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雁行是大都的名武师。xiashucom虽然不喜交游,认识的朋友可还当真不少,从跨进“王府”的大门开始,到踏入演武的大厅,一路上都有相熟的朋友和他点头招呼。
忽听得人群有人说道:“总镖头,你看那不是楚老拳师吗?”楚雁行抬头一看,只见震远镖局的总镖头盂霆正在向他走来。孟霆身后有个少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这少年是他的第三个徒弟赵武仲。说话的那个人则是赵武仲的父亲、盂霆的“合伙人’、之一的赵斌,赵斌不过是个二三流的武师,这次沾了孟霆的光,能够参加“高手大会”,自是不肯放过这个在“王府”露面的机会,到处和成名的人物拉相好、套交情。
李思南冒充楚雁行的师侄来参加“高手大会”,这件事盂霆也是还未知道的。他看见楚雁行,不觉有点诧异,说道:“楚兄,你也来了?”
楚雁行笑道:“盂老镖头,你不是也来了吗?”盂霆苦笑道:“我是奉命来捧场的。不过也难得有这样的盛会,让小辈见见场面也好。”
楚雁行道:“是呀,我本来不准备来的。我这师侄初到京城,想要开开眼界,我就和他凑凑这个热闹了。”
赵斌兴高采烈的说道:“今天来的武林名人真不少呢,天马镖局的马老镖头来了,虎威镖局的邓总镖头来了,梅花拳的掌门人梅锷来了,还有从远地赶来的沧州的梅清和凉州的社长青呢。”
李思南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天马镖局的马如龙和虎威镖局的邓山君,他们和孟霆同一情形,为了自己的镖局要开下去,不能不来。梅锷怎么也来了呢?还有悔清和与社长青二人,别人不知他们的底细,只知他们是成名的武师,我却知道他们是侠义道的。何以他们也特地赶来参加这个完颜长之召开的“高手大会”?他们是另有图谋呢,还是贪图富贵,业已变志了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赵斌笑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瞧这不是梅师傅和杜师傅来了。”
梅清和与社长青和李思南在过去是见过一两次面的,不过此际扮成土老头儿的李思南,他们却是认不出了。
楚雁行道:“梅兄、杜兄,那年咱们在大都见面,算起来差不多有十年了吧。难得在这里又见到你们。”
梅清和讪讪说道:“我本来不打算来的,是家叔叫我凑凑这个热闹,我不想拂逆他的意思,只好来了。”
赵斌本领不济,但对于武林中的人事关系却是十分熟悉,在一旁便插口替他解释,说道:“梅师傅的令叔是梅花拳的掌门人梅锷,梅锷是因为和天马镖局老镖头马如龙的交情非同泛泛,马老镖头来了,他就不来。”
社长清笑道:“你是奉了叔父之命,我却是奉了侄儿之命。”
楚雁行怔了一怔,说道:“令侄是——”
赵斌说道:“杜师傅的侄儿在江湖上的名头可是很不小啊。楚老拳师,你不知道吗?他的侄儿就是追魂剑的掌门人杜玉门。”
楚雁行笑道:“我真是孤陋寡闻了,原来杜兄有这样一位‘奢拦’(“了不起”的意思)的侄儿。追魂剑杜大侠的大名我是早就知道的,却不知道原来你们乃是叔侄。”武林规矩,掌门人有无上权威。故此社长青的辈份虽高一辈,却也不能不听掌门侄儿的命令。
说话之间,忽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向他们这边走过来,赵斌连忙上前迎接,躬身说道:“班大人,你好,我是震远镖局的赵斌。”
原来这个“班大人”乃是“王府”的总管,也是完颜长之最得力的助手班建侯。据说在金国的御林军中,除了完颜长之之外,武功最高的就是他了。
