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已经走了一个多月。jiujiuzuowen大家偶尔打打电话互问平安。

俊哥儿也报了驾校，学的是B照。他这是为以后开货车做准备呢。柳玉洁也是上午赶到县城幼儿园去上班，下午下班了又回大塘来。

木一和金百合他们周末的时候，除非是需要回来帮父母干一些农活儿，也就很少回大塘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3月15日的《朝闻天下》，播报了一则新闻。新闻里说：3月14日，一群不法分子在西藏自治区首府拉萨市区的主要路段实施打砸抢烧，焚烧过往车辆，追打过路群众，冲击商场、电信营业网点和政府机关，给当地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造成重大损失，使当地的社会秩序受到了严重破坏，13名无辜群众被烧死或砍死，造成直接财产损失超过3亿元的新闻。

这真是一则重大新闻。大家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无不震惊，无不痛惜。而木一家则更多的是担心。因为木一的弟弟小杰就在拉萨。

木一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便拨打了小杰的电话，想确认他的平安。但是，很遗憾的是，小杰的手机一直无法打通……

小杰失去联系了。

看到这个消息时，木一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能让父母知道这个消息，怕他们知道后心理上承受不了……

大概10点钟的样子俊哥儿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跑摩的消息要灵通一些，已经知道这个新闻了。他告诉木一自己联系不上小杰。木一也告诉他联系不上小杰。弟兄两人相互安慰一下，挂了电话，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过了一会儿。木德钱也给木一把电话打了过来。

木德钱也知道这个消息了。他也是怎么打小杰的电话都打不通。甚至把自己的手机电量都打完了，还是没有打通。

一时间，一种巨大的悲伤压抑情绪便在父子三人心中蔓延开来，压得大家都透不过气了。

木德钱在电话里，希望木一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上小杰。木一只好在电话里安慰父亲不要太过担心。结果，可能是木一的故作镇静惹恼了父亲大人吧！父亲大人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就把木一痛骂了一顿。

这让木一觉得自己很无辜，又很无奈。

只是父亲大人的担心和无助情绪得到了宣泄，木一的又到哪里去宣泄呢？他没有地方宣泄，只能默默地承受。

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对事情的消息也只是从新闻里获知一些有限的情况。考虑到这个时候，一家人应该在一起相互打气相互安慰。

木一便和金百合一起收拾好东西，带上小乐乐回大塘去了。

等到了瓦塘屋里的时候。木一一进屋便看到母亲大人坐在俊哥儿家的沙发上哭泣，电视里的新闻正在播放拉萨的新闻。木一的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看来大家都知道这个新闻了，已经瞒不住了。木一放下东西，便走到沙发边安慰母亲。

金百合带着小乐乐去和柳玉洁玩耍。

过了一会儿，柳玉洁便把把饭菜做好了，摆到饭桌上，招呼大家吃饭。又给俊哥儿打了电话，并喊他把父亲一起喊回来吃饭。

母亲却一直哭哭啼啼，吃不下饭。

木一、金百合和柳玉洁都安慰母亲。

“吉人自有天相，小杰在拉萨应该是平安的。”

“你们凭什么说小杰是平安的啊？你们哪个敢打包票说是平安的啊？”

母亲的话把大家都呛住了。是啊。谁能够打包票呢？谁又知道那边的情况呢？唯一和小杰保持联系的方式便是电话了。现在也打不通了。完全处于失联状态。对那边的情况，除了从电视新闻里看到，便是网络了。只是网络上的消息又是泥沙混杂的。除了徒增紧张和忧虑，并不能够解决小杰失联的问题。

为了减轻新闻的持续播放影响。木一拿电视遥控把电视关了。

但是母亲又把电视打开。继续一直守着看新闻。反反复复地看。那新闻里的画面也不是太清晰，所以母亲一会儿看到这个也觉得像小杰，看到那个也觉得像小杰，一会儿又觉得都不像。

木一发现母亲的精神状态实在是糟糕，便又去把电视关掉。因为木一觉得，看了电视新闻，除了能够了解一些有限的信息。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个事情。另外就是国家已经出手去控制住事态了。其他的并不起什么作用。

应该说这是很重要的信息。但是母亲却忽略了这个信息，或者说她的关注重点并没有放在这个上面。

木一的这个举动实在是让母亲有些冒火。她便又哭又闹，把情绪都发泄到木一身上。

“你这个杂种啊，心咋个这么狠啊？那是你弟弟啊。现在什么办法都不去想一哈。老娘就看看电视新闻，你也要给我关掉！用的又不是你家的电啊…….”

