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漢陽。皇城]

思悼世子的忌辰,身為兒子的正祖大王在王族祭奠儀式之後依然堅持奉守一個月的齋戒,並寧心隨寺宇住持論禪問道,也借此機會代朝鮮李氏歷代先皇曏上蒼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著一身素色的祭袍,正祖在書房中提筆寫下幾日以來的心中所感,墨跡均勻,筆法穩健,那些壓得人透不過氣的國家之事,暫且擺到一邊。他實在是需要讓自己好好地透一口氣,或許身為君王本該絕口不提“逃”“避”兩字,但,那就是事實。

“陛下,”內侍在門外請示,“成尚儀在殿外候著。”

“宣。”

“遵旨。”

“陛下。”尚儀成氏揶手行禮,而後稍抬起頭,嫣然一笑。

正祖大王的眼神裡閃現出一絲愉悅,“整個皇城之中,也只有尚儀你一點都不怕被寡人回絕,拒之門外。寡人可是在殿中修身養心,你又來做甚麼?”擱筆,招呼尚儀成氏過去坐下。

“整個皇城或許也只有奴婢知道 陛下每逢忌辰 悼念思悼世子之時 常常就會一整日都粒米不進,所以,請恕奴婢自作主張,為陛下帶來些齋菜點心。”尚儀成氏親自把食盒端過去,層層打開,擺在大王的案頭,跪坐在書案的另一面,關切道,“陛下,您現在吃的每一口,都是為了明日能對天下臣民多一份擔當吶。所以,尊貴的陛下 請您不要拒絕萬民的請求。”

正祖大王長舒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搖起頭來:“有聰敏的尚儀你在這兒,不論是為自己還是代全天下來勸寡人的,你都成功了。”他轉目一笑,成氏也安心了。“一時之間還真不曉得從哪一個開始下口,”看著食盒裡那些精緻漂亮的糕點,露出欣賞的眼神,“別告訴我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

“回陛下,奴婢掌持理樂,若論廚藝,恐遠不及料理御膳的尚宮們,哪敢操持聖上的膳食。只是......知曉陛下也不想讓尚宮娘娘太過操勞,所以......”

“所以......寡人就得吃完這裡所有的東西,才能知道尚儀你的手藝怎麼樣。”大王順著她的意思說完,舀一勺清粥到嘴裡。“你的心意寡人知道,不過身為尚儀大人的你還是少進膳房為妙,免得又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是,陛下。”成氏顯得有些失落,但看到大王綻露的笑容便又安心了。

“這段時日,後宮裡一切可安好?”

“回陛下。那是自然。洪妃娘娘溫惠賢良,知書達理,對於奴婢這樣的出身也一樣以禮相待。”

“是嗎?”

“陛下,洪妃娘娘很是牽掛聖上您呢。”

“寡人知道。”正祖大王制止她再說下去,用一個溫情的眼神,換做平凡人的語氣,“但我,有些心思,只得一個人去承擔。”他鄭重地說完,吐了一口氣,“除了你。在我面對著那片暮色下波濤不驚的大海,無力去想到那平靜的外錶下是那些紛涌暗流和那些只愛攪亂沙石污穢了海水的烏魚,我都慶幸,在自己回頭看著沙地時候,總能察覺到你的腳印,你的身影,你的歌。就像今天,你若不在這裡,我就能順從自己的意願用自己的方式去銘記我的父親。”他放下了勺子,眼眶紅了,“他是王的兒子,卻連自己的性命也守護不了。這王位,是冰涼的,只有坐在上面的人才知道。為了得到它,為了留住它,太多人說自己甚麼都捨得,自己的滾燙的血,親人的滾燙的血......可那只有‘捨’啊。”

“陛下......”

“寡人卻還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捨不得放不下。”

“您是個好人。”成氏情急地拉住大王的手,頓感冒昧,立刻縮手,低頭示歉。

“你真那麼想的?”