班建侯对赵斌的大献殷勤只是爱理不理的微一点头,表示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随即满面堆欢,和楚、盂、梅、社四人招呼,说道:“楚老师,孟老镖头,梅大侠,社大侠,难得你们四位赏光,今日这个“高手大会”可说得是名副其实了。这里拥挤,请到那边小花厅坐坐。”原来这个小花厅是特为招待有身份的客人设的,就在这间演武大厅的侧边,打开了门,大厅里的情形在小花厅内面也是可见得清清楚楚的。
梅清和道:“我想在这里和相熟的朋友碰头,多谢班大人的好意了。”
社长青跟着说道:“我最不懂应酬,又最害怕拘束,请恕我不识抬举,我还是在这大厅挤挤舒服一些。”说了这话,就和梅青和挤进入丛里去了。
孟霆正想婉辞,赵斌却已满面春风,抢着说道:“多谢班大人看得起我们震远镖局,给我们这样天大的面子。”班建侯本来只是邀请震远镖局的总镖头孟霆的,他厚着脸皮插进一足,说成是:“看得起我们震远镖局”,特别强调“我们”二字,这就把他自己和他的儿子赵武仲也硬挤进被邀请之列了。
盂霆眉头一皱,心里很不高兴,但却不便当众说赵斌的不是。班建侯笑道:“对,贵局领袖镖行,所以我门的小王爷特地请孟老镖头赏光赴会。小王爷已经在那边等待了,盂老镖头就请过去吧。”接着回头对楚雁行道:“楚老师德高望重,王爷和小王爷也是常常和我谈及你老的。”
楚雁行说道:“不敢当。德高望重这四个字我是配不上的,但班大人这样看得起我,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便要李思南和他一同过去。
李思南本来以为楚雁行也要推辞一番的,不料他一口应承,倒是有点感到意外。但一想有个接近“小王爷”的机会,对自己的计划更为有利,于是便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跟在楚雁行后面,一同进入花厅。
班建侯道:“楚老师,你这位师侄一向是在大都的吗?我似乎有点面善,但却又好似从来没有在你的武馆见过。”
楚雁行道:“我这师侄是刚从乡下来的,班总管大概是认错人了。”
班建侯道:“令师侄贵姓大名,以前在那里得意?”
楚雁行道:“他是我大师兄的儿子,姓李名叫拱北,今年也将五十岁了。但一向在乡下务农,这次才是第一次来到京城的。”他把李思南的名字改为“拱北”,李思南颇觉有点刺耳,暗自想道:“他给我随便捏造什么假名都好,把我的“思南”改为“拱北”,岂不变成我要替北方的鞑子效力了?”但想“思南”与“拱北”恰好相对,楚雁行一时无暇仔细推敲,随口说出来,那也不足为怪。是以李思南虽然有点不悦,可也并没对楚雁行有甚疑心。
进入小花厅,只见完颜豪果然早已坐在那里等候。
班建侯道:“小王爷,我替你把客人请来了。”
完颜豪站了起来,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望重京华的武林前辈,难得今日聚集一堂,令这大会生色不少。待会儿可还要见识见识各位超卓的功夫呢。”
楚雁行笑道:“我老了,今天只是来凑个热闹的。小王爷你可就别要我出丑了。”
盂霆淡淡说道:“我业已金盆洗手、闭门封刀,这个“高手大会”和我可是扯不上关系。”
完颜豪道:“孟老镖头,你肯亲自驾临,已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
孟霆说道:“小王爷命令我来,我敢不来吗?嘿嘿,小王爷准我在大都立足,混口饭吃,衲已经要感谢小王爷赏面了。小王爷,你怎么颠倒过来说呀。”
完颜豪给他冷语讥讽,颇感尴尬,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打个哈哈,说道:“好说,好说,孟老镖头,你可真会说笑呀,请坐,请坐。”
他清楚孟二人入座之后,目注李思南,似乎有点诧异的神情,说道:“这位是谁?咱们以前似乎没有会过吧?”
