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嗯......”徐潤在被子下蠕動一下,伸展了腿腳,一點點亮光溫柔地吻醒她迷蒙中的雙眼,透著淡淡粉紅的臉龐,掛著一抹安逸的笑容,一個翻身,身邊純白的床單上空蕩蕩的,只有一浪一浪的褶皺像是成群的彩蝶在春日振翅離開後為那段沈睡在林木深處的歲月遺留下的一個個裝滿了一言難盡的繭子,如夢似醒,她撐大了眼睛搜尋著畫面中缺失了的那份無可救藥的美。終於,幽深的黑色眸子遇到了一灣柔軟羞澀的笑意-徜徉在白皙如夢嫣紅如花的美人臉上,她安心地笑了,捋一下散開的發,把腦袋重新壓回到枕頭上,托著巴掌,欣賞著眼前這讓人心動的景致-乳白的薄紗在跳動的紅色火光下輕盈地包裹著彩英軟玉般柔潤的肌膚,若隱若現,她跪臥在地,左臂橫撐在一方畫紙上,右手執一支沾了墨的畫筆,筆端輕點著下嘴唇,烏溜溜的眼睛時而轉過去打量徐潤一眼,然後竊竊笑著埋頭在初現端倪的畫紙上又添上一筆。

“你在做甚麼呢?”徐潤的聲音懶洋洋的,雙手枕著暖洋洋的臉頰,壞壞地從被子下溜出一條腿過去曖昧地勾一下紗衣下彩英裸露的小腿,“就不冷嗎?”

“正畫你呢,重新閉起眼睛,回到剛才的樣子。”彩英帶點嬌氣地命令到。

“甚麼嘛,你閉上眼睛的時候難道看得到自己甚麼模樣?!再說了,你畫我?!”徐潤不屑地眯縫起眼睛,歪著嘴巴,“正牌的御真畫師還躺在這裡呢,知道甚麼叫‘班門弄斧’不?!”

“這會兒你就少顯擺了,不就是個愛耍無賴的小畫工嘛。”彩英拍開徐潤不規矩的腳丫子,衝她努努嘴。

“好了,等天亮了再畫啦。”徐潤一手拉著齊胸口的被子,一手撐起身子,然後猛一把拽住彩英的胳膊把她卷回了床褥裡,正落在自己身上,彩英甚至還來不及放下手裡的紙筆,筆尖正畫過徐潤的下巴,夠了出淺淺的一線。

“哈,要讓我拿你做畫紙嗎?”彩英把畫筆丟到一邊,用拇指擦拭著徐潤下巴上的墨跡,可惜適得其反,她笑得更燦爛了,舉起另一隻手上攥緊的畫紙,疼愛地揉揉徐潤紅彤彤的臉頰,“乾嘛長這麼漂亮。”

徐潤不說話,抱著彩英輕輕地蹭蹭她涼絲絲的臉,輕吻一下她的臉頰,嘴角,然後將她擁得更緊,緊得像是要如同兩滴熱蠟一樣和她交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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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慶永這半輩子活得就像只沒有開口的罐子,肚子裡裝的那些個不能說的秘密或多或少是從他來到這世上那天就開始累積的。他的母親是個下人,目不識丁,只教過他一句話-“是命,你就一個字也別抱怨。”也就是這一句話,他記了半輩子,恨過半輩子,到頭來卻還是不得不俯首認了,就是廟堂上那些夫子也未必能參透這樣一個理。

他生來就不是個有大能耐的人,平平是陶土做的,人家是官窯裡燒出來的就被像祖宗牌位一樣供之高閣,而自己不過是不光不滑的一口破碗,握在乞討人的手裡顛啊顛的討點殘羹剩餚。說實話,自七歲以後他就沒再怨過,就是那年母親跟他說了那句話。

他也聽過同是下人的老伯嘀咕過,你是老爺的骨肉,卻流著下賤人的血,沒被捂死在襁褓裡就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了,還指望少爺真當你是兄弟,指望夫人真視你如己出?

此後他便埋低了頭,在老爺死後,夫人當家,再到少爺當家的的那將近17年裡,像個平凡的下人一樣安分,沒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直到那年他到鎮上私塾裡領了小少爺回來,看到閔家大院被一票劍拔弩張的武夫圍了個嚴嚴實實,窩在雜貨倉裡的老爺拼死擋住前門一面懇求他快帶著孩子離開,保全閔家最後一點血脈-他點頭應了,沒多說甚麼,就捂著不斷掙扎的小誠煥的嘴把他扛到了後山野林裡。沒過多久,他從山上眺望著大院裡,老爺和夫人跪在大院中心,一陣血腥氣瞬時縈繞鼻尖。哭喊的小誠煥把他的手掌都咬出了血。那一刻,世上除了他自己已經再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閔家幸存下來的另一道血脈。他看著徒勞地掙扎著的小誠煥流下了眼淚,這位小少爺從來都只知道他是個姓“文”的下人,卻不知道他之所以姓“文”是因為“閔”家的那扇大“門”從來都不是為他而開的。而如今,他自由了,他重新活了,也正是因為那扇家門從沒有為他敞開過。

如今的文慶永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早已是疲憊蒼老的那幅模樣,誠煥,彩英,吉賢,還有曾經寺黨裡其他的那些孩子,上天為甚麼要把他們托付給了自己這個一無所有又一無是處的人呢?難道是他老人家正是太清楚了這世上只有他這樣的人才不會忤逆上天的意思。

-是命,你就一個字也別抱怨。

老天爺總是比人要清楚甚麼是不能不發生的,甚麼是逃不過的,不是嗎。

現如今,吉賢已經去了,苦命的孩子笑過哭過飽過餓過都只有十幾年天賜的光陰,誠煥呢,或許注定是閔家高高在上的小少爺要在鮮血裡過回自己的人生......還剩下彩英......

“孩子啊,爹至少該讓你明明白白地過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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