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烟悄然探进了狐月的神识，想是担忧林笔生，狐月竟丝毫未察觉。
灵力回收，临烟缓缓起身，走到狐月身边。
狐月警惕地抬头，收紧了将林笔生揽住的手。
“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害他。”
临烟蹲下身，掌心化出蓝色的灵力，注入林笔生体内。
“我护住了他的心脉，或许能让他撑得久一些。”
狐月低头，果见林笔生的面色稍稍红润了一些。皱起的眉亦稍稍舒展。
“你想要什么？”
狐月抬头，眼神虽依旧不善，但语气稍显和缓。
临烟直入主题：“那些女子的精元，还给她们。”
狐月先是轻笑，随后笑出了声，轻蔑道：
“精元早与我的妖丹融为一体，你觉得，我就算还给她们，她们敢收吗？”
“人族与妖族已修好近万年，万年以来，作恶人间的妖，无论修为如何，皆没有不偿还的。狐尊若是知晓你为祸人界，不知会如何惩治你这个爱徒呢。”
临烟神情淡然，语气中却是俏皮。
“少拿狐尊来压我，他便是知晓了又如何，我是他最得力的下属，他定会护着我。到那时，你们便是叫天天不应。”
听到临烟提起狐尊，狐月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最得力的下属？”
临烟故作轻蔑地笑了笑，道：“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吧。”
临烟笑容加深，在二人面前边左右踱步：“据我所知，自从你伤了修真界九霄宗宗主江巧禾，你们狐尊就同你生了嫌隙呢。”
狐月大惊：“你……你怎会知道？”
“你以为吸食女子精元，拥有倾世之姿，就能留住你们尊主的心吗？”
“爱是不论外表，不问前尘。爱是成全，不是毁灭。你通过伤害他人的方式，来抢夺爱。我看你一点都不心疼你的师尊，恐怕你并不爱他，而是更爱你自己吧。”
临烟站定回头，看着狐月的眼睛，一口气说完。
狐月冷笑一声：“你一个小修士，怕是连爱的滋味都没有尝过，何以来教训我？
“是，正是因为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才看得清楚。”
皎巍不知何时已然清醒。听闻此言，他眼帘微动，看向临夏。
没有爱过任何人？
此话亦清晰地传入临夏耳中，她怔了怔，心道：临烟她……不爱周允淳？
只听临烟继续道：“只有你们这些自诩爱的死去活来的人，才是最自私的。你口中的爱，不过是控制和占有罢了，你可曾问过他想要什么？”
“我当然知道，可我若是成全了他们，谁又来成全我？”
“折磨别人来成全自己？哼，你们狐尊可真是可怜，养出了你这样的徒弟。”
狐月：“住嘴！你说得倒是轻巧，若是你，也未必会洒脱放手。”
“我会的。”
临烟语气中是不容置喙的笃定。
“喜欢一个人，是想要让他更快乐，而不是强留住他，让他痛苦。”
狐月不屑地闭眼笑了笑，摇了摇头。
随即，她睁开眼，眼底有藏不住的悲恸和怒意。
“跟我在一起，他怎么会痛苦！我会给他我的所有！只要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只要他不要爱别人，他怎么能爱别人！”
话音未落，蓦地，远处再次现出一道惊雷。
狐月大惊，若方才是错觉，那此时真真切切的压迫感，绝不会有错。
粉紫色的闪电劈开云层，旭日破开雾气，彩色的朝霞直直照在这片山头。
狐月抬头，焦急地四下张望，眼神中半是期待，还有一半是慌乱。
“尊主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狐月语气中没有一丝下属对尊主的敬畏，而是掺杂着愤怒……甚至委屈。
随即，一个身形修长，穿着紫色玄衣，发白如雪的身影自积雪山峰后现出。
彩云闪着金色的光，似是为其铺路的天梯。
临烟见状，方才的气势瞬间消散，赶忙退至临夏身侧。
俞琢缓缓落至狐月面前，眼神扫过临夏这边。
临夏恍然觉得，狐尊朝她点了点头。
