身前,出掌将罡风化去。
颜千风听到池鸢的声音,唇角笑意一顿,眼神怔愣地看着挡在田敏身前的灰衣人。
黯淡烛火映在池鸢不起眼的灰袍上,随着光芒的起伏,点映出几道复杂又神秘的图案,冷冽的夜风将她帽檐轻纱吹起,只看一眼,那清绝的轮廓仿佛已经烙印在颜千风眼里,挥之不去,是她,这身装束,这身气度,除她之外,这天下不出第二人。
正当颜千风举步上前时,三道冰凌直冲他脸面扫来,颜千风唇角一勾,施袖一扫,冰凌如碰墙幕,碎在半空。
“池姑娘,许久不见了。”
颜千风语气极轻,其中夹杂着欢喜和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他缓步朝池鸢靠近,与此同时,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我的猎物,你放心,我不会动她,因为有你,我哪里还需要别的猎物。”
颜千风说完轻柔一笑,配上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好似暗夜中摄人心魄的妖魅。
“你的猎物?笑话,我看你们俩是我的猎物才对。”池鸢摘下帷帽,一头青丝在风中凌乱而舞。
颜千风眸光一怔,看着那张久违的脸,不免失神了几分,就在这时,东方若从檐上飞下,站到颜千风身旁道:“颜兄,小心,切莫又栽她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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