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浣青道:“叔叔,这文书上说些什么?”
杜复笑道:“我以为是对付咱们金鸡岭的,却原来不是,是要对付青龙帮的。mengyuanshucheng”
杨浣青吃了一惊,问道:“他们要怎样对付青龙帮?”
杜复说道:“这是完颜长之送去给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密函,要他秘密调兵遣将,在中秋之夕,会合他从大都派来的高手,偷袭祁连山的青龙帮总舵。”
杨浣青道:“既是这样,咱们就该给青龙帮报讯呀!”
杜复苦笑道:“这个理所当然,不过,附近可没有咱们金鸡岭的兄弟。”原来杜复所受的伤,虽不太重,却也不轻,要他千里奔波,赶往祁连山报讯,那是势所不能的了。
杨浣青笑道:“杜叔叔,你怎说没有咱们的人,我不是吗?我虽然没有入伙,但在柳姑姑与你们列位叔伯,早已是好像一家人了。你还不能把我当做‘金鸡岭的弟兄’吗?”
杜复正是要她说这几句话,当下笑道:“好,那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你替我走一趟吧。”说罢,将那封文书交给了她。
杨浣青正待要走,杜复忽地想起一事,说道:“且慢!”
杨浣青道:“杜叔叔有何交待?”
社复说道:“你知道凉州总管李益寿是个什么人吗?”
杨浣青道:“不知道。”
杜复说道:“他本来是西夏国的皇弟,金国灭了西夏,将西夏的大半疆上改制设立州县,恢复昔日凉州之名。西夏国王已被处死,金国立皇弟李益寿作凉州总管。”
杨浣青道:“那么这李益寿是不是假意投降金国,实则是忍辱负重,暗中图谋恢复西夏的?”
杜复说道:“这倒不是,至少表面的迹象不似。他是唯完颜长之命是从的,所以完颜长之才这样信任他。他之所以能够做凉州总管,就是因为有完颜长之做他的大靠山。”
杨浣青道:“那么叔叔说他作甚。”
杜复说道:“但李益寿的儿子,和他的父亲却不是一样的心思。”
杨浣青道:“他是瞒着父亲和耶律完宜有往来的。耶律完宜是西夏以前御林军统领之子,国亡之后,占山为王。他和咱们金鸡岭也是有联络的。”
杨浣青道:“原来如此,那么杜叔叔的意思是——”
社复说道:“咱们不妨来个双管齐下之策。”
杨浣青道:“如何双管齐下?”
社复说道:“一面策反敌人,一面加强防御,这就是双管齐下了。但你只须把李益寿父子不同心之事告诉青龙帮的龙帮主,龙帮主雄才大略,他自然会知道怎样去做的了。用不着咱们借箸代筹。”
两人分手之后,杨浣青藏好文书,兼程赶路,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愁烦。
欢喜的是,她把这封信送到祁连山的青龙帮总舵,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着耿电,用不着再找其它借口。
可是见了耿电之后,如何开口,却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他还未知道世上有我这个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桩事情,那又怎么办呢?”杨浣青想到难为情处,欢喜之中,又禁不住兼有几分愁烦了。
杨浣青猜中了一半,耿电确实并不知道世上有她这个人,但却知道有这样一桩事情。
他与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从浙东前往凉州,彼此交换见闻,纵谈豪杰,一路上谈谈笑笑,倒是颇不寂寞。
但耿电的心事,却还没有向他们吐露。
青龙帮这四个人之中,罗浩威跟耿电同年,年纪相若,意气也比较相投,罗浩威察觉耿电藏有心事,耿电也察有罗浩威有心事。
这一天他们开始踏入凉州地界,估计还有四五天路程,就可以到祁连山了。忙于赶路,错过宿头,黄昏之后,天就下着浙浙沥沥的细雨,幸好他们在荒山上找到一座古庙,虽然破破烂烂,也还可以聊避风雨。
他们折了一些枯枝,在庙中生起火来,湿了的枯枝,冒起一阵阵青烟,呛得他们都有点难受。但在这样的雨夜,志同道和的朋友围着火堆聊天,倒也别有风味。
耿电忽地若有所思,用手上的一根干柴拨弄炭火,灼热的灰沾着他的手他才知道。
杨守义笑道:“耿公子,生火造饭的事你是弄不惯的,让我来吧。”
耿电笑道:“你不知道我自小就是过着苦日子的,刚才只不过偶然不小心罢了。”
罗浩威忽道:“耿公子可是想着什么?”