母亲的责骂并没有多大的实质性意义，完全就是一种无奈的情绪宣泄。但是，却又很伤木一的心。木一能怎么样呢？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骂就骂吧！默默承受吧。

如果不是因为小杰在拉萨。这样一家人才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上面。然后，又因为和小杰失去了联系。大家对那边的情况便无从得知，仅仅是新闻里的那一点点消息，便让大家无限放大了紧张和忧虑。所以悲伤的情绪在家里也就无限蔓延了。

“妈啊。你就吃点儿饭吧。虽然我们现在和小杰无法取得联系。也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但是新闻里也说了，国家已经把事态控制住了。也许可能是电话（通讯）设施被破坏了。等修好了。可能就取得联系了。”

母亲虽然对木一的话半信半疑地，但是她依然继续压抑住自己的伤心情绪，小声地哭泣……

实在无法把母亲从这糟糕的情绪里拉出来。木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祭出了“杀手锏”。

“妈啊。你就不要再哭了。先不要说小杰那边情况是什么样的，我们还不知道。你一直这样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哭一阵除了把大家的心情都整得更糟糕，又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呢？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退一万步说，小杰真有什么事情。那也是他的命。他遇到了，也没有办法。就像有句话说的一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真是万一了，也还有我和俊哥儿给你们养老送终。但是，这个万一的可能性也很低的。起码从新闻里知道目前死伤的也才十几个。不要太过于紧张了。你这样一直哭，好运气都要拿给你哭走了。不仅影响小杰，也影响我们大家。”

听到木一这样说，有些迷信的海万秋果然止住了哭声。确实，在这里是有这么个规矩的。她还真怕自己的哭泣把好运气哭走了。

暂时把母亲的情绪稳定了。俊哥儿和父亲也回来了。

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吃饭。吃完饭之后。金百合帮着柳玉洁收拾洗碗。

俊哥儿给父亲大人散了支烟。两人把烟点燃抽了起来。

“老大。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父亲大人向木发问。

俊哥儿也盯着木一看。

“这个事情电视新闻里也说了。国家已经把局面控制住了。”

“走我们三个出去走一哈。”

父亲突然提议木一和俊哥儿他们三人出去走一哈。这让大家都有些意外。但是木一很快便意识到父亲大人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又不想当着母亲他们说。所以这才把木一和俊哥儿喊出去走。

父子三人出了家门，沿着村子的小路走到了大石头下面。这一路上，父亲不说话。木一和俊哥儿也不说话。大家都只顾埋头走路。山上的草木都已经有些郁郁葱葱了，但是大家却无心欣赏这景色。

在大石头下边，父亲大人终于停住了脚步。

“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下吧。”父亲发话让木一和俊哥儿坐下。

“老大啊、老三啊。”

木一和俊哥儿赶紧应着“唉。”

“我这一辈子，和你妈养了你们三弟兄。眼看着这日子就要奔出头了。你两个都成家立业了。老大家小乐乐都跑得了。俊哥儿家还没有。但是，你们都比小杰要好一些。他还没有成家。”

说到这里父亲叹息了一声。又接着说：“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也实在是太遗憾了。”

两人赶紧宽慰父亲。“不要想得那么糟糕。小杰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走南闯北还是有一些社会经验了。要相信他现在应该是平安的。”

“如果是平安的当然好。但是，很多事情也是说不一定的。你们还小，好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你们是不知道。那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好多死人。就我们村里，死了好多人。等大一点儿的时候，听大人们说，那个困难时期是‘60年过粮食关’。那个时候国家困难，苏联人掐我们的脖子，逼着国家还欠他们的钱。然后又遇到‘******’。饿死了好多人。不要说是包谷棒子都磨细了煮来吃。就是野菜野草都扯来吃光了。老鼠也逮来吃光了。甚至还吃观音土，也吃死了好些人。吃进去不消化，胀死了……”

这些事情，以前父亲也讲过。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父亲又讲，让两人特别感触。

“我讲这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让你们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小杰不去西藏也去了西藏。去了就遇到这个事情，那也是他命中注定的了。在这里，也没有外人，就我们三父子。我想给你们两个说的就是。万一，万一哈。”

说到这里父亲的声音开始哽咽了。

“万一小杰运气不好，没有了。我有一个请求。”

“爸，没有万一的。”

“就是。肯定没有万一的。”

“你们不要宽慰我了。没有万一那是好事情。有了万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爸爸算是求你们了。那就是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去一趟西藏，想尽一切办法把小杰找回来。不要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么冷的地方……”