班建侯向完颜豪偷偷递了一个眼色,说道:“这位李朋友是楚老拳师的师侄,据说是第一次入京的。”“据说”二字,自是含有“不可尽信”之意,完颜豪何等聪明,一听就知他的弦外之音。
楚雁行道:“我这师侄是乡下人,不懂礼教,小王爷你别见怪。”
完颜豪道:“李师傅,你请坐呀,别客气!”一面说话,一面就把双手扶着李思南,装作劝坐的模样,忽地朝他肩头一按。
李思南的“身份”是楚雁行的师侄,只好装作诚惶诚恐的神气说道:“小王爷,这、这我可不敢当,师叔和孟老镖头在此,这里那有我坐的份儿。哎哟,哟……”
完颜豪一按他的肩头,才使到三分力道,只见李思南已是叫出声来,脚步一个跄踉,就要倒下,完颜豪暗暗好笑,想道:“果然是个乡下人,功夫也是有限。”当下连忙将他扶起,说道:“李师傅,请坐稳,别再客气啦。”这回他可是真的让坐,不再伸量李思南了。
楚雁行眉头一皱,说道:“小王爷叫你坐就坐吧。”似乎是为了师侄的当众出丑感觉面上无光,李思南应了一个“是”字,这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完颜豪道:“我不小心,累得李师父几乎跌了一跤,实在不好意思。李师父,你喝一杯热茶缓口气吧。这茶叶是皇上赐给父王的贡品,在乡下恐怕是不容易喝到的。”
班建侯提起茶壶,说道:“李师傅,你远道而来,我们招待不周,我应该向你赔一个礼。”一面说话,一面就给李思南斟茶。
李思南道:“班、班大人,你,你给我斟茶,这,我我怎么敢当?”抢着去接茶壶,手掌触及茶壶,忽地又是“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慌忙缩手不迭。
班建侯怔了一怔,说道:“对不住,我忘记告诉你,这是刚沏的热茶,你没有给烫着吧。”李思南苦着脸道:“还好,没有。但班大人,请你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班建侯思疑不定,心里想道:“他是真人不露相呢,还是的确本领不济呢?”原来刚才他用茶壶嘴对着李思甫,指着李思南的脉门要害,这是一招足以取人性命的杀手。如果对方有高深的武学造诣,决不敢让茶壶碰上,最少也要装模作样的避开。但李思南却丝毫也不知道,竟然伸手来接茶壶,等于把脉门凑上去让壶嘴戮着。班建侯因为摸不清他的底细,只怕他真的不会武功,弄死了他,在这“高手大会”之中,可就煞风景了,故此才在那于钧一发之际,急忙把壶嘴移开的。但热茶还是烫着了李思南的手。
完颜豪、班建侯先后试了李思南的功夫,两次都是试不出来,只好作罢。
赵斌只道他们是故意作弄这个“乡下人”的,见李思南出丑,不觉大为高兴,心道:“果然是上不得台盘的乡巴佬。”当下冷冷说道:“没见惯大场面的人在这样的盛会中确是难免有点心慌的,李师傅,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
赵斌说了这话,洋洋自得,不料在座诸人没一个理他,目光都是朝向外看。赵斌呆了又呆,定睛看时,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书生打扮的人,在“黑鹰”年震山的陪同下走入花厅。
班建侯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杜大侠,幸会幸会。小王爷刚刚还在和我谈起你呢。”一面说话,一面就给那人让坐。
原来来的这个中年书主不是别人,正是社长青的侄儿,追魂剑的掌门人杜玉门。
杜玉门道:“杜某一介布衣,贱名那值得小王爷挂齿?”