耿电心里想道:“他们见闻广博,我何不向他们打听,打听,只打听杨家的人,不说那桩事情也就是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是想起家父的一位朋友。”
杨守义道:“不知这位前辈是谁?”
耿电说道:“姓杨名雁声,是我外祖父的弟子。”
杨守义道:“我和他没见过面,但他有一位师兄名叫李家骏,是金鸡岭的一位头目,和我倒是颇有交情。去年我和李家骏还见过面。”
耿电说道:“他可曾和你提起过他的这位师弟?”
杨守义点了点头,说道:“据他说,杨雁声已经死了将近十年了。”
耿电说道:“不知道他可留下子女?”
杨守义道:“这个他没说及,我就不知道了。令尊可是要公子找寻他门么?”
耿电叹了口气,说道:“我小时候是和家母在他家中避难的,我离开杨叔叔的那年才只三岁有多,四岁未满。不过我还隐约记得当年的一些事情,他们家里很穷,每到风雨之夜,一家就要忙着堵窗补漏,不能睡觉。他们怕冻坏了我,总是生起一堆火来,给我取暖。他们夫妇做好防雨的工作,常常坐在火堆旁边闲话家常。就象咱们现在这样。只不过他们在破屋,咱们在破庙罢了。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怎能不希望找着他们?唉,可惜我已是不能向杨叔叔道谢了。”
杨守义道:“要打听杨家的消息,这也容易,待咱们到了祁连山之后,你写一封信,我给你送到金鸡岭请,李家骏来和你相会。”
耿电说道:“待我见过了龙帮主,我亲自到金鸡岭去拜访这位李伯伯,这佯,似乎比较显得恭敬一些。”
杨守义道:“龙帮主的意思,据我所知,是想请你代掌本帮,恐怕你不能够很快离开的了。”
耿电急忙道:“我年轻识浅,焉能做一帮之主?杨大哥,请你代劝帮主,千万打消这个念头。”
杨守义笑道:“咱们还没有到祁连山,待到了祁连山再说吧。”
他门在谈论杨家事情的时候,罗浩威不发一言,心乱如麻,好几次“杨浇青”的名字已经溜到嘴边,但终于没有说出来。他低头拨火,不知不觉,就像耿电刚才那样,灼热的灰沾着了他的手,他都没有发觉。
耿电笑道:“三哥,你刚才说我不小心,怎得你也这样不小心?你瞧,你的袖子烧穿了一个洞了。”蓦地心头一动,说道:“三哥,你在想什么?我们正在谈着一位去世了的杨雁声杨老英雄,你知道么?”
杨守义笑道:“杨雁声去世的时候,他尚未出道呢,怎会知道?”
罗浩威一片茫然,心里想道:“要不要告诉他呢?”踌躇片刻。说道:“没什么。耿兄,我听你说起小时候的苦况,我不禁引起感触罢了。”耿电道:“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么?”白坚武笑道:“他是名拳师之后,穷苦是说不上的。不过父亲早死,家道中落罢啦。”他那知道,罗浩威心中的感触,要比他们所想的复杂得多。
耿电心想:“浩威有甚心事,他一定会告诉我的。”抬头一看,只见雨已停了,耿电笑道:“雨过天晴,月色真美,我到外面找点野味回来好不好?这两天嚼干粮,嘴里淡出鸟来,烤野味送酒,作长夜之谈,正是人生乐事。”
杨守义道:“刚刚下过雨,外面恐怕不好走。”白坚武也道:“大雨之后,鸟鲁都在巢穴里不会出来的,要猎取野味,恐怕也不容易呀!”
耿电笑道:“猎取鸟兽,我还有点经验,你们不信,我倒是要显显本领了。”
白坚武笑道:“公子号称闪电手,轻身功夫,捷逾飞鸟,我们怎敢不相信你的本领?不过,要你去找野味回来给我们吃,我们却怎敢当,还是让我门去吧。”
耿电笑道:“水壶里的水也喝,差不多了,白二哥,你找点水回来好不好?罗三哥,你陪我去打猎。杨大哥,你和四弟留守吧。”杨守义道:“我坐享其成,怎么可以?”
