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待回到院中，祁春见苏予初肿着半张脸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跑到苏予初面前，关切道：“小姐，您的脸怎么肿了？夫人她，打您了？”

洛夏扶着苏予初往屋里走，边走边对祁春说：“快去取些消肿的药膏来，再到厨房要些冰块。”

祁春听了连忙先去取了药膏递给洛夏，洛夏扶着苏予初坐到床上：“小姐，您今日着实不该如此对夫人。毕竟，她是您的母亲。”

洛夏的话让苏予初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好像是太过强硬了，只是自己实在没办法将白萍代入成自己的母亲，导致她彻底忘记了当下的自己是白萍的女儿。

苏予初揉了揉额头：“算了，事已至此，今日是我态度不好。穆桑要赎，穆婉的事也要查。”

苏予初叹了口气：“这些都要苏大人帮忙才行，和母亲说了，不能解决问题。”

洛夏一边听，一边帮苏予初擦涂药膏，嘴上也没闲着：“可是夫人掌管中馈，小姐要钱，可以和夫人要。”

苏予初敲打了下洛夏的脑袋：“你忘了，穆桑可是值三千两呢，把咱们院子翻干净了，眼下还差一千八百两。府中一下子可拿不出这么多，夫人再有权，这么大数量也不一定会给，届时咱们全府上下都得节流，倒不如直接找苏大人。”

洛夏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明白苏予初的意思：“可是府里没钱，大人就有钱了吗？”

“他自然，”苏予初往床边一靠，继续道：“也是没有。但是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有钱。只是可惜了物中的首饰和花瓶，都让我给当了。”

洛夏自然是不知道苏予初说的地方是哪，也没继续问下去，先紧着给苏予初脸上涂药。

“小姐小姐，冰块取来了。”只见祁春拿着一个食盒进来，用毛巾将冰块包好，送到苏予初面前：“小姐，您快敷一敷。”

“好。”

信鸽飞入白家庄园，暗一取下鸽子身上的信筒，跑回院子。书房内谢忆安正在看书，暗一敲门。

谢忆安未曾抬头：“进来。”

暗一进门后将信筒拿给谢忆安，谢忆安打开，看完脸色骤变：“速将白术找来。”

“是！”暗一行礼道。

白术赶来，气喘吁吁：“老五，怎么啦，这么急，暗一拉着我，腿都要跑断了。”

谢忆安将信拿给白术，白术看后，一脸震惊的看着谢忆安：“怎么会这样，京都那边不是都安排妥当了吗，老爷子呢，怎么好好的，老六就招惹了宫里岑妃呢？”

谢忆安一脸深沉：“小白，得回去了。”

白术有些激动：“老五，你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江县查到徐曾译那老狐狸身上，眼看就要有结果了，难道要放弃吗？”

谢忆安心中何尝不是如此，但是：“小白，我要去救少臣，少臣入狱只能说明，老爷子也出事了，否则不会这时候传信给我。”

白术意识到自己过激，想了想把顾虑说了出来：“这消息，少臣那边有可能是陷阱。”

谢忆安的脸上此时只有坚定：“不管是什么，我都得去。”

白术没有阻拦：“好，我陪你回京都，什么时候走？”

谢忆安看向白术，又看向暗一说：“收拾东西，今晚回京，暗一你留下，留意徐曾译接下来的动作，随时准备和我汇报。”

暗一行礼：“属下领命。”

白术拍拍谢忆安的肩膀：“别太担心了，消息能传出来，说明老爷子暂时还能插上手。”

谢忆安低头长舒一口气。若是老爷子明知少臣那边有问题仍传了消息给我，情况可能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苏府门外，一小厮脸上洋溢着喜悦，急冲冲的进去，跑到白萍的院子大喊：“夫人，老爷的信。”

此时的白萍正在屋里用早饭，便吩咐翠儿：“去拿进来。”

翠儿走到门外接过小厮递来的信件，呈到白萍面前。

白萍起身越过桌子，走到窗前打开信件，脸上渐渐浮出笑意：“翠儿，快去告诉大家伙儿，老爷明日就到江县了。”

翠儿行礼出门吩咐下面的人去传消息，屋里白萍捏着信件，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没有一天睡好的。”

一日过后。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啦！”洛夏在院外便兴奋地嚷嚷着。

苏予初半倚在床边，手中翻阅的是昨日让洛夏从外头带回来的话本子。

祁春停下手中的笔，走到苏予初面前询问：“小姐，老爷回来了，要不要去前厅？”