完颜豪道:“杜大侠客气了,当今江湖之上,谁不知道社大侠是位响当当的角色。家父召集这个高手大会。得杜大侠远道而来,当真是增光不少。”
杜玉门坐了下来,从楚雁行开始,和众人依次招呼,轮到李思南之时,眼光接触,不觉怔了一怔,心里想道:“此人精华内蕴,内功造诣看来已是非同小可。怎的他却是楚雁行的师侄?”原夹内功高深之士,目光有异常人。杜玉门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就知,不过这种观人眸子而知功夫深浅的办法,却并不是任何武学高明之士都懂得的。是以班建侯的武功虽然不在社玉门之下,但他却是看不出来。
李思南心里也是猜疑不定。他和杜玉门以前虽然没有见过,但却知道杜玉门和祁连山的龙沧波交情不浅,只是瞒着外人罢了。心想:杜玉门从凉州赶来参加这个“高手大会”,想必是定有图谋了。
完颜豪对杜玉门的来意也是有点捉摸不透,不过他只知道杜玉门是近年来在江湖上闯出了大名头的人物,却不知道他也是个反金的志士。
完颜豪提起茶壶,师法班建侯刚才较考李思南本领的法子,把壶嘴对着杜玉门的脉门,说道:“难得社大侠远道而来,我代表家父以茶代酒,敬际一杯。”
杜玉门抓起一支筷子说道:“不敢当!”口里说话,手中的筷子倏的伸了出去,挟着壶嘴。完颜豪只觉虎口一热,不由自己连忙松手。
杜玉门就凭支一双筷子之力把茶壶挟了过来,拿到手中,笑嘻嘻的道:“还是让我斟吧。小王爷请喝茶。”他把茶壶高高提起,斟满了一杯,没有半点溅出。
完颜豪大力尴尬,只好勉强笑道:“壮大侠果然名不虚传,这两手炉火纯青的内功令我大开眼界了。”
班建侯把那杯盛满热茶的茶杯轻轻一弹,茶杯修地从完颜豪的面前移到社玉门的面前,杯中茶水,也是没有溅出半点。班建侯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杜大侠是远来的贵客,我替小王爷给杜大侠敬茶。”他使的功夫名为“弹指神通”,也是一门罕见的上乘武功,不在杜玉门炫露的那两手功夫之下。
杜玉门正想报以颜色,忽见那本来喧闹不堪的客厅突然静止下来,原来是完颜长之和龙象法王走出来了。跟随在他们后面的有八名蒙古武士和十二名金国的御林军高手。
完颜长之和龙象法王并排坐在主座,跟着只见完颜长之把手一挥,客厅的四扇大门登时关闭,与会群豪心里不禁暗暗嘀咕:“开这个会为什么要关上门,难道要把我们扣留在这里吗?”
完颜长之微微一笑,站起来说道:“各泣不用猜疑,关上了门一来是防止闲杂人等进来,二来也是希望各位不要中途退席。”说是“希望”,其实当然就是“禁止”了。至于他为什么要各人从头到尾在这会场之中,他可就没有加以解释了。
跟着完颜长之说了一番客套的说话,无非是多谢各派高手前来参与“盛会”,可以作为“武林佳话”,与及以武会友大家都可以得益不鲜之类堂皇冠冕的说话,不必细表。
客套的话说过之后,完颜长之这才说到正题,说道:“我请各应来参加这个“高手大会”,最初的意思本来只是让各位彼此观摩,大家各练各的本门功夫的。但后来一想,与其只是彼此观摩,不如互相印证。不同门派的人交手,本门的功夫也才可以更为表露无遗。反正这是以武会友,点到即止,想必也不会伤了各位的和气。”
“各位印证武功之后,我请龙象法王替各位定出名次,名列前茅的十名高手,都有奖赏。愿意做官的第四名至第十名高手可以做二等卫士,第一名至第三名高手可以做一等卫士。不愿意做官的前三名高手奖黄金叁佰两,其余七名高手,各奖黄金一百两。我知道各位都是‘高人’。钱财禄位不在各位眼内,只不过是设点彩头,让大家更为高兴。想各位也不至于认为是亵渎了‘高贤’吧?好,现在就请各位开始印证武功,各位意下如何?”