罗浩威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打猎,大哥,你可不要和我争了。”杨守义知道他们两人感情最好,想道:“他们年轻小伙子在一起玩得开心,我这个杨老头子插在中间,只怕要惹他们讨厌了。”于是也就不加阻拦了。
白坚武则是不禁有点妒忌,想道:“老三倒会巴结,耿公子的眼睛里也只有他了。哼,把挑水的苦差事给我干,老三竟也毫不客气就让他这样分派。要是耿公子当真接掌本帮,老三只怕就要‘当仁不让’的越过我的前头了。”但他醋意虽重,少主人的命令他却是不敢不从。
耿电和罗浩威走到树林深入,耿电说道:“三哥,听说你去年到大都,我的外祖父家在蓟州,和大都相去不远,你可曾经到过蓟州么?”
罗浩威道:“我是蓟州人氏。”耿电说道:“我外祖父去世的时候,你虽然没有出生,但总听得乡人提过他吧?他的两个弟子你知不知道?”罗浩威道:“耿兄,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的,很是抱歉,刚才却没有和你说。”心想,杨浣青虽然代师传技,郑重的吩咐过他,叫他不可将跟她习技之事向外泄露,但耿电与她家的渊原这样深,不告诉耿电,自己于心不安。耿电说道:“什么事呀?”罗浩威笑道:“这件事情,你决计料想不到,你要寻找的人工是我的师父。”
耿电愕然说道:“你说什么?”罗浩威说道:“你不是要找寻杨家的人么?”耿电说道:“我那杨叔叔不是业已去世了吗,你怎能拜他为师?啊,我明白了,莫非你是杨婶婶的徒弟?”罗浩威笑道:“杨雁声的家人,并非只有他的妻子啊。杨家早已离开蓟州,我和杨夫人直至现在都没有见过面。”
耿电更是诧异,说道:“那么你是说谁?难道——”心里想道:“难道是说他的子女?”他离开杨家的时候,杨夫人的孩子还没出世,耿电自是觉得这个想法谎谬了。”
罗浩威道:“你知道江湖上有个小魔女么?”
耿电说道:“是云中燕么?”
罗浩威道:“她出道比云中燕更迟,两人神出鬼没的本领都是一样。不过有一样却和云中燕不同,云中燕杀上豪恶霸,杀武林败类,但很少听说她杀女真和蒙古鞑子。这小魔女却曾杀过金国的大内高手,也杀过蒙古的金帐武士。她这‘小魔女’的绰号就是鞑子叫出来的。云中燕的路道我们还是捉摸不定,这位‘小魔女’却可以断定是侠义道的人。”
耿电想道:“云中燕的身份你不知道,她暗中与完颜长之作对,我也只是从黑旋风那里才知道的。”他不便把云中燕的身份告诉罗浩威,当下说道:“咱们暂且不谈云中燕,但你说的这位女侠,既然不是云中燕,她是谁呢?”
罗浩威笑道:“她就是你要找寻的人,也就是我的师父了。”
耿电惊异之极,说道:“你是说杨雁声的女儿?她怎能是你的师父?”
罗浩威道:“不是正式叩头拜师的师父,她只是代师传技,我的五虎断门刀法就是跟她学的,她当然不肯以师父自居,但在我的心目中,我是把她当作良师兼益友的。”
耿电听他详细说了杨浣青到他家中传他刀法的经过,说道:“她今年是不是刚满二十岁?”罗浩威道:“不错。你怎么知道?”耿电说道:“我在四岁的时候离开杨家,听我妈说,当时杨婶婶正是有孕在身。算来我是应该比她长五个年头。”
罗浩威笑道:“这么说令堂还未知道他是男是女的呢。你们将来见了面,说起来倒也很有趣。”
耿电一片茫然,说道:“是呀,我真是料想不到。”
耿电暗自思量:“听他语气,对这位杨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提到她的名字,脸上都不禁泛起笑意,他说杨姑娘是他的良师益友,嗯,这份友情,只怕也不是普通的友情了。杨姑娘在他家裹住了一个多月,朝夕相处,日久情生,由尊敬转为爱慕,那也是寻常的事!”
