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潤避嫌獨住在尹家別苑,別致的小院,一條便道縱貫到幽谷深處,移步異景,靜謐而娟秀,每日需步行一刻鐘到夫人府上,但風光別樣,莫說是對於畫者,縱使生得一雙尋常眼睛,也必定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年界雙十的‘他’,長得好一張俊美面孔,該是風流倜儻的情種,眉宇間的一絲英氣,好一個輕狂不羈的少年郎。一雙素手,能描人心,一桿丹青,自有一番天地。
怎會沒的中意人家?!
每個同‘他’打了招呼的婦人心裡頭都盤算著一本媒人帳。
可你看,他住的是尹家別苑,可你看他啊,長得這般伶俐樣,怎還能瞧得上素衣寒食的貧人家,怎還能孑然一身待到佳偶雲鬢霜?
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就是尹家老爺的乘龍快婿。攀上了連通大清和朝鮮的尹家,他縱使沒得那呼風喚雨的神力,也可以自此飛黃騰達,讓滿朝文武都忌他三分。
但沒有人告訴‘他’。也沒有人問過‘他’。
‘他’走進院子,如願地見到了在等待著自己的那個微笑-貞香。
‘他’只是覺得心頭一暖,仿佛日頭爬上了他的後脖頸,嗖一下竄遍了‘他’全身。
她在不遠門廳處深深地凝視著他,一笑,一屈膝,曏‘他’行禮,然後又顯匆忙地消失不見了。
‘他’聽到了一些侍婢們的竊竊私語,或頗有微詞,或妄自揣測,自然也有贊許的,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府上夫人和她有著很深的淵源。‘他’想如今夫人疾病纏身,她固然不會好受,只盼望木芫夫人早日安康,‘他’不想看到她太過操勞了。她的笑容顯得有多疲乏,她是不想讓‘他’看到的,卻沒能做到。
她的眼睛深陷,定是太久沒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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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甚麼了,看你在一直笑呢。”木芫夫人虛弱的樣子,仿佛一下老了十幾二十歲。她總是習慣地看一下窗戶紙上的剪影,看著愈漸蕭瑟的日子,樹漸漸禿了。再假裝沒事地和來人寒暄幾句。她喜歡拉著她的‘小彩英’,和她說說話。再任何人看來,這個來歷不明的姑娘對木芫夫人而言,遠比口口聲聲叫著‘姑姑’的尹善胤來得親近。只可惜啊,她不曾也不會是尹家的孩子。
貞香摸一下臉,不知道自己原來笑著,“有嗎?看您聽話,高興的。”哄人的話,誰都會講,但能讓對方明知道是假話還願意信以為真的,少之又少。
“伶俐的孩子。”木芫夫人已經不再咳了,或是已沒了氣力,但她還是笑了。“你見過新來的畫師嗎?善胤她爹請來教善胤的那個。”
“恩。”貞香含糊地答到。
“聽說是個頂漂亮的小伙子。畫好,人更好。”
貞香附和地點頭,不禁笑了,羞怯起來。
“你喜歡他嗎?”木芫夫人無緣無故地這麼一問,讓貞香瞠目結舌,只能結結巴巴地吐字,“喜歡?!......怎麼了,夫人?怎麼......突然問這種事?”貞香說著呼吸都變急了。她努力克制,不想讓夫人看出甚麼,洗了手巾,幫夫人擦臉。
“是善胤結婚的對象。”
貞香腦中一片空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垂下手臂,重復了一遍,“是......善胤結婚的......對象。您是......說的......畫工?!”
“是啊。本來我也想瞧瞧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但如今我這般病容,只能不見了。彩英啊,你見過他的,你覺得他好嗎?還是有人看走眼了?”
“夫人。”貞香發現自己說甚麼都不對,“畫工,自然是好人!可,可是......”深怕自己來不及說完,“......婚姻大事,您怎可以不問他的想法呢。”
“也是。別落得大家都說我們尹家逼婚。彩英啊,你是不是覺得他會看不上善胤啊?”
“不是的,夫人!”貞香連忙否認,她定了定神,整理一下思路,“即使是世上最好的,也要問人喜歡與否。人,不該只因為另一個人是最好的而同那個人在一起。就像瑪瑙固然珍貴,但對河邊小童來講,手中那顆分辨不清紋路的鵝卵石或許才是最想保有的。”
木芫夫人沒有回話,貞香開始擔心是自己緊張的樣子讓夫人起了疑心。
畫工依然作這男裝打扮,還改了名字,雖是沒說清道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貞香也不可能魯莽到擅自說出‘他’的秘密。
“哎......那就找個合適的時機問問他。我是太著急了,想趕上善胤的那杯喜酒啊。要是看到她嫁了好人家,我這當姑姑的,也安心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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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香想著木芫夫人的話,她多想看夫人露出欣慰的樣子。可畫工怎麼辦呢?難道要‘他’愁眉深鎖嗎?