李思南心里想道:“好个阴险毒辣的计谋,一来可以网罗鹰犬,二来可以制造纠纷,完颜长之打的倒是如意算盘!”要知会武艺的人,十九争强好胜,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比武输给人家,纵然口头上不能不谦虚几句,心中也是记恨的了,焉有不伤和气之理?
这两层道理,李思南想得到,当然也有许多人想到了。不过与会诸人,龙蛇混杂,良秀不齐,被迫而来的固然很多、贪图富贵想向上爬的人也很不少,一听有官可做,有黄金可拿,这些人自是欢声雷动。至于那些被迫而来的人,虽然看穿了完颜长之的阴险手段,心中反对,却是不敢出之于口。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人全都不敢说句反话,就在那些给完颜长之捧场的轰然叫好声中,忽听得有一个人冷冷说道:“花一万几千两金子,收买十条猎犬,这桩买卖,嘿嘿,倒也不是蚀本的生意呢!”声音不大,但那些叫好的声音却也未能将它遮住,会场里许多人听见了,只是不知说话的这个人是谁。
李思南又惊又喜,暗自想道:“这个人不但胆大包天,内功的造诣亦是非同凡响。看来这个“高手大会”,还当真是有名副其实的高人呢。”
完颜长之两旁的十二名御林军军官脸上变了色。不过若是认真追究起来,即使抓着那个人,也是大失面子之事,老奸巨猾的完颜长之装作听不见,当下便叫班建侯出来宣布比赛的规则。
比赛的规则是每人可以连打三场,最后获得初胜的十个人再相互较量一场,定出名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参加比武虽然也不勉强,但这些人却要和完颜长之的手下“印证”功夫。班建侯说这是让与会的各派代表都有抖露本门功夫的机会,符合“以武会友”之旨,不过他只提“印证”二字,不提“点到即止”。那无异是警告大家,倘有自高身份,不愿参加比武的人,一到“王府”的武士“印证”之比,可就是“死伤不论”了。
班建侯宣布比赛规则之后,杜玉门嘴边挂着冷笑,却也不说什么。盂霆已有准备,叫徒弟出去代表他这一派,比武与他无关。不过他却一直在留心一个人,这个人兀是未见在场中出现,他倒是不能不感到有点出乎意外了。
孟霆正在猜疑之际,忽见“王府”一个卫士向他们这张桌子走来。孟霆认得这卫士是“黑鹰”年震山的师弟娄人俊,那日在他的镖局里闹事,曾经吃过一个不小的亏的。
娄人俊脸上木然毫无表情,对相识的孟霆似是视若无睹,走近了来,在完颜豪身边立定,躬腰说道:“小王爷——”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完颜豪,却又不便当众禀报。
完颜豪道:“有什么事吗?”娄人俊点了点头,完颜豪走过一旁和他说了几句,回来说道:“对不住,有点小事,请恕我暂时失陪。”
从演武厅外出的大门已经关闭,但在里面还是有角门可以通向内堂。小花厅的后面就有这么一道角门。
完颜豪踏上甬道,急不及待的便即向娄人俊问道:“班总管叫我进去,究竟是为了何事?”娄人俊道:“檀贝子已经来了,正在内面书房。王爷此际不能抽身,所以班总管请你暂且替王爷陪一陪他。”
李思南和孟霆等人都是内功深有造诣之人,完颜豪与娄人俊在甬道上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他们却是都听见了。
孟霆所盼望的人正是武林天骄檀羽冲,此时方始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消息,不由得又惊又喜又觉得有点奇怪:“武林天骄既然来了,为何却不出现会场?”