罗浩威道:“耿兄,咱们只顾说话,可把打猎的事情忘了。你瞧——”耿兄说道:“瞧什么?”罗浩威道:“这里有个兔穴,俗语说狡兔三窟,这穴洞必定还有另外出口,你到后面留心察看,我在前面用烟熏它。”
耿电笑道:“罗兄,你倒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猎人。”罗浩威折了一束茅草,点燃了塞在洞口。耿电守在后面。尚未曾发现另外的出口,只见两只野兔已经从草丛里钻出来。耿电飞身一抓,抓着一只野兔,一个鹞子翻扑将下去,迅如闪电的把第二只野兔也抓着了。
罗浩威赞道:“耿兄,好俊的身手!”
耿电笑道:“这都是你的功劳,不是你用烟熏它出来,它这狡兔三窟,我如何能够找着?”
罗浩威道:“这两个人合捉狡兔的办法就是那位杨姑娘教给我的。耿兄,你的轻功世上少有,但那位杨姑娘的轻功可也差不多比得上呢。我和她在北芒山捉过几次野兔,每一次她也是像你现在这样,手到拿来。”
耿电心乱如麻,勉强笑道:“她是武林天骄的徒弟,当然是每一种功夫都是出色当行的了。”口中说话,心里却在想道:“我娘虽然和她父母有过婚姻之约,但她当时还未出生,不同干正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就可当真?何况时逢乱世,地隔南北,她的母亲为女儿终身着想。又如何敢把这种渺茫的婚约认真、只怕这件事情,那位杨姑娘都还未曾知晓呢!”又再想道:“不管她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罗大哥对她有情,我却是知道的了,我又岂能横刀夺爱?倘见着她,她不说我也不说,她若提起,我就当作是母亲的一时戏言吧。”
罗浩威道:“耿兄,你在想些什么?”耿电霍然一省,说道:“你听,那边似乎有什么声音?”罗浩威道:“不错,我也听见了,是有声音。”
耿电本来是信口开河的,不料此时一静下来,果然是隐隐听得有金铁交鸣之声。耿电吃了一惊,说道:“莫非是有敌人来了。白二哥——”话犹未了,只听得一声长啸,远远传来,罗浩威叫道:“果然是白二哥的啸声,咱们快去!”
耿电忙向声音的来处跑去,他的轻功比罗浩威高很多,不知不觉就把罗浩威甩在后面。
且说白坚武正在山涧之中取水,这条山涧本已水枯,干可见底的。下了一场雨,水位涨了许多,但也不过仅仅淹过膝头而已,涧旁山泥崩泻,泥泞不堪,难以立足,白坚武索性跳进涧中,用水囊盛水,涧中有些凸起的石头,高出水面,站在石上,鞋袜也不会湿。
刚刚盛满一皮袋水,忽听得一声口哨,茅草丛中钻出四个黑衣汉子。这四个人正是白坚武的仇家。
白坚武深知这四个人都是独门武功,莫说四人齐上,只是其中的老大一人,白坚武自付单打独斗也是打他不过。
白坚武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是个智计深沉的人,当下冷笑道:“好呀,冀北双雄和陕中双煞联手,白某人今日可是非认栽不可了。你们以众凌寡,传出去了,不怕江湖笑话么?”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你上来,我与你单打独斗。”
第二个说道:“你们不也是有四个人么?哼,哼,只要你的朋友不插手,我也不会要人帮忙。你不敢斗我的杜大哥,就来斗我吧。”
其它两个黑衣人自知本领要比白坚武稍逊,但他们和白坚武的冤仇却结得最深,两人齐声说道:“和你这样的卑鄙小人讲什么规矩,我们陕中双煞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一个人,是我们陕中双煞齐上,十个人,也是我们齐上!”
白坚武立即抓着这个话头,冷笑说道:“你们两人齐上也好,四个人齐上也好,对不住,我可信不过你们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请恕失陪!”