成氏點頭。“陛下仁厚,才會在乎他人的感受。”

正祖大王再度微笑,“太好了。得你的這一句話,就勝過了所有我沒法回避的失卻。”他再吃了一口點心,便放下了筷子,贊嘆道:“成尚儀 你精通的又豈止四藝呢。”

成氏躬身。再抬頭,與大王四目相交。

只可惜了那一眼的深情,因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族,而她不過是他的僕女,在他喪父的那一年如此,如今也一樣。

這世上最難的不是找到那顆熾熱跳動著的真心,而是要擁抱著它,卻不另其窒息,是要庇護著它,卻不讓它陷入陰霾。

“那麼,奴婢不打擾陛下清修了。”她收拾好起食盒准備告退。

他點頭。

她躬身後退。

他不便輓留。

-有時候真羡慕那個小畫工筆下的男女。

正祖捋一捋鬍子,這麼想著,心裡更不是滋味,一聲嘆息,“申潤福啊申潤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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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陽城外小院屋內]

“你要起來了嗎?”徐潤看彩英正拉過自己的衣裳。

“你還要我躺到甚麼時候啊?爹大概還以為我病得有多嚴重呢。”她身上還有些酸痛。

“我來吧。”徐潤體貼地跪坐到一旁,展開疊好放在一邊的衣裳,輕柔地披到她背上,然後牽她的手逐一穿進左右袖管。

“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難道你不是嗎?”徐潤抬起頭,溺愛的眼神摩挲過她的眉眼,隨呼吸貼近她的鬢發,手移到了她衣襟的絳紅色系帶上,聲音變得有些壓抑,“你不也是老愛逗我嗎?”目光閃爍著,跳躍在衣襟位置和她的面容之間。

“但是,那也不過是......”彩英沒有說下去,靜靜地欣賞著“他”的臉上泛起的一抹紅暈,這畫面似曾相識,只是“他”凝住的呼吸裡多了些顫抖,還有刻意要與她的溫度保持距離的雙手,只一個簡單的蝴蝶結,也堅信地纏繞著,怎麼也完成不了,偶爾晃上來的眼神也開始一泄露出“他”的緊張。她又心疼,又喜歡“他”那害羞又窘迫的模樣,還一面吐著氣,一面還綳出僵硬的笑容,本想早點結束這窘境,可就像“他”說的,自己還真的很愛逗“他”。

“怎麼了,不記得這個結要怎麼打上了嗎?”

徐潤的心嘭嘭跳著,被她那麼一問更像是跳在了嗓子眼裡,倉促的跳動聲一直回蕩在耳邊,頭埋得越來越深,又不敢直視那兩根不知道被自己繞成甚麼模樣的系帶,“不然,還是你自己......”“他”清了清嗓子,話就是說不清楚,手遲疑地放開了。

“是你說要替我穿上的,我被寵壞了,變懶了,甚麼都不高興做了。”彩英兩手一攤,故意嬌氣地說。

“哦,你......”徐潤明白過來是她又開始淘氣了,卻執著地背過身去,只因無法控制著自己的心緒,雙頰已經越來越燙,直燙到了耳根。

“快點啊--畫工......”她的呼吸,還帶著一些清苦,吹到“他”的耳朵裡,一陣酥麻,她拉過“他”的手,緩緩地曏上延伸。

在她柔軟的手心裡,徐潤的手快要滲出汗了。

“我是叫你-站起來啊。小笨蛋。”彩英親昵地拉扯著徐潤的手臂,“他”轉過頭才明白她早不聲不響地收拾好了一切,正精神奕奕地打量著自己快要燒著了一樣滾燙的臉,做出忍俊不禁的模樣,“想甚麼呢?還是該我做郎中,灌你幾劑湯藥,給你退一退燒呀?!”她伸手過去想摸摸那張紅透了的小臉,但被“他”氣鼓鼓地擋開了。

徐潤嘟起嘴巴,目露凶光,想要威脅但聲音卻像撒嬌一樣,脫口而出一句:“你真壞!!”

“嫌我壞就別拉著我嘍。”有些挑釁地衝著徐潤轉轉眼珠,然後就悻悻然地走開了。

“你想跑,才沒那麼容易呢。”徐潤抓起件披風,小跑地跟上去,“再使壞,我把剩下的藥都熬給你喝,信不信?!”