班建侯宣布比武规则之后,便留在完颜长之身旁,没回小花厅了。此际完颜豪又再走掉,在座诸人,说话已是无须顾忌。
赵斌抹了一额冷汗,说道:“我还只道娄人俊是来找岔子的呢。嘿嘿,这倒是我糊涂了。小王爷和班总管对总镖头都如此礼遇,谅他不敢。”
楚雁行则微笑说道:“原来是武林天骄檀贝子来了,嘿,说起来我倒是还欠他一点人情呢。”
赵斌最喜巴结权贵,武林天骄与金国皇室内部的纠纷他是不知道的,听了楚雁行的活,又羡又妒,连忙问道:“楚老拳师,原来你和檀贝子是老朋友呀?”
楚雁行笑道:“老朋友我可不敢高攀,不过多承檀贝子看得起我,那年他到大都,曾经到过舍下。我本来要去回拜他的,谁知第二天他就走了。”
赵斌吃惊道:“听说檀贝子很少回来的,他一回来,就先去拜访你,楚老拳师,你的面子可是当真不小啊!”楚雁行淡淡说道:“老弟你别给我张扬出去,让一些眼眶子小的人知道,只怕还以为是我这糟老头儿胡乱吹牛呢。”
楚雁行说出他和武林天骄的交情,赵斌羡慕不已,但李思南却是觉得有点奇怪。要知楚雁行虽然在金京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名武师,但他和侠义道中的人物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只除了一个陆昆仑。而陆昆仑这次之所以让他来掩护李思南,也正是因为看中他这一点。他和侠义道从无来往,不至于引起金国官府的怀疑。
“不同道不相为谋,檀大侠即匣知道他是陆帮主的朋友似乎也不必特地跑去找他,何况上次檀大侠偷偷回到大都的时候,陆帮主可还未来大都呢。”李思南心想。不过他自己和武林天骄没有见过面,与武林天骄虽然是彼此慕名已久,对武林天骄的性情行事究竟还是知道不多,是以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却也不敢疑心楚雁行是说假话。
此时场中的比武正在开始,一方是“鸭形拳”的拳师,一方是“大圣门”的弟子。“鸭形拳”名副其实,那个拳师步履瞒跚,打到兴起“呷呷”的叫,动作甚是滑稽。“大圣门”的专长是猴拳,身手矫捷。一方笨拙,一方灵巧,恰恰相映成趣。旁观的各派武师,有些人本来是心里怔忡不安的,也都看得哈哈大笑。
赵斌笑道:“鸭子和猴子打架,准是鸭子输了。”孟霆说道:“恐怕不见得。”赵武仲道:“师父说的,武学中有以拙降巧的法门,依我看来——”
他们在议论,忽见那娄人俊又再出来,说道:“楚老拳师,请你进去。”
楚雁行怔了一怔,说道:“谁请我呀?”
娄人俊低声说道:“檀贝子在内院书房,听说你老来了,很是高兴,请你进去和他叙话。”
楚雁行道:“你何必这样多事,告诉他我在这里。”
娄人俊道:“不关我事,是小王爷告诉他的。”
楚雁行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气说道:“我本来不敢高攀檀贝子的,他却倒还记得我这糟老头子,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向众人告了个罪,便跟娄人俊走了。
赵斌又羡又妒,说道:“素闻檀贝子有武林天骄之称,是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只不知今天是否有幸可以见得着他?”
杜玉门忽地说道:“孟老镖头,你和檀贝子想必是早已相识的了。”赵斌抢着替盂霆答道,“不错,孟老镖头闭门封刀那天,檀贝子也曾来过咱们的镖局呢!”洋洋得意,颇有“与有荣焉”之感。
杜玉门道:“我和檀贝子可还没有见过,我想他今天总会来的,他来的时候,请孟老镖头说给我知道。”说话之时,似是漫不经意的看了李思南一眼。
赵斌怔了一怔,说道:“檀贝子不是已经来了么?”
