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天雄暴露后,整个六欲地牢的布防即刻启动,地牢前八个昆仑奴全部出阵,关闭入口,只让进不让出,还好池鸢跑得快,不然真要被困在里面,可即便跑出去,连接地牢的各处要道也出现了轻甲卫,无论什么人,进出皆要出示身份令牌。
不得已,池鸢只能寻到上次去的密道呆上一阵,避避风头。
“池姑娘,此地安全吗?”许念安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一角,不安询问。
“不知道。”池鸢随口回了一句,见许念安脸色不好,安抚道:“放心吧,谁来谁死。”说完,便贴着石壁去听外面地道的动静,地道内有一阵阵的沉闷脚步声,应是那些轻甲卫在追踪康天雄的去向。
半个时辰后,外面终于没了动静,不知是已经落网,还是护卫没找着人退守原地。
池鸢拽了拽袖口,低头看向身上的黑斗篷,以现在情况来断,光有衣服,没有身份令牌,怕是哪也去不了。
细细回想,池鸢忽然察觉出一些疑点:“许念安,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去地牢时,那些护卫的反应都很不对劲?”
许念安微微凝怔:“池姑娘指的是哪些地方?”
“我昨夜来,一样穿着石长老的黑袍,那些人一见到我,就上前问话,到后来,骗了两个护卫跟随,倒无人起疑了,而今细想,只觉他们无论规矩还是心思,都十分谨慎小心,再看今日,我一样假扮石长老,你则假扮我的随从,他们确实没问话,但当我靠近地牢要看犯人时,却无人主动给我开门。”
池鸢顿了顿,接着道:“还有昨夜,我杀了一个护卫,尸体就扔在一处密道中,在此之前,那护卫是一个叫庞统领的人指派而来,此事已过一日,想必早已东窗事发,得知我假扮石长老的事,可如今,再入地牢,周遭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许念安低头沉思:“好像是有些不对劲,池姑娘,你将尸体扔何处了?”
池鸢轻轻挥袖:“这些都不重要,假设他们知道有人假扮石长老,却依然按兵不动,分明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将他们引到一处,也好一网打尽。”
许念安讶异道:“方才各处卡关所见,轻甲卫没过百,也至少有几十,这么多的护卫,单凭你我,如何应对?”
“护卫而已,最是不值一提。”池鸢拿出袖中小香包给许念安看,“这东西,只要闻上一闻,立马倒头大睡,你要不要试试?”
见许念安退后一步,池鸢笑着收回手:“所以,他们来的人越多越好,省得回去路上碍事,不过,这六欲地牢中,护卫不是最棘手的,你知道白虎堂吗?”
“听说过……好像是武林盟最厉害的一批人。”
“对,他们的职责主要镇守地牢,昨夜我远远瞧见一个,实力不容小觑,兴许是五人当中最强的一个,若之后打起来,我与他对上,你不用管我,救出人就跑。”说着,池鸢就从袖中拿出地图交给许念安,“这里地形我都记着,万一真的走散,你也好按此图逃出去。”
许念安怔怔接过地图,“好,我听姑娘的。”
出去后,各处石道关卡的轻甲卫不见了,顾不得查探,两人抓紧返回石长老的休息室,通过暗门赶往意欲地牢。
顺利找到意欲地牢,牢门前的护卫,正如池鸢心中猜想,态度十分诡异,在出了康天雄这桩事的前提下,地牢中的护卫也没见多警惕,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既不问话,也不上前恭迎,任由池鸢他们进了地牢大门。
意欲地牢怪得很,所有犯人都关在右侧水牢,左侧一个人都没有,还没走多远,池鸢就看见一道熟悉身影,那正是闻人耳,此刻,闻人耳背靠铁栏,歪坐石床,低垂头,双手在身前不断捣鼓什么,手上铁链被他拽得叮当作响。