说到这里，父子三人禁不住都淌下了眼泪……

对父亲的要求，木一和俊哥儿心里都是没有底的。他们都在心里想，西藏那么大，拉萨那么大。如果真是发生了万一，那又怎么去找到小杰呢？但是，还是只能先答应了父亲。

“爸。你放心吧。没有万一的。如果真的是小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可能是他暂时遇到什么困难了。等困难过去了，他可能就联系我们了。也说不一定他哪天就突然出现在我们大家面前了。”

木德钱心里知道两个儿子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他还是要把话说在前头。

“你俩赌咒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小杰找回来。”父亲很坚定地要求木一和俊哥儿赌咒发誓把小杰找回来。

“我听大哥的安排。”俊哥儿先说话了。

木德钱转过头望着木一。他的目光既坚定，又阴冷，还充满了期待……

木一无法拒绝父亲的要求。

“我会尽一切努力去找小杰的。”

木一不敢说一定会把小杰找得回来。他感觉自己回答的声音实在是没有底气，甚至是有些虚弱。这不是简简单单地随随便便回答父亲大人一个提问。这是一个庄严的承诺。为了这个承诺，也许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也未必会有一个什么结果。所以他不敢说一定找回来。

很显然木德钱对木一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转过头，不知道是望着山下的村庄，还是望着蜿蜒流淌的西龟大河，又或者是望着远处的起伏连绵的群山，还是望向更远更远的地方……

“爸。我知道这样说你心里肯定会有些难受。但是，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愿意随口答应。那和欺骗没有什么两样。我能够确定的是，就算真的发生了万一。你们还有我和俊哥儿。我们都会对你们养老送终的。”

俊哥儿也附和着木一。“对的。我和大哥都会对你们养老送终的。”

“只是你也知道西藏那么大。拉萨还是和成都一样是省府所在地了。我们只是大概知道他在那个地方。但是具体在那个地方的哪里，并不清楚。我们也没有去过西藏。先不要说我们的身体素质适不适应那里，也不说我们的经济实力足不足够支撑我们去寻找，也不说我们的家人需不需要照顾，我们背负的债务需不需要偿还，我们上班的假好不好请。总之，那怕是排除万难到了那里，我们也只是两眼一抹黑，要找到小杰，就如同大海捞针。所以，我不能向你保证，能够把小杰找得回来。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无能。”

让木一承认自己的无能。其实木一的心里是很难受的。但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木一确实是实在无能了。

木德钱听到大儿子这样说。他心里何尝不明白现实就是这样的呢？他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回去了。我还要去开门市卖饲料。你们也该做什么的就去做什么吧。大家都把自己照顾好。等哈子看消息。实在没得消息，你还是要去西藏跑一趟。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找得到，找不到都去找一哈。大家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实在是没有结果，也没得办法了。”

下得山去，各忙各的。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木一便把自己想请假去拉萨的事情给领导们汇报了。大家都劝木一不要冲动去西藏。去了也不起什么作用，还不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通。不仅找不到小杰，反而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无法估量的风险。

木一其实也还是明白这些道理的。但是他也被父亲的期待、母亲的唠叨整得有些“魔怔”了。不过最后，还是只好作罢，放弃了冲动进藏的想法。

日子又在这惆怅牵挂中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一天接到了小杰的电话。确认了他的平安，大家都很高兴。忍不住想问问他那边的情况。他只是淡淡地说情况有些复杂有些严重，但是都过去了。一切都归于平稳了。

大家都劝小杰快回来，不要呆在那里了。小杰也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因为受这个事件的影响，来拉萨旅游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们的生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但是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等他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好了他就会离开拉萨的。

只是小杰并没有说自己要回西龟来。大家便鼓励安慰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把自己保护好，无论将来他去了哪里都给大家说一声。好让大家不担心。

小杰虽然在电话里表现得很平静很坦然，但是还是能够从他的话语和语气里听出许多无奈。

只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大家都不忍心去把这些点穿了。点穿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小杰私下又给木一和俊哥儿打电话。电话里他的愁绪和无奈就表现得更明显了。最主要的意思就是，让大哥和小弟不要担心自己的安危。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不来了。也不要去找自己了。拜托木一和俊哥儿照顾好爸爸妈妈。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如果今生无法报答，也就只能来世再报了……

弟兄三人，这便算是私下达成了某种默契。小杰也就挂了电话。他已经想好去另外一个地方发展了……

过了一个多月。大家都接到了一个号码显示是福建的陌生电话。接通之后，便听到了小杰熟悉的声音。他分别告诉大家，不要担心他了。他已经到福建去了。现在和朋友们在福建合伙开了一家川菜馆。生意还好，衣食无忧。也不会风里来，雨里去了……

这样一来，大家悬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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