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月上尘这句话没说错。

外挂这种黑科技，确实可以帮玩家完成一些要求即为苛刻的操作。

比如著名的秒打断、自动零失误连招、无缝推接控……

外挂在极高难度的操作上，还能保持超高的成功率。

但是对局之中，随着场上形势变换，在什么时机做什么操作才最合适，却是外挂无法计算的。

比如风有欺那套推接控的连招，必须保持在无干扰的情况下才能完成。

光是这一点，就要求玩家必须掌握场上每个人的方位与动向，进行即时的分析判断。

包括对面与自己的距离、对面手上可以用来拆火的技能、击退技能使用的角度、障碍物是否可以利用或是会不会妨碍集火……

说白了，黑科技可以弥补玩家的操作，却无法补足玩家的意识。

而风有欺的意识配合上操作，远比外挂厉害得多。

月上尘对风有欺评价之高，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主播被下降头了？】

【我记得主播跟科技姐才打了两次吧？这么吹？】

【有人缺课了吧，那天主播特地关播陪科技姐刷币，还有多少人没吃到瓜啊？】

【我看是百药实力差距，把赤芍换成主播跟旧梦女神打，肯定也打得特别好！】

“太抬举我了，我没那么厉害的。”月上尘从上百条弹幕里挑中了这一条，十分谦虚地回答，“主播的水平只有和风有欺打，才会打得特别好。”

季风夏：……我谢谢你。

【那主播是认为自己百药比赤芍强，还是认为风有欺的云袖比旧梦强？】

弹幕不依不饶。

月上尘语气平静自然，一派真诚地回答道：“我解释不了，但战绩不会骗人。”

季风夏：？

他很难怀疑月上尘不是给他拉仇恨来了。

不过第一次有人替他说话，感觉还真不错。

季风夏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游戏和论坛果然又炸了锅，月上尘成为了新的众矢之的，直播间的人气也随之猛涨。

月上尘挂着转播，总是能准确无误地预告对局的输赢，或是某个心法的重伤。

他的语气里不带情绪，任谁也摸不清他是不是在嘲讽。

有许多旧梦和赤芍的粉丝不满月上尘的言论，开始给自家主播狂刷礼物，试图在平台的打赏排名榜上扳回一城。

月上尘倒是无所谓，他直播间常年都是冷清的，有没有礼物对他来说都一样。

他也从来不关心平台的主播礼物排行榜。

但这波疯狂的礼物潮，却搞得被关在竞技场里的两位主播彻底下不了台。

旧梦和赤芍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打这坐牢配置。

渐渐地大家发现，他们的粉丝礼物刷得再多，也封不住月上尘的嘴。

他每次开口只有寥寥几字，却正中要害。

他像是看破了对方的一切失误点。

月上尘不会去评价他们的操作，至于对局失败到底是旧梦还是赤芍的问题，自然有弹幕去七嘴八舌地讨论。

有些“赤芍百药差距巨大”、“旧梦实力名不副实”的传言不胫而走。

月上尘还不忘劝两句。

“别在我直播间里评价别的主播。”

“主播们开直播打这个配置，已经很有勇气了。”

季风夏听着，都要替直播画面里的三个人捏一把冷汗。

月上尘这一下，简直是借刀杀人于无形。

在场的观众人数已经上万，却没有人敢反驳他一句。

月上尘太厉害了，竞技场的逻辑在他脑海中滚瓜烂熟，他能精准预告每一波集火谁会不会死，每一波抓点能不能成功……

看上去很简单，但打过竞技场的人都知道。

月上尘能做到这一点，便是意味着，他对每一次应该怎么去抓点和集火，早已了然于胸。

对方露出的每一个破绽、每一波失误，即使是短暂的一秒钟。

于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月上尘作为队友时，季风夏对他的实力认知是不清晰的。

他只能感受到月上尘跟集火跟得很快，抓机会也抓得很好。

但这次，他跳出眼前的对局，以旁观者的视角，用自己的理解去碰撞月上尘的竞技场意识。

季风夏终于非常明显地认知到，月上尘真的，太厉害了。

……怪不得能140一小时。

他回忆了一下，那些连赤芍都没注意到的细节，月上尘都处理得非常好。

好到成了一种习惯，自然而然就做了出来，所以几乎没有人发觉。

季风夏想到，他每次喊集火，月上尘从来不会因为被控而来迟。

因为对方总是开着免控或者突进过来的。

他每次喊救命，百草回春这个以百药自身为中心落下的范围技能，总是能非常迅速而又恰到好处地将他保护起来。

因为月上尘提前预料到他会有危险，早在他喊救之前，就已经在往他的方向靠近了。

可能对月上尘而言，这些已是常年累月的下意识动作了。

因为太过自然，之前连季风夏都没注意到。

现在再看看赤芍，季风夏明了了不少。

赤芍打的基本是组排，组排的好处就是可以和队友沟通，对于配合的要求大于意识。

他和散排上分的月上尘之间，看似只有排名榜分频的一墙之隔。

季风夏却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相隔天堑。

月上尘又看了一会儿，觉得越来越没意思。

他第二天还要早起出门，十一点没到就关播了。

他走之前，还非常贴心地安慰了一下双方主播破碎的粉丝们。

“正常的云袖和百药配置打起来就是这样的，并不是这两位主播玩得不好，大家别放在心上。”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

月上尘一下播，直播间开始自动播放起了前几天的录屏。

好巧不巧，正好放到他和风有欺带萌新老板梨霜霜高胜率上2900那一段。

录屏里云袖和百药的操作行云流水，配合天衣无缝。

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过多的交流，该打谁、怎么打，双方默契得像是一起看过标准答案一样。

