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你醒了?”是阿波的声音。
“阿波,你怎么样?”拓跋英翻身坐起,急着查看阿波的伤势。
老云隐王:“我很好,多亏那雾原少侠。”
拓跋英:“雾原少侠?这种地方竟还有人经过?那人呢?”
老云隐王:“哦,他轻功了得,连风沙也耐他不何,怕你冻着,又出去捡柴去了。”
拓跋英起身,才发现自己与阿波竟被人安置在峭壁中央的一处石洞之中,外面黄沙依旧扑面,不知深浅,真是上下不得,这人果然轻功厉害,那些沙月杀手即便入谷追来,恐怕也想不到这里竟躲着人。
“阿波,我昨夜好似看见了王叔,我以为他来索命,结果他说他不怪我…这世上真有鬼么?”拓跋英揉了揉脑袋,觉得昨夜那场景如幻似真。
老云隐王摇了摇头:“唉,人行正路,何惧鬼神?英儿,你行的是大义,你做的没错,你救了拓跋氏,你比阿波勇敢百倍,阿波为你感到骄傲。”
风旋之中,一白衣男子腾空冒出,而后一个鹞雀翻身跃入洞中,那旋风在他脚下,倒像成了他的云梯似的。
“哇,吃了一嘴的黄沙,呸呸呸!”这人一进来便朝下胡愣吐沙子,将干树枝一股脑塞给她,十分不外道。
“封彦卿!”拓跋英将他发束拨开,果然是他了,“你怎么在这?我将云隐王军交给你,你怎么不听…”
彦卿抬头,嘴里还卷着沙子:“哇,呸,我说你,怎么一见面就…呸呸…这鬼地方…呸…”
他纵使轻功再好,外出一趟,也是风沙满面,头发里、耳朵里、鼻子里、嘴巴里…全是沙子,一时吐也吐不干净…听也听不清...
拓跋英只好先放下问话,替他拨扫发束,挨个揪着他的耳朵吹抠,而后对他浑身拍拍打打,毫不避讳,俨然亲近之人。老云隐王瞧在眼里,明白了几分。
封彦卿总算有了人样,嘿嘿笑着问她:“什么时候醒的?冷不冷?”说着就去摆弄火堆余烬。
拓跋英:“我问你,你怎么在这!”
封彦卿忙着重新将火生起,埋头苦干:“哇,你有没有良心啊!要不是我找到这,你和这老头儿可就都死了哇…我废了多大劲才把你们俩带上来的,你也不先谢谢我,就这么凶巴巴的对我?…”
老云隐王偷笑了下,对拓跋英手语暗示:要好言好语跟人家说话。
拓跋英收起性子,红着脸蹲在火堆旁,悄悄推搡了他一下:“那老头儿,是我阿波。”
“啊?我看他穿着沙月人的衣服,还以为…你怎么不早说啊!”封彦卿急忙嘿嘿笑着起身,将老云隐王扶到火旁取暖,昨夜里紧着拓跋英,将这老头儿胡乱摆在一边,这下只怕是得罪了,“您老人家饿不饿?我这就给你们爷俩烤饼子吃,放心,放心,我刚才下去瞧过了,那些个沙月人一时半会还不敢闯进来…有我在,你们不用怕!”说罢,还要将自己身上的袄子脱下来,盖在老云隐王身上。
拓跋英看他毛手毛脚,语无伦次,提醒道:“喂,你该称我阿波为王爷。”
封彦卿这时却滑头:“嗨,我们雾原封家军从不称王,只认义父,也就是你们云隐人叫的…阿波。”
拓跋英无语,雾原封家确实是天下四藩中唯一不曾称王的,也确实是他义父,但总觉得自己被他占了便宜似的,脸上羞红着,嘴上骂道:“哪里轮得到你乱喊乱叫。”
老云隐王却突然听出了异样:“少侠既是雾原封姓,你义父可是封云?”
彦卿:“在下正是雾原军三太保封彦卿,我义父正是封云。”
老云隐王拍腿大喜:“好啊,好啊!少侠竟是雾原三太保,难怪我英儿看上…哦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少年,甚好,甚好。”
拓跋英瞪了眼阿波,嘀咕道:“什么英雄少年,我看是风流少年才是!”
看来自己这女儿是有心结呢,老云隐王却看中眼前这俊俏小子:“说起来,我也是枉自称王,早已不堪国事,你若叫我王爷倒叫我自惭形秽,不如就按你们雾原的规矩,你与英儿年龄相当,就叫我一声阿波,我还当得起啊,哈哈哈!”
封彦卿得逞:“嘿嘿,阿波!”
拓跋英见不得他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气恼地站去洞口张望天色。
彦卿将烤好的饼子和水囊交给老云隐王,起身去陪她:“唉,你别总是愁眉苦脸…云隐王军都已撤离中都,我全按你说的做了,难道你还担心我打理不好军务?”