“反正有一半是歸你的,我怕甚麼呀。”彩英伸手拉門。

“呵,真是個小壞蛋!!”徐潤一下撲到她肩頭,從背後拉住她的手。

呼-

一陣冷風,消退了“他”面上的一絲灼熱。

“爹。”徐潤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尷尬地笑著,松開彩英的手,走到了一邊。

“......哦。”文父似乎也尷尬得一時間甚麼也說不出來,背起手,看看彩英再看看徐潤然後目光又回到彩英身上,“......身體都好了嗎?”

“都好了,爹。”文彩英乖巧地點頭,“讓您擔心了。是潤......相公他小題大做了。”

“那就好。”文父點頭,看徐潤正對彩英擠眉弄眼,“你還好吧,徐女婿?”

徐潤立刻收住鬼臉,一本正經地回答:“很好啊,爹。”

“......哦......我只是看你臉上......”

“還不是她逼我陪著喝藥。”徐潤總算等到機會告狀了。

“還不是你,煮那麼多,還整天灌我。”

“喂,不是我灌你,你現在能那麼精神嗎?你這個小-”後面兩個字被徐潤隱做了口型。

“我先去洗漱了。爹,你們慢慢聊。”彩英借機脫逃了,把徐潤丟在一邊。

“很少看這孩子跟人吵架。”文父看著彩英的背影,說到。

“爹,我們沒有吵......”徐潤趕忙辯解。

“哦,是我說錯了,是很少見她跟人‘鬥嘴’。”文父更正到,轉曏徐潤,信賴地一笑,“謝謝你,那麼寵愛她,這麼讓著她。”

“爹,這是我願意的,您這是說甚麼呢。”

“沒說錯啊。我這做父親的,真的安心了。你或許不明白,彩英這孩子打小就是個小大人,太懂事了,讓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為這孩子做過甚麼,虧欠了她太多太多。可是,她在你面前就像是變回了無憂無慮的孩子,笑得好開心,好真實......”

“我怎麼會不知道啊。”徐潤不禁笑了,“剛認識她的時候,還不是整天冷冰冰的一張臉,一個眼神一個笑都像一盆冷水直潑到人心裡頭,叫人不想再走近了。可只要走近那一步,再一步,就會看到她是那麼容易掉眼淚的人。我只是想看著她笑的樣子,只是想一直守著她,她就是這輩子我在找的那種快樂,是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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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原道 原州牧 ]

尹善胤換上了得體的衣衫,打點好了一切,在動身離開朝鮮之前,她還是決意再去和徐潤還有文彩英說聲“珍重”,雖然那兩個人早幾天就沒影了,想那時文彩英在跟她告別的時候,她幾乎憤恨得快要哭了,但當她想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了甚麼而落的眼淚,他們已經離開了,就像被這場大雪取而代之的晚秋。

“小姐,時候不早了。”僕人提醒到。

“我知道,你們在這裡等著。”

沒過腳踝的積雪依舊吱吱呀呀地叫個不停,推門進去,紫紅的衣衫裹上厚實的黑色披風,拖過一地蒼白,恍惚中像是看到了雪地裡還有模糊腳印,先是一驚,後來又想,那該是自己早前留下的,自嘲地笑了,抬眼望著淡得像冰一樣通透的天空,刺目的,就像地上這個純凈得讓人招架不住的世界。

再往裡走,她才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被這雪世界散放的白光晃花了,血紅色的梅花一點一點地綻放。可這個院子裡從沒種過甚麼梅花啊。

她揉一揉眼睛,那些猩紅的花朵原來是滲在地上的斑斑血跡。她驚惶不已,莫不是那兩人路上出了甚麼事,看了看院門,還是執意往裡走了。

“徐潤......彩英......”木制的台階上像是有人用乾燥的毛筆刷上的已經發黑的血跡,她開始猶豫,但手還是拉開了虛掩的門,透光的房子裡,風不曉得從哪裡呼嘯著進來帶出一陣詭異的聲響,沒有人答話,空氣裡的血腥味愈發濃重,她不敢再走進去了,呼吸急促地,腦袋努力不去想一些可怕地畫面,努力提起腳跟,並在心裡反復叮囑自己快點安靜地跑到院門外。

但已經太遲了。

她才轉身,一個不斷擴大的陰影把她壓到了門邊。像死人一樣冰冷的手.......

对不起,我总爱调戏诸位,就像天蝎爱调戏牛牛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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