池鸢走上前,闻人耳立刻察觉有人靠近,双手快速往衣袖里一套,转头望来,当见池鸢一身黑斗篷,以及许念安的护卫服,闻人耳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连忙下床,退远了些。
闻人耳身上穿的,还是那日在黑市上的衣服,他背上衣物烂了几处,似受了鞭刑,走动时,晃动的布料下隐隐可见几道鲜红的血印。
“石鬼!你这老鬼又来作甚?”闻人耳紧贴内侧石壁,一脸憎恶地望着池鸢。
许念安也认识闻人耳,见他在此,颇为意外,池鸢与他解释:“之前安排闻人耳去查寒徽却的下落,没想到,他失踪在夜市,出现在这里。”
许念安听言,左右看了看,趁周围护卫没注意,向闻人耳拱手拜谢。
闻人耳见了诧异非常,他听力异于常人,在池鸢与许念安说话时,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听声音明显不是那石老鬼。
“你……”闻人耳走上前,双手抓着铁栏,上下打量许念安。
本是将计就计,既知晓暗中人欲请君入瓮,到此池鸢觉得没必要装下去,想罢,直上前,在闻人耳惊怔的神情中扯下面巾。
“池…池鸢仙子!”闻人耳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慌忙捂嘴,一双灵动的贼眼扫看周围护卫。
“池鸢仙子,您怎么来了!您是来救小人的吗?”
闻人耳惊诧之后便是狂喜,自被抓进来,他就没吃饱过一顿饭,更没睡好一回觉,更过分的是那石老鬼,时常抽空,拿铁鞭子抽他,吃点苦对他而言其实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无望的是,无人知晓他被关在此地,幸而,池鸢来了。
池鸢冲他笑着道:“当然是来救……寒徽却的。”见闻人耳脸色刷白,又戏谑地补完最后一句:“不过,也可顺便救下你。”
闻人耳被池鸢这大喘气的话,噎得差点昏厥过去,他抚了抚胸腹,咽下呛到喉咙口的唾沫,喘了一大口气才道:“小人知道……池鸢仙子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待池鸢回答,闻人耳嘿嘿一笑,又道:“池鸢仙子,六欲地牢这般凶险,您是怎么进来的?还有您怎么穿着石老鬼的衣服,还有您旁边那个人是谁,他为何要对小人行礼?”
一连串问题问得池鸢有些头疼,她转过头,朝许念安挥手示意,许念安会意,摘下面巾,上前与闻人耳搭话:“闻人耳,是我,许念安。”
看到许念安,闻人耳稀疏的眉毛都挑飞了,“原来是许少侠,哈哈哈,你怎么也来了?”
“旁的话没时间解释,你可知,寒姑娘被关在何处?”
“知道知道,就在前面几间石牢中。”
几人说话间,隔壁牢房突然响起一阵铁链拖拽的声音,随后一个酒葫芦就被人从里面扔出来,“吵什么吵,知不知道老人家觉浅,很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你们吵醒,一天天的,真是没完没了了……”
话音一落,铁栅栏上就贴来一张蓄着花白胡子的脸,此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除了眼尾有几条不太明显的皱眉,整张脸红润得像个苹果。
老者斜眼瞟向闻人耳这边,看见池鸢他们,白眉一竖,笑着道:“闻小子,自你进来,老夫就没过个安宁日,咦,今日不是那小鬼找你,却是两位面生的小友?”
闻人耳靠过去,对着两人之间的石壁敲了敲:“前辈,这是小人的朋友,小人要得救出去了,以后怕是不能给前辈解闷了。”
老者听言乐得哈哈大笑:“出去?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若真那么容易出去,老夫早就出去了,何必在这地牢中,枯等十几年?”