苏予初刚合上话本子，洛夏推门进来，脸上是说不出的欢喜：“小姐，咱们快去前厅吧，老爷已经到那了，二小姐一早就去了夫人院里，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前厅了。”

苏予初从床上下来，随手将话本扔到床上：“走吧，一块儿去。”

苏予初带着两个丫鬟来到前厅，浅浅环视一周，余光瞥到一个眉目清秀，看似有些柔弱的女子。

苏予初心下了然：苏家二小姐，苏允熙，秀丽端庄，看来被苏家养的不错。

上座坐着的苏恒承见苏予初进来，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目光，笑得满脸的褶子，伸手招呼苏予初：“予初来啦，坐、坐，伤可是都好了？”

苏予初顺着苏恒承手的方向，就近椅子坐下去：“女儿已无碍，父亲放心。”

苏恒承又笑着对苏允熙、苏以萱逐个慰问，在得知一切都很好后，拉起白萍的手看向她，眼里是思念、心疼：“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白萍反握住苏恒承的手，摇摇头：“孩子们都长大了，家中也没什么事需要操心，不辛苦。就是予初和以萱在外头又惹了堆麻烦，需要你处理。”

苏恒承听了这话，审视地看向苏予初，许久才问道：“你们俩又做了什么？”

今日是苏恒承回府的大喜日子，苏予初本不想将穆桑的事于今日告诉苏恒承，无奈白萍提了起来，便岔开话题：“父亲，此事晚些时候和您说，奔波了一路，父亲还没用膳吧，趁着人齐，不如今日早些开始？”

苏予初的话让苏以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苏恒承面上笑呵呵的应和着，招呼让下人准备吃食，又和白萍还有柳氏拉了会儿家常，心里确是诧异不已，这个女儿平时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也不会如此揶揄，怕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才故作推脱。

午膳后苏予初被苏恒承叫到了书房，脸上没有不悦：“说吧，又在外面惹什么祸了。”

苏予初看了看坐的端正的苏恒承，直言：“没有惹祸，只是，想要一个人。”

苏恒承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笑了一声：“嗯，曲水流觞的头牌，穆桑？”

苏予初点头，自是听出了苏恒承语气中的试探，那又怎样？想到穆桑的要求又道：“此外，还需父亲查一桩旧案。”

“哦？”苏恒承听到“旧案”两个字，眼皮一跳，打量起苏予初：“这‘旧案’可是也与穆桑有关啊？”

苏予初再次点头。

苏恒承叹一口气，无奈道：“那你先说说，你和穆桑是怎么回事。”

苏予初闭眼，她和穆桑算什么呢，上下属？那好像是上个月的事，现在的穆桑才见过自己一面……

苏予初睁开眼：“一见如故？”

苏恒承显然不信，又问：“一见如故就值得你，又是替人赎身，又是替人查案？”

苏予初想了想雪霁身边的穆桑：“他有谋略，有才识，也有长相。”

苏恒承看向苏予初，认真思考起来：“你看上他了？”

语气很平静又和蔼，没有愤怒，没有羞耻，更没有白萍训斥她时话里的居高临下与不甘。

给苏予初一种她的任何理由都被理解，未经思考，脱口而出：“欣赏。”

苏恒承听到苏予初的回答是意外的，以他对这个女儿的了解，不会因为欣赏就高看一个人。

但他没有质疑苏予初，而是顺着苏予初的回答继续问：“那你打算把穆桑赎出来之后，将他安置在何处？”

苏予初歪头：“我院里，做祁…我的教书先生。”

这下疑惑再次来到苏恒承这里：“你想读书？为父可以在外面给你找个私塾的先生。”

“不及穆桑。”苏予初想也没想。

苏恒承哈哈大笑起来：“哦，我倒真想见见这个穆桑，究竟如何出色到让我的女儿如此另眼相看。”

苏予初伸出两只手指比划在苏恒承面前：“二十两。”

苏恒承不解：“什么？”

苏予初耐心解释：“曲水流觞，穆桑见客二十两。”

苏恒承听完忍不住笑起来：“好好好，二十两。对了，你刚才说的打算帮他查的旧案，展开说说吧。”

苏予初站的有些累，拉开身旁的凳子便坐了下来。

苏恒承并不在意苏予初的小动作，等着苏予初开口：“是他妹妹的事。”

苏予初揉了揉脑袋，将记忆中关于穆婉的信息细细道来：“穆婉，广陵人，生于大晟五年，于大晟十年秋失踪，其父穆元琛遭人陷害，死于大晟七年，于同年，其母邹氏带……”

“等等，你说她父亲是？”苏恒承突然被打断苏予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