一声“失陪”出口,白坚武从第一块石头跳到第二块石头,他并不上岸,而是在山涧之中,抓着可以立足的石头,向下游逃跑。这样要比涉水而快得多。
陕中双煞在江湖上的身份比不上冀北双雄,但他们报仇之心却比翼北双雄更急,一见白坚武要逃,两人不约而同的便纵身一跃,跳上山涧,依样画葫芦学白坚武的做法,脚点凸出水面的石头,跑去追他。不料他们刚刚踏上第一块石头,忽地就脚底一滑,不由自己的落在水中。原来白坚武从这几块可以立足的石头跃过,暗中运了内力,把石头踩得松动了。虽然涧水不深,他们不至于变作落汤鸡,但满身溅满污泥浊水,这份狼狈也是够瞧的了。
为首的黑衣人喝道:“回来!”白坚武只道他是叫陕中双煞回去,笑道:“对啦,你们还是回去的好,长命债,长命还。咱们谁欠谁的慢慢再算。”
他口中说话,身形一起,又向前面的石头跳去,脚未落地,一支飞镖迎面打来,白坚武人在空中,连忙挽了一个剑花,强扭腰躯,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水中。
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支飞镖就插在他本想要落足的那块石头,水面上溅起,点点火花。白坚武吃了一惊,心道:“幸好我见机得早,否则可就是送上去给这支镖打着膝盖了!”当下破口大骂:“在你们号称什么冀北双雄,暗器伤人,算那门子好汉。”他给暗器迫落水中,虽然没有刚才那两个人这样狼狈,亦是满身溅满了污泥浊水。陕中双煞哈哈笑道:“大哥打得好!”
话犹未了,只听得呜鸣声响,前面两支飞镖,左面两支甩手箭相继而来,把他迫得向右方闪避。但那四件暗器,却并没打到他的身上,他舞剑防身,飞镖飞箭却在离身尺许之外落下。那为首的黑衣人又是大声喝道:“回来!”
以冀北双雄的腕力,他们所发的暗器决不会连这样短的距离也打不到的。白坚武这才知道他们是要迫他上岸。
山涧里不比树林,四面八方都是毫无掩蔽的,白坚武只好向岸上逃跑,发出了一声长啸,心里想道:“只要我能够支持片刻,大哥他们来了,就不怕了。”
陕中双煞早已在他上岸之处等待,说道:“大哥,让我们先上!”
白坚武一招“夜战八方”的剑法向前开路,喝道:“你们说过的话可得算数!”架住陕中双煞的刀,双刀力重,他刚刚跳上岸来,禁不住身躯一震,双足陷入烂泥之中。
为首的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打得过他们,我就放你过去。你不愿和他们打,和我单打独斗也成。”
白坚武深知这黑衣人的厉害,宁可以一敌二斗陕中双煞,胜干冒险斗他。当下更不打活,挥剑便即进招。由于他一上岸便泥足深陷,陕中双煞占了地利,快刀急攻,杀得他手忙脚乱。
白坚武越斗越是吃惊,原来陕中双煞练成了一套刀法,一个用左手刀,一个用右手刀,此攻彼守,彼守此攻,双刀合壁,配合得天衣无缝。白坚武即使没失地利,只怕也不是他们对手。
陕中双煞纵声大笑,说道:“亏你号称什么青龙帮的四大金刚,我看你连一条水蛇也不配,只配做一条小小的泥鳅!”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声冷峭的声音说道:“大吠老虎,虾戏蚊龙。青龙帮的好汉才不和你们这两条癞皮狗一般见识!”声音初声之时,似乎距离还在很远,陡然问就变得利针刺耳一般,刺得陕中双煞的耳膜隐隐作痛。陕中双煞大吃一惊,回头一望,只见一条人影已是穿出树林。当真是声到人到,快得难以形容!
为首的那黑衣人喝道:“来的是杨守义吗?”他只道来人武功如此之高,想必是“四大金刚”中的“老大”杨守义了,于是迎上前去,抱拳一揖,用的却是“童子拜观音”的招数,他因为杨守义在江湖上是:颇有身份的人物,声誉又好,是以不能不表示几分敬意。不过他这一招表面看来乃是行礼,实际却是拦阻对方。
“蓬”的一声,双掌相交,那人凝身止步,黑衣人也是连晃两晃,这时黑衣人才看清楚了,来人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少年。
黑衣人面红耳赤,说道:“你是罗浩威还是王鹏运?”心中暗暗惊异,“难道青龙帮中的老三老四也有这样的功夫?”
耿电见白坚武形势危急,拦住他的这个人武功又高,无暇和对方多说,喝道:“谁与你套交情,滚开!”双掌左右一分,掌劈中宫,便要硬闯过去。
黑衣人纵声笑道:“杜某人纵横江湖数十年,杨守义见了我也不敢放肆,你这小子居然胆敢无礼!”