畫工啊,太美麗的蝴蝶,總是惹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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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今天我們上街去好不好?!”尹善胤又換上了男裝,只差兩撇小鬍子,就是那個常在街市上晃悠的小主子。
“不必了。反正我還有事,你就當放假,隨便去哪兒吧。”徐潤專心地調著顏料,還是有些不習慣地瞄了男裝打扮的尹善胤兩眼。
“不教我你還有甚麼事啊?!你是畫俗畫的,不看看外面還畫甚麼?反正你就這點事,走啦,就當外出寫生去!”尹善胤不由分說地把徐潤拉起來,連帶顏料碟子都打翻,七零八碎地染到徐潤衣服上。
徐潤懊惱地喊了聲,到也沒說甚麼。尹善胤倒是來勁兒了。
“瞧你,大男人這點力氣都沒有。早聽我的,我也不會拉你,現在你也不會弄得那麼臟兮兮的。”
“喔,你還真是不知道甚麼是‘惡人先告狀’。”徐潤默默地收拾起來。
“那你呢,還真不知道甚麼是......”尹善胤一時語塞。
“甚麼是甚麼?”徐潤笑了。看姓尹的小丫頭氣得臉到臉紅的樣子確實挺逗的。
尹善胤沒被一個人這麼欺負過,更可氣的是,沒有人會覺得那個人在欺負她。他笑得太好看了,但不像教她彈琴的文彩英老師,她的笑容總是透著脫離塵世的冷漠,嘴角輕輕一勾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他不一樣,笑得好像某個兒時同你玩樂的小伙伴,看你犯傻地跌進陷阱裡抱著膝蓋哭鼻子,手裡拿著柳條笑鬧著奚落你,可等你真的哭凶了,他又收了幸災樂禍的樣子,裝做老實巴交地走過來,伸手要拉你一把,或者還會把糖糕給你。你癟著嘴巴,透過眼淚汪汪瞧上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徐潤現在的樣子。而尹善胤現在的心情就是想接過那糖糕,又好想發狂打他的手,把他手裡的糖糕打到泥地上。然後大聲苦鬧著‘徐潤你是大壞蛋!!大壞蛋。大壞蛋!!我不理你了!!嗚~~’接著又聽到他也‘哇’一下大哭了起來。等他哭得比自己還慘了,就該換她笑了。
“去不去嘛?!”尹善胤咬著牙,鼓起嘴巴,眼睛瞄都不瞄徐潤一下了,“討厭。”她嗔一句。
“沒見過哪家的小伙子樣子比你還彆扭的!”是啊,徐潤的確是看到了個愛闖禍的小孩,很想裝大人地數落兩句,但更想笑笑她的傻,就好像是一個哥哥對待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終歸是會伸出手拉她起來的,或許還會幫她撣掉灰塵,承諾對誰都不會說,再想著法兒地哄她,直到她再笑了為止。
每次看尹善胤任性亂發脾氣,‘他’忍不住搖頭大嘆氣地同時,又忍不住想起哥哥。‘他’不曾是這樣的一個妹妹,也不曾做過一天乖巧懂事的妹妹,但‘他’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闖禍精,是哥哥本該嫌棄厭惡的冒牌弟弟。
想到了哥哥,‘他’就沒法拒絕尹善胤的‘命令’。
“你是一定要惹我哭是吧。小氣鬼。別以為我是女的你就......少看不起人。”尹善胤跺了腳,她也不想自己錶現得那麼女孩子氣,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對著徐潤這個傢伙,她‘風流才子’的架勢就很難拿出來了。“氣死我了。”天挺涼的,但她熱得受不了,直搖扇子衝著自己的臉狂扇。
“那要看你打算哭多久?!要是太久了,我怕天都黑了,那我可得回去休息,沒力氣同你去街市上了。”徐潤把弄亂的畫紙都重新疊好,卷進畫筒裡。
“你肯......陪我去了?!現在?!真的?!......拖了那麼久之後還不是只有答應啊。你還真會拖拉。”態度一承一轉,快得讓徐潤無語了。
“是,是,是。我就穿這樣去吧。反正沒甚麼人會註意。”徐潤口是心非,那朱砂染的位置,看起來十足像被仇家恨狠砍了一刀,不然就是‘他’砍了人被濺到的,捕廳的人都該來盤問了。
“衣服我有的是。”
“喂,我是......”徐潤急著為自己‘正名’。
