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鼓角声止,身着墨蓝短褂的小军医秦虞掀帘入帐。
只见他坐到一身量高大的粗汉兵卒旁,眼神低垂,将瓶中药粉轻轻洒在粗汉身负箭伤的肩头,再用指腹细细抹开,动作却极温柔,整个营帐只余药香和秦虞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
粗汉倚在行军床上,眼里泛起浑浊的笑意,视线死死盯着他白皙的脖颈,哑着声音地唤道,“小秦虞,你摸我时,可比箭扎还带劲。”
秦虞动作一顿,垂眼轻抿唇角,并未作声。
粗汉的大掌往他腰际探来,笑里带了些猥意,“咱这伤啊,还得你亲自温养几日。”
秦虞侧身避开,“我得回去取金疮药。”
“药?”粗汉一把扯住他的细腕,力道粗暴,带着臭气的呵息靠近,“你就是咱们营里最好的药。”
秦虞慌忙躲闪,拉扯间那兵卒步步紧追,竟一路纠缠到了帐外。
此刻,秦虞目光一瞥,望见远处一人率众骑马而来,日光落在他肩甲之上,如覆冰雪,黑色披风随风卷起,竟带了几分不似人间的肃杀之意。
秦虞计上心头,猛地一扯自己的腰带,踉跄几步奔到来马前,语带哽咽:“将军……救我!”
来人勒马而止,俊眉一蹙,翻身而下。
他正是骁勇善战、人称“冷面战神”的北地大将军——沈砚山。
沈砚山如刃目光扫过秦虞和那名呆立的粗汉,沉声问:“怎么回事?”
那兵卒惊觉不妙,连忙辩解:“将军,不过是属下与秦虞小兄弟开了个玩笑……”
“玩笑?”秦虞声音清冷,“你不顾我抗拒,强行扣我手腕、解我衣带,亦是玩笑?你根本就是看我一介小小军医,无权无势,才敢如此欺辱我!”
沈砚山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粗汉脸色青紫,“将军,你别听这个白面郎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解他衣带!”
“再有下次,”沈砚山沉声道,“按军法处置。”
那粗汉踉跄几步,被沈砚山的亲兵押下。
沈砚山转头看向秦虞道:“你这身形瘦弱得如女子一般,有空也跟兄弟们操练操练。”
秦虞拱手躬身,一副乖顺模样,“是,多谢将军今日为我做主,秦虞必当刻苦练体,不负将军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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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如墨,风卷旌旗,军营四野一片寂静。
军医营帐内灯火昏昏,老军医吴桑早已睡去,只剩年轻的小军医秦虞还在炉前烹药。
忽有脚步声急近,“秦虞!”一名兵卒撩帘而入,气息微喘,“沈将军唤你前去中军大帐。”
秦虞手一抖,手中桂皮竟落入了火中,迸出一星红焰。
秦虞应了一声,心中却乱成一团——白日之事不是都已经了了吗?这么晚了,沈砚山找她做什么,该不会真让她现在去操练吧?还是……
眼前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秦虞站在帐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帘入内,忽闻一声厉喝——
“大胆秦虞,还不跪下!”
那声音冷冽如刀,几乎将秦虞斩碎。
他心中一惊,忙跪倒在地,低首道:“不知小人所犯何事,还请将军明示。”
沈砚山负手立于案前,身形峻拔如山,眉目间沉似冰霜,“有人递了信来,说你是蛮族内应,潜入军中,意欲窃取我营机密——今日之事,不过是你设下的局,是为接近本将。”
“将军,小人冤枉。小人自幼长于平城,父母皆死于蛮夷铁骑之下,小人又怎么可能为仇人做事?”秦虞声声恳切,语中似有强忍苦楚之意。
沈砚山冷声又问:“那你屡次被人撞见深夜出营,经久方归,你又作何解释?”
那是因为……秦虞是个女子。
女子沐浴总得避人,总不能跟其他将士一样,在军营里把衣袍一脱,扛起水桶从头到尾一浇,就算完事了。
可军中不容女子,若说了实情,安北军中秦虞就待不下去了。
秦虞从现代穿越到这里,虽不像其他人能当个公主、小姐,但好在她绑定了风筝手艺人系统,靠随机掉落的图纸做一些新奇风筝,她和这里的爹娘也算过得衣食无忧,谁知那些可恨的蛮夷在她外出送货之际,进攻平城,烧杀劫掠,将她的爹娘全杀了。时逢乱世,她只是个弱女子,只会做一些消遣用的风筝,又如何能够存活下来?
幸得沈砚山的安北军途经平城,正在招募军医,她虽对医术一窍不通,但由于军中伤患甚多,军医吴桑实在繁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女扮男装的秦虞招了进来。
帐中烛火微颤,沈砚山的目光如一柄利剑悬在秦虞颈间。
秦虞垂着眼,指尖轻颤,就在她心念急转、几乎要吐露真身之际——
“嗡”地一声清鸣于她脑海深处骤然响起,一道湛蓝光幕浮于眼前,一个风筝的设计图纸如卷轴铺展,旁注小楷:“火药风筝:乘夜风潜行,可破敌营粮草营帐。”
风掠过帐幕,烛火摇曳,秦虞慢慢抬头,眉眼依旧温柔沉静,可那份从容与笃定,叫沈砚山心底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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