转眼间双方已是闪电般交了十数招,耿电着着抢攻,但那人掌力沉雄,虽然没有他快,却似铜墙铁壁一般堵在耿电面前。耿电和他交手十多招,只能够迫使他退后三步,依然闯不过去。
耿电暗暗吃惊:“白二哥的仇家怎的这样厉害!”殊不知他固然吃惊,对方比他吃惊更甚!
这个姓杜的黑衣人和另一个姓廉的黑衣人合称“冀北双雄”,纵横江湖数十年,罕遇对手,除了有一次和著名的游侠“笑傲乾坤,’华谷涵交手,是两人联手之外,从来都是单打独斗的。姓康的那黑衣人初时是袖手旁观,越看越是吃惊,心里想道:“大哥若是给一个后生小子打败,我们冀北双雄还能在江湖上叫响字号吗?”当下杀机陡起,想道:“趁杨守义等人未曾来到之前,我且杀了他灭口!”他料想白坚武即将丧命在陕中双煞手下,只要杀了耿电,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冀北双雄曾经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了。
杀机一起,那姓康的黑衣人迈步向前,冷冷说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这小子既然如此无礼,胆敢轻视我冀北双雄,我可也不能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耿电冷笑道:“很好,你们就并肩子上吧,我倒要看你们是英雄还是狗熊!”
说话之间,左手已是抽出折扇,姓康的一爪抓来,耿电的扇头就向他的脉门点去。
那姓康的“嘿”的一声说道:“好快!”倏的变招,骈指如戟,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会点穴,难道我就不会么?”
姓社那汉子呼呼拍出两掌,掌风激荡,扇头微歪,说时迟,那时快,姓康那汉子已是堪堪点到耿电小腹的“地藏穴”。
虽说对方是两人合力,那姓康的才能避开耿电的独门点穴手法,但耿电号称“闪电手”,扇头只是微歪,就点他不着,他的这份身手也确实不同凡响了。
兔起鹘落,双方交换数招,耿电以一敌二,毕竟难免落在下风,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白坚武给陕得双煞攻的手忙脚乱,泥足深陷,跳跃不灵,要跑也跑不掉,眼看就有性命之忧,不由得大为着急。
高手搏斗,那容得稍有分心?只听得“卜”的一声响,耿电手中的折扇给那姓康的汉子双指弹个正中,脱手飞出。
耿电喝道:“好,我和你们拼了!”双掌齐出,左掌向右一圈,右掌向左一圈,合成一道圆弧,好像是并没着力,丝毫不带风声,但那股掌力却似排山倒海般的向那两个黑衣人涌去!
只听得“登、登,登!”几声响,耿电和那两个黑衣人都是各自退后三尺!耿电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好似要翻转过来!
杜、廉两人也不好受,姓康的那人功力较弱,只觉眼前金垦乱冒。好一会儿视力才能复原,不禁心头大骇。
原来他们二人合力还是比耿电较胜一筹,不过这姓康的并不知道耿电吃的亏比他更大,却是不禁有点怯意了。
殊不知他固然吃惊,他的大哥,那姓杜的汉子比他吃惊更甚。
不过姓杜的这人并不仅仅是吃惊耿电这股沉雄的掌力,更吃惊是他使出的一招“大衍八式”。
他定了定神,就在姓康这汉子刚要再度扑上的时候,连忙喝道:“且慢”
姓康这汉子怔了一怔,说道:“大哥,怎么?难道你要放过这小子吗?咱们不见得会输给他啊!”
姓社那黑衣人沉声说道:“问清楚了再打!”立即回过头来便向耿电问道:“请问你是姓桑还是覆姓公孙?”说话客气了许多。
耿电听见他这么发问,倒是不觉怔了一怔,说道:“姓桑的和姓公孙的我和他们都沾不上边,你要攀亲论故,那可是找错人了!”
姓社那黑衣人道:“啊,那你一定是姓耿的了。江南大侠耿照是你的什么人?”