“你瞧我現在穿的是甚麼啊?!反正你不高不大的,我的借你穿好了。”不等徐潤爭辯,尹善胤就招呼僕人帶他去換衣服。
徐潤一個勁兒跟尹善胤擠眉弄眼,後者也不管那是甚麼意思,只戲謔地笑說:“記得幫徐先生化個妝,好稱上漂亮的新衣服呀。”
看徐潤半推半就地被帶走了,尹善胤高興地笑出聲來,“越來越覺得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呢。徐潤。”
“徐先生,衣服都在這裡面,全是新做的,小姐讓我們給准備著的。您看哪身合適就隨便穿吧。有甚麼事儘管吩咐。”
“哦。多謝大叔。我知道了。您就別跟進著了,我換好會去找你家小姐的。”
“是,先生。您換下來的衣裳就放一邊吧,丫鬟們會去洗的。”
“啊?!......不必了。我習慣自己洗衣服的。謝謝。各位也請回吧,請回吧,別跟著了。”
尹家最大的缺點就是越不適當的時候你越是走到哪兒都會有人跟著。
“是。那我們就先告退了。”
“恩。恩。恩。”徐潤真不知道這些超級大戶人家是怎麼過日子的,隨時被人盯著後背嗎?
“畫工。”貞香正好走過。
“貞香?!”徐潤喜出望外。
兩個人看著彼此,只是笑了,也不知道還能說甚麼。
“啊,貞香你沒睡好嗎?看起來有些憔悴呢。”
“啊......是嗎?”貞香側過頭去,“畫工到是好想也纍了。對了,衣服怎麼了?”
“哎,還不是這家的大小姐,都不知道玩的甚麼。不想聽她的都不行,哎,真是的。”徐潤笑著。
“......畫工好像是開心的樣子呢。這麼講,是口不對心吧。”
“啊?!”徐潤一臉無辜地看著貞香。
-討厭你啊,畫工。
可貞香怎麼也發作不了,“沒甚麼,看到尹善胤小姐這樣的人,會覺得和你有相像的地方吧。想說,你們大概很合得來。”
“哦,你說這個啊。我不知道,沒事就跟我吵架來著。快被她煩死了。”徐潤無奈地聳肩,臉上卻依然帶著笑意。
“是嗎?那您也喜歡她嗎?”突然又說回敬語。
“貞香......你怎麼怪怪的啊?甚麼......也喜歡??她不過是個要強的跟我學畫畫的女孩子......”徐潤放低了聲音,看了看四周,“我......不是跟你說了我的秘密嗎?你怎麼......忘了??”徐潤尷尬地低下頭。
-就是知道了你的秘密,還控制不了自己去想這些古怪的事,才討厭你啊!畫工。
“大概被草藥味熏暈了我。沒甚麼。你快換衣服吧,別讓她等急了。”貞香敷衍地回答‘他’,她真想逃開現場。
“恩!貞香,我知道你關心夫人,可千萬別纍到你自己了。多休息會兒。”那麼簡單的關切的話,平復了她些許的不安定。
-還能指望甚麼?有些事,很想但是又更不想你明白。
“我知道了。我走了。”
“哦。”
貞香一行禮,又要離去。
徐潤獨自踏進房門,嘆一口氣,腳步變得有些沉重。
“畫工!”
“怎麼?”
“尹家人雖然不在朝野為官了,但權勢之大,還是沒人敢輕易招惹的。所以......你還是,不要跟尹小姐走得太近了。”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貞香也沒心思斟酌字句了,她不能直接說‘畫工,尹家想要招你為婿,快逃吧’,其間有太多因由,她沒法一一說清楚。
“哦。”徐潤知道貞香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即使不知道原因,‘他’還是會放在心上的。
貞香吃力地撐起笑臉,然後轉身,加快腳步,消失在了長廊的另一端。
意见征集:
想知道大家对‘五两’的期待是怎样的:
1。剧中那样唯美地暧昧着就够了。
2。至少亲一下嘛~但不作为爱人的举动(别的什么原因)
3。只要可以每天看到对方就足够了,心存着彼此的地位,过有着各自的人生。
4。轰轰烈烈地Les去吧。随便谁扑倒谁!
5。生错了时代。都投胎去,下辈子再见。
6。其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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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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