李思南何等精明,听了杜玉门的说话,再瞧了瞧他的眼神,不由得蓦地心头一动,想道:“杜玉门怎么知道武林天骄今天一定会来,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向我暗示刚才来的不是武林天骄,这是怎么回事?”又想:“倘若他说的是真,那么刚才完颜豪和娄人俊就是假武林天骄之名骗楚雁行进去了?这、这又是为了什么?再者,杜玉门为什么特地朝着我说话,难道他也识破了我的身份?”
杜玉门装作瞿然一省,醒悟自己糊涂的神气,说道:“不错,檀贝子是已经来了。我的意思是还没见他来到会场,是我的说话说的不够清楚。不过,赵兄,你说檀贝子的武功天下第一,只怕也未必吧?”
赵斌说道:“噢,那你说谁的武功更比他高?是你老哥吗?”
杜玉门笑道:“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给檀大侠做徒弟也还不配。不过我一向听人说过,檀贝子和完颜王爷的武功足以并驾齐驱,是金国数一数二的高手,龙象法王则是蒙古的第一高手。还有一位孟少刚是汉人中的第一高手。如今孟少刚年纪老了,就该数到他的徒弟李思南是汉人中的第一高手啦。他们四个人没有较量过,怎知道谁是天下第一高手?”说到“李思南”的名字之时,又似有意无意的朝他看了一眼。
赵斌听他抬出完颜长之和龙象法王来作盾牌,不觉也是自悔失言,当下说道:“完颜王爷和龙象法王当然也是顶儿尖儿的高手,武学是有所长的,咱们不必妄自月旦。只是李思南却怎配和当今天下的三大高手相提并论?”言语中已是把“天下第一高手”改为“天下三大高手”了。
社玉门道:“赵兄,你和李思南必是甚为捻熟的朋友了?”
赵斌面色一沉,说道:“杜大侠别开玩笑,李思南叛逆朝廷,我岂能和他结交?”
杜玉门哈哈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和他是老朋友呢,否则怎知他的武功深浅?”
赵斌道,“谁说我知道他的武功深浅了?”
杜玉门笑道:“既然如此,你又怎样知他不配和你说的当世三大高手相提并论?这不也是‘妄自月旦’么?”
赵斌为之语塞,不觉满面通红。可他一点也不知道,李思南就正是坐在他的身边。
杜玉门不想令他大过难堪,一笑说道:“大过高深的武功,你和我恐怕都是不配谈论,咱们还是谈论这一场的比武,你瞧他门就快分出胜负来了。”
只见那个鸭形拳的拳师口中“呷呷”作响,步履蹒跚,拳法也似笨拙之极,但那擅使猴拳的“大圣门”高手,饶是拳风呼呼,掌影翻飞,看来身手矫捷之极,可总是给他那几手笨拙的拳法随手比解。
剧斗中那个“大圣门”高手好似找到了对方一个破绽,唉地欺身从中路直扑进去,“砰”的一拳,打着了那个鸭形拳的高手。
赵斌喜道:“到底还是我看得对了。”话犹未了,忽听得“蓬”的一声,那个鸭形拳高手一招弹腿反踢,把那个“大圣门”高手踢出丈许开外。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那人爬了起来,鼻血已是流了出来,污了半边面孔,他气呼呼的握着拳头,又要上前拼命。“王府”的总管班建侯说道:“比武的规矩是点到即止,我看这一场不必再比下去了吧。”他以裁判之一的身份说话,“大圣门”的这个高手心里虽然不服,可也不能不退下去了。
盂霆拈须笑道:“赵兄,你还是走了眼了。”杜玉门道:“不过令郎倒是说对了呢。”
赵斌强笑道:“我这个做老子的可比不上儿子的福气,谁叫我没有一个高明的师父呢。”别人夸赞他的儿子好眼力,他心里也觉受用。这话他自我解嘲,又捧了孟霆,自觉甚为得体。于是又不禁大为得意的笑起来了。
跟着另一个练铁砂掌的武师出场和那个鸭形拳师比武,不过三十回合,铁砂掌的武师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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