原来耿电刚才使的那招掌法乃是“大衍八式”中的一招,“大衍八式”是武林前辈桑见田的家传武功,桑见田并无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前后都嫁给一个名叫公孙奇的人。武林中不是十分知道底细的人,只道桑家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公孙奇,桑家的“大衍八式”也是必定从此易姓了。
桑家的“大衍八式”本是不传外姓的,但耿电的父亲耿照却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桑家的二小姐桑青虹,为了救他性命,事先不和他说明原委,骗他学了这“大衍八式”。这件事江湖上更上少人知道。甚至耿电也不知道这“大衍八式”原出桑家,他爹爹怎样学来的,他可就不知道了。(按:耿照和桑家的关系,事详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如今桑见田的大女儿和公孙奇都已死了,世上会使大衍八式只有耿照父子和桑青虹母子四人而已。(公孙奇本人不会大衍八式,桑青虹由于内功造诣不深,大衍八式会而不精,她的儿子公孙噗还是由耿照代她传授的。不过公孙噗比耿电年长,耿电回到江南之后,公孙璞早已离开耿家了。
奇怪的是姓社的黑衣人并不知道大衍八式在桑家子侄之中已是失传,而公孙奇这一家也并非人人都会。(所以他才先问耿电是姓桑还是覆姓公孙。)但却知道耿电的父亲练成了桑家的独门武功。
好在耿电对大衍八式的来历也不怎么清楚,他奇怪的只是这黑衣人何以会看出他使的是大衍八式,而且断定他是姓耿无疑。“难道他和我爹爹是相识的么?”耿电心想。
不过敌意虽然未消,对方说到他的父亲,口口声声称为“江南大侠”显然却是十分尊敬,俗语说礼尚往来,耿电也不能客气几分了,当下说道:“不敢,你说的‘江南大侠’正是家父!”
那姓杜的黑衣人“啊呀”一声叫了起来:“原来是耿公子,当真是冒犯了!”说话越发客气了。但接着却“唉”了一声叹起气来,说道:“可惜,可惜!”
耿电莫名其妙,说道:“可惜什么?”
那姓杜的黑衣人道:“令尊是武林中人所敬仰的大侠,你却怎地结交这等卑鄙小人?”
白坚武叫道:“耿公子休听他们胡说八道!”陕中双煞怒道:“你做过的事情还想抵赖!”双刀急攻,“嗤”的一声白坚武的衣袖给刀锋划破。左臂上割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幸而没有伤着骨头。
耿电说道:“请你叫那两位朋友暂且住手!”那姓杜的黑衣人道:“好,两位贤弟暂且别下杀手,听耿公子有何话说?”
“别下杀手”和“住手”大不相同,陕中双煞哼了一声,说道:“看在大哥份上,迟些再收拾你。”双刀霍霍,刀光仍是圈庄白坚武身形。不过凶狠的杀手没使出来,白坚武暂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耿电说道:“白二哥做过什么事情,你们说他卑鄙?”
那姓杜的黑衣人道:“此事我也羞于出口,我先问你,你是怎地和他结交的?”
耿电说道:“他是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之一,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那姓康的黑衣人道:“青龙帮又怎么样?”
耿电诧道:“青龙帮的龙帮主你们知不知道?”
那姓社的黑衣人淡淡说道:“听说过龙沧波这个名字。”
耿电说道:“你们既然知道龙沧波,难道不知道青龙帮是干什么的吗?”
那姓康的黑衣人道:“不知道!”
青龙帮是秘密抗金的一个帮会,不过江湖上的侠义道却是很多人知道的。耿电心里想道:“看来他们和龙叔叔没甚交情,和侠义道大概也没什么来往。”本来这个秘密耿电是不该对外人吐露的,但他见这姓杜的对他父亲甚为尊敬,而且倘若不对他们说明,白坚武只怕难免性命之忧。
耿电想了一想,决定自己担当关系,把真相抖露出来,说道:“龙沧波是我爹爹的老朋友,在采石矾之战,曾经立过大功的。他创立这个青龙帮,也正是我爹爹叫他这样做的。青龙帮一成立,白二哥便即参加,一直是龙帮主的得力助手!”
那姓杜的黑衣人怔了一怔,说道:“此话当真?”
耿电说道:“我岂能用我爹爹的名义骗你!”
姓杜的黑衣人叹了口气,说道:“看在耿公子和龙帮主的面上,两位贤弟,让这厮走吧!”
陕中双煞齐声叫道:“大哥,咱们的仇不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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