刚拼起来又破碎的旧梦和赤芍的粉丝们：月上尘，wrnm！

月上尘刚下播，季风夏的企鹅就收到了新消息。

月上尘：装游客偷看？有本事开大号来。

季风夏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脸。

虽然披游客皮被发现，但他心底里还是开心的。

风有欺：？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月上尘：就你问号扣得最快。

季风夏没忍住笑出了声。

月上尘：别看了，没营养。

月上尘：我放了录播给大家洗洗眼睛。

风有欺：……

洗眼睛？真不怕被对面粉丝打。

风有欺：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月上尘：若若让我转告你，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她。

月上尘：她认识论坛管理，可以帮你删帖。

季风夏愣了愣。

他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关心他。

更何况，若若和他认识不过短短两天。

风有欺：不用了，替我谢谢她。

风有欺：我想自己解决。

风有欺：倒是你，别老这么替我说话了，弹幕都开始传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季风夏一直是以女生的身份在玩风有欺这个号，月上尘的行为确实容易引起粉丝误会。

话虽如此，其实他更怕月上尘真的动了心。

毕竟自己是男孩子，可变不出一个萌妹子给对方。

等了好一会儿，久到他以为月上尘都睡着了，那边才回了话，短短一个字。

月上尘：嗯。

风有欺：行，快去睡吧，晚安。

月上尘：……

月上尘：晚安。

季风夏关掉了直播平台的网页，习惯性地向后倒去。

他陷在椅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着的。

他闭着眼沉思了好一会儿，打开了陪打小妹的聊天窗。

对方下午发来的消息，他还没回复。

（六个小时前）白猫陪打客服小美：事情闹大了，你最好赶紧澄清一下。

（六个小时前）白猫陪打客服小美：袖红颜那边盯着呢，你这是免费的宣传素材，撞枪口上了。

季风夏假装无视了六个小时的聊天空白，尴尬回复。

风有欺：您好。

风有欺：我撞枪口回来了。

白猫陪打客服小美：……

白猫陪打客服小美：我还以为你打算金盆洗手，不干这行了。

风有欺：那哪能啊！

白猫陪打客服小美：想明白了？

风有欺：想明白了。

白猫陪打客服小美：行，等你消息。

凌晨一点，竞技场关门，直播活动也终于落下帷幕。

竞技场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竞技的时间越长，人就越疲惫，也会越发不在状态。

直播进行到后半段，三个人都开始错漏百出，最后留下的观众基本只剩下主播粉丝。

好在粉丝们依旧赌气般地刷着礼物，一晚上下来，收益创了赛季新高。

夜深人静，城市万籁俱寂。

直播公会“袖红颜”的办公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会议室里，几位专管直播和策划相关的责任人正襟危坐。

坐在首位的青年身着黑色衬衣，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青年身边不乏比他年长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向总，您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终于有人忍不住出了声。

对方话还没说完，向予乐将刚才正拿在手上看的资料一把拍在会议桌上。

“一个个的，就知道蹭热点蹭热点，市场部的呢？玩过这游戏吗？做过调研吗？云袖百药好不好打，自己不知道先去做下调研？

“还有治疗，找个玄素，怎么想的？嫌游戏太简单是吗？

“活动说开就开，一点事前准备都没有，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直播策划战战兢兢地拿出今晚的礼物收益报表：“但是今、今天的流水收益……破了赛季记录……”

“一群废物！”说到这，向予乐更来气了，“对你们来说只有眼前的利益？今天流水是高，但是口碑和风评是那么容易逆转的吗？

“我说了多少次，我们培养的是头部女主播，技术颜值口碑缺一不可，不能只当花瓶！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一个旧梦，我们扶持了三年！不管是技术还是颜值都是顶尖，放眼全平台，你们能找得出第二个旧梦吗？！

“谁给你们的胆子，办个活动这么草率？

“一次还好，再多几次，我们扶持的这些主播，全得被你们拉下水！”

一众人被训得头快埋进桌肚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曲梦筝走了进来。

她刚关了播，在直播房里收拾完毕，就听说今晚的活动惊动了原本正在休假的向予乐。

下班前，她特地绕路从会议室门口走了一趟，果然看见对方在教育下属。

向予乐看向刚进门的曲梦筝，拧紧的眉头顿时舒展下来，语气也变得柔和。

“梦梦，今天怎么回事？有这么难打吗？我知道配置不好，也不至于输成这样吧？”

曲梦筝还带着刚才直播时化的淡妆。

尽管公会员工早已见过摄像头下的“旧梦女神”无数次，但每次见到真人时，还是会由衷感叹一句“真的好漂亮”。

“我想打这么难看吗？”曲梦筝把包往桌上重重一扔，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她一改直播间里温软的语调，没好气地说：“我好几次跟主管说了打不了了，他还让我继续打，怪我？”

本来直播效果不好，早点解散就好，奈何后面粉丝们开始狂刷礼物，搞得主管也不好意思喊停。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向予乐给曲梦筝的直播主管投去一个责怪的眼神，转头又对曲梦筝好言好语道：“梦梦，你看那个风有欺，到底什么来头？”

“问我？”曲梦筝觉得好笑，她翘上二郎腿，环视了一周，目光在每个低垂的脑袋上扫过。

片刻后，她冷冷说道：“这个问题，我想大家心里多少有数，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能做到这个水平的还能是谁，你们会想不到？”

会议桌前的每个人各怀鬼胎，沉默不语。

有个沉寂多年的名字，呼之欲出。

却没有人敢主动提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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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