拓跋英叹了口气:“你不该插手这件事。”
彦卿:“又来了…你累不累?…唉,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义父已经被贬为庶人逐出雾原了,我此行只是顺便来救你,你不必有压力…”
拓跋英自离开中都,便趁沙月王北伐之际,先行溜回沙月王都,将阿波偷偷带出,一路奔波躲藏,竟不知外面已翻天覆地,惊讶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
她果然是知道那块玉玺为假。
彦卿:“你早就知道,你们都知道,却只瞒着我么,我在你们眼中,竟这么不值得信任…”
拓跋英叹道:“唉,不是不信任,只是不想让你为难罢了。他们与我都有亏欠张姑娘,这样的世道,她一介弱女子,不该再卷入这旋涡之中…你又何尝不想帮她,否则怎会不拆穿她的假名…若要你在她与封云之间做选择,你又怎能释然?不如不知道的好…”
彦卿:“我义父的亏欠,我明白,你对那张姑娘有什么亏欠?我不明白,不就是假蛊那一件事?她并未收到伤害…就算她要重回薛蕤营中,咱们也劝过她了,她不听啊,她自己非要回去过那将军夫人的日子,与你就更没关系了!”
拓跋英低下了头:“张老夫人死在我手中…”
彦卿愣住。
拓跋英将青州之事和盘托出。
彦卿:“这…即便没喂那颗摧心丸,老夫人也难活下去,你…你不算…你当时也受制于人…”
拓跋英:“你不必替我解释,若不是我暗中追查,那老夫人不至于跳下海崖,也就不至于受重伤,我只是没料到她那样刚烈…”
彦卿:“可若不是你与许清平暗中杀了沙月刺客,她根本活不过那夜,又何论跳下海崖?不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要怪就怪那玉玺不该现于乱世…”
拓跋英:“不必多说,待我阿波回云隐,我便去赎罪。”
彦卿简直要被她的执拗气得头疼:“唉呀,张宝莲如今是护国大将军夫人,又有了身孕,正是春风得意呢,你去添什么晦气嘛!你这人真是一根筋…”
拓跋英:“她竟...”
彦卿:“是啊,人家过得很好!比我们都好,我早说过,那张姑娘是个人精,别看她不懂武艺,但绝不是你们个个口中那个柔弱女子…”
拓跋英却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难道她不是…她和封夫人,她怎会…”
彦卿:“她和如玉么...嗨,不就是如玉女扮男装骗了她,她一时瞧不出,真以为就是我义父呢,发现了实情,肯定心中有怨气,也是难免,这倒是欠她的,这回…也算还她了。”
拓跋英:“唉,许是我想多了…对了,你怎知他二人被逐出雾原后,会往沙月来?”
彦卿:“沙月王应该不会再怀疑到张家父女,定是以为那真玉玺被我义父私藏,段太后未赶尽杀绝,大概是想暗中跟踪,就算义父不往沙月来,沙月王也会请君入瓮的。”
拓跋英点点头。
彦卿:“待天黑,我便送你们出谷。”
拓跋英想了想:“将阿波送出沙月后,我跟你一起北上。”
彦卿:“你担心我?”
拓跋英不语,但脸红了许多。
彦卿笑了笑:“我的功夫远在你之上,你若跟着我,我还要照顾你呢...何况,利州矿洞中还有那么多矿工活在暗无天日之中,你拇指上那扳指还有大用处,你此番回云隐,当担起重任。”
拓跋英:“这扳指…你都知道了?”
彦卿将《药虫通志》的所在告知,嘱她务必小心,而后还是不放心,小声道:“我还有件事要请你代劳,交给别人,我总不放心。”
拓跋英叹了口气:“你放心,流苏姑娘,我会好好照顾,直到你回来。”
彦卿:“好!你要答应我,在流苏醒来之前,在我回去之前,你都不可去找那张姑娘。”
拓跋英隐隐伤心,他心中始终记挂着流苏吧。
……
雾原陇州边界,毗邻沙月。
封云与如玉驻马高岭,朝南望去。
封云:“此处向南是沙月荒漠,向西是天山冰雪,向北是羌厥冻原,都是你未去过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
如玉:“哈哈,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阿史那羽已攻入羌厥王廷,东北各部都已归顺于他麾下,逼得阿史那桀向西北冻原退守,阿史那羽早晚是要打过来的,你想由此向北,趁乱接回四哥?又或者,你是担心四哥真的动手,舍不得阿史那羽了?”
封云嘴硬:“当然老四最重要!”
如玉:“是么?将军府都被抄没了,你什么都不带,却带着那玉佩是为何?”
封云摸了摸胸口:“这…毕竟是母亲留下的。”
如玉笑了笑:“其实,阿兰王妃有没有可能已经将实情告诉了阿史那羽?他当初南侵雾原,拿下潘耽两城,打得中都军连连败退,可为何一见到雾原军就迂回收兵?那晚翻山偷袭,也是只偷袭段国舅的中都大营…而后更干脆借我那一箭而一病不起,他好像根本就不打算与你为敌。”
封云:“他与我盟约假战,也是答应得爽快。”
如玉点头:“四哥巧舌如簧,但却被那宝莉珠一早毒哑,四哥说服阿史那羽绝非易事,除非他本就有此意,顺水推舟。”
良久,封云疑惑道:“你说,父亲他同意假战,是不是也…”
如玉点点头:“无害于边关,无损于兵众,老将军大概也是赌了一把吧,所幸赌赢了。”
封云北望:“就算他无意与我为敌,但毕竟立场不同,如今他已成势,我更加不放心,只怕迟早有一日要与他相见于战场。”
如玉哈哈笑道:“四哥此时最是有用,阿史那羽可不舍得杀他,你只管放心吧,先让他们自相残杀去,我们不如南下,探探沙月王的地宫暗道?你不觉得,自出代州,好似一路都有人跟着我们?沙月王和丞相都以为那真玺被我们带走,秘而不宣,暗中跟踪,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就送去沙月!”
封云:“也罢,送佛送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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