老者说罢,视线转向池鸢那边细细打量,忽而,他眉峰一抬,雪白的长眉迎风而动,“有意思,真有意思,怎的年岁这般小的女娃娃,却较人看不透……”
老者在打量池鸢的同时,池鸢也在打量他,池鸢还在心里暗自将他,和诸葛炎比较了一番,这老家伙虽有些实力,但与诸葛炎相比还是差得远了。
几人在这说话,周围守卫像是木头一般,什么都装没听见没看见,做戏做到这份上也太过明显,只能说背后钓鱼之人,还真是有耐心。
正当池鸢准备去前面牢房找寒徽却时,忽然,沉静的地牢入口,传来阵阵脚步声。
听到铁甲咔嚓咔嚓的摩擦声,闻人耳脸色瞬变,急忙挥手让池鸢和许念安离开:“池鸢仙子,不好,是轻甲卫,快跑,别管我了,若你们也被抓住,那是真的全都出不去了!”
池鸢听言反倒停步,站在原地等着。许念安随池鸢站在一起,面上沉静,心中却不免忐忑,他扣紧剑柄,只待池鸢出手的一刻,配合她祭出杀招一击制敌。
见池鸢不跑,闻人耳神情焦急,却也不敢说什么,他知池鸢本事,心中猜测,她敢如此行事,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很快,那沉重的脚步就出现在视野尽头,只见石鬼带着三十几个轻甲卫,浩浩荡荡的朝他们这边赶来,周围看守也一齐拔刀,将池鸢和许念安包围住。
石鬼站定在池鸢三尺开外,抬手一挥,轻甲卫瞬然停步,双手持枪指向他们。
“你是何人?竟敢冒充老夫,在地牢中招摇行事!”石鬼眼神冷厉地扫视池鸢,而后,又转了视线,朝她身后的许念安看去。
“好啊许少侠,你居然也在此,那你应该知道武林盟的规矩,凡擅闯六欲地牢者,重罪当诛,念你初犯,那就陪着他们一起关到死吧,来人啊,将他们押入地牢!”
石鬼一令,轻甲卫持枪即上,就在这刻,一阵潮风从水牢深处卷来,只闻几声叮叮脆响,上前缉拿的轻甲卫,枪尖全都被一道细小冰凌撞上,冰凌破碎,化出白雾将他们包围,当即,一众轻甲卫便手脚麻木,走不动道。
石鬼顿惊,一双利目直冲池鸢扫去。
池鸢轻轻挥袖,指尖还散着残余霜气,对上石鬼似惊似疑的神色,悠悠而笑:“不是想问我话么,怎么说一半,便私自做了决定,想将我关进地牢,可经过我同意了?”
池鸢这番话可谓是嚣张傲慢至极,石鬼听得眼皮直抖,下弯的嘴角扯出一副恼怒又气愤的表情,“大胆狂徒,你好大的胆子,不仅偷老夫的衣服,还敢顶老夫的名头招摇,单论此罪,老夫便可赐你三百鞭刑!”
池鸢听言,嗤笑一声:“鞭刑?这么喜欢对人使鞭刑,闻人耳是你打的吧?”
“是又如何?”
“既然你喜欢使鞭子打别人,那何不尝试用鞭子打自己试试?”见石鬼怔住,池鸢又道:“哦,人是不能抽自己鞭子的,那好,我来帮你。”说完,她对着身侧石壁一抓,石壁上挂着铁鞭瞬间飞到她手里。
这一招隔空取物,让石鬼看得微微一怔,“你,你敢!”就连说出的话,也失了一些底气,他看向周围轻甲卫,见他们到现在都不能动,才知池鸢的厉害之处。
石牢中看戏的老者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啊!女娃娃当真是气魄过人,老夫佩服,当真佩服!怎么样小鬼,今日算是碰上硬茬了吧?依老夫看,你不如换个玩法,每日被你用那铁杆子挠痒,都不够尽兴,不如改用刀吧,正好老夫近日骨头痒得厉害,你给老夫刮刮!”
“你,你们别太嚣张,也不看看这是在何地!”石鬼终于察觉轻甲卫身上的端倪,他微微抬手,忽出一掌朝他们打去,浑厚内力瞬间将池鸢的寒气化开。
轻甲卫能动后,立刻配合地牢守卫,举着刀剑,朝池鸢他们逼近。
石鬼盯着池鸢退后的脚步,就在某一瞬,他掐准时机,猛地一抬脚,重重踩上旁边的一块石板。
瞬时,池鸢和许念安足下突生出密集的铁刺,许念安一边应对周围护卫的攻击,一边躲着地面暗器,忙得手脚不歇,反观池鸢,不过扭转腾挪,就轻巧避开所有明枪暗箭,那随意又飘逸的身法犹如闲庭漫步。
然而,就在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在周围护卫和地面暗刺时,却不察头顶石壁悄悄分裂,一架精铁牢笼直直朝两人盖来。
“咚”的一声闷响,铁笼重重磕在地面,触地后,咔嚓一声响,底部瞬间延伸出数道铁栏,将整个牢笼封闭。
这下当真是被瓮中捉鳖了,两人被关在不足一丈宽的狭小铁笼,无论是剑招还是身法都十分受制,而围在铁笼外的护卫,却可穿过铁笼缝隙,将刀剑刺入。
闻人耳趴着铁栏,伸手焦急大喊:“池鸢仙子,池鸢仙子!”
石鬼正得意看着铁笼中作困兽之斗的两人,当听见闻人耳喊出池鸢名字,神色瞬然一惊,“你说什么,她是鬼笛仙子池鸢?”
闻人耳瞪向石鬼:“是啊,她可是名震江湖的鬼笛仙子,怎么,怕了吧?哼,告诉你,凡是得罪池鸢仙子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石老鬼,你就等着受死吧!”
石鬼脸皮一抖,对闻人耳翻了个白眼,“哼,什么鬼笛仙子,六欲地牢,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既然都送上门了,那就一个都别想走!”
石鬼话音一落,地牢入口处又传来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闻人耳贴着石壁听了听,脸色瞬然难看:“池鸢仙子,不好啦,这石老鬼应是提前将地牢的轻甲卫都调了来,您快逃吧,万一,白虎堂的那几位来了,那就真的跑不了了!”
石鬼听得心头一跳,他听过池鸢的事迹,但未亲眼见识过,日前,沐川城外,池鸢和张婉约斗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道她不出手便可制敌,但石鬼知道张婉是什么水平,所以,在心里,也不免将池鸢看低了一分。
虽是如此,但石鬼还是不放心,稳妥起见,他决定亲自出手。
铁笼中,池鸢还在同周围飞出的枪刀戏耍,许念安被困于此,一手长剑施展不开,十分被动,就在这时,一道凌厉劲风忽从笼外袭来,池鸢神色一变,挡在许念安面前,出手打去。
两道气势凶戾的掌风在铁笼前炸开,余波震得石道摇摇晃晃,周围护卫更是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见池鸢内力与自己势均力敌,石鬼微微心惊,施手再次隔笼朝她打去。
但池鸢可没功夫陪他玩闹,躲开后,见尽头又来一批轻甲卫,伸手抽出发间缎带,霎时,刺目银光大作,将周围地牢深处的黑水池都照得透亮。
银光散去,一柄剑锋流泻点点星光的剑出现在池鸢手中,看到这里,不止石鬼,就连看过池鸢出剑的闻人耳都被惊艳得长大了嘴。
“哇哇,这是什么绝世宝剑,当真威武漂亮!”地牢中看热闹的老者,见到池鸢的剑,整个人都贴在铁栏前,一张脸几乎快挤成了烙饼,一片白一片红,看上去十分滑稽,“哎呀呀,好剑啊,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会发光的宝剑,瞧瞧这隐而不发的气势,此剑一出,当世谁与争锋?”
“这……这……”石鬼不自觉的退后,自池鸢祭出灵剑的那刻,她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不过随意回眸的一瞥,仿佛心脏都被一抹蚀骨的寒霜包裹得透不出气。
他听说池鸢笛剑双绝,笛可退幽山鬼,剑可震天下人,但他一直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夸大其词,而今,见到池鸢的稀世佩剑,才知何为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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