她心中不解，不过仍是轻垂眼帘，点头回应。
见他目光袭来，临烟感到心里发虚，忍不往临夏身子后缩了缩。
临夏拍了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俞琢面色平和，眼中却是不容置喙的萧肃，仿佛能把人一眼看穿。
临烟心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狐尊，果然是如传闻一般的美男子。
“许久未见，尊主近来可好？”
狐月雪白的脸上粘着几缕发丝，她用手拨弄几下，抬眼，勉强挤出笑脸说道。
俞琢定定看了一会儿狐月怀中的林笔生，随即抬眼看向狐月。
“狐月，你闹够了没有？”
狐月哼笑一声，接着将林笔生轻轻放下，缓缓起身。
她身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发丝稍显凌乱，显得十分狼狈。
“原来，尊主还记得我这个下属。真是劳烦尊主特意为我跑这一趟了。”
俞琢没有言语，只是从袖中掷出一枚凤羽。
凤羽被施了术法，飘然旋转于两人之间。
“这是……”
狐月微微蹙眉，他看向临夏这边，只见皎巍被临夏抱在怀中，双眼微阖。
她轻笑一声，自嘲般摇了摇头。
“尊主可真是对我关怀有佳，二十年，若不是凤族送去传信，怕是尊主永生永世都不愿再见到我吧。”
狐月定定看着俞琢的眼睛，特意加重了“二十”和“凤族”四字。
“本尊想听你亲口说。”
“没错，传信所言，句句属实。尊主想要怎么惩罚我呢？”
狐月语气挑衅。
“你……”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那团怒火，俞琢握紧拳头，缓缓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怒意已压解大半，语气也尽力显得平静。
“狐月，你若是还想留在狐族，就主动散去修为，偿还罪孽。”
“罪孽？”
狐月大笑几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尊主难道不清楚吗？”
“住嘴！”俞琢一甩衣袖，压下的怒意再次升腾而起。
狐月：“尊主，我没有将那些女子的精元融进内丹。”
俞琢不言，眉头紧蹙，露出厌恶之色。
狐月笑得更深了，“你知道为何，对吗？”
“好了，别再说了！”似是无法忍受，俞琢身体转向一边。
他双目微阖，叹道：“你还是不懂。”
“不过是女子精元，只要能为她续命，我自当自己动手，让那些女子甘愿奉上。”
狐月：“这些不需要你来做，我可以……”
俞琢再次转身看向狐月：“我为何不这样做。因为她不会同意的，若她醒来知晓此事，怕是比死更加痛苦。”
狐月自嘲般淡然一笑：“是啊，还是你懂。我终究是个笨拙的妖，不懂凡人的弯弯绕绕。”
她声音先是压得很低，自言自语一般道：“我对你的爱，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我当初就该将她一击毙命，这样，我们是不是就能像以前那样？你教我术法，我陪你修行。”
“我再说一次，住嘴！”俞琢怒目圆睁，发丝被一阵疾风吹起，一字一顿，语气坚毅而不可撼动。
狐月怔住，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狐月无力地垂眼，看向躺在地上的林笔生。
片刻后，狐月道：“尊主，我可以归还精元。只要你帮我救他。”
俞琢顺着狐月的眼神看去，林笔生嘴唇发白，嘴角的血被擦的模糊。
“好。”
俞琢应得干脆。
只见他手中化出一枚丸药，用妖力缓缓送入林笔生口中。
须臾，林笔生身上血迹消失不见，伤口也似是瞬间愈合一般。
临夏原本判断，自己方才那一掌，对林笔生来说是排山倒海之势，他应当是活不成了。
但如今看来，妖族奇珍异草众多，利于修炼奇药，或许狐尊真的能救活他。
见林笔生似是有所好转，狐月脸上绽出了笑容。
她抬眼看向俞琢，眼神中竟有些了然之色。
她双手交叠，驱动内力，随即，一枚银白的妖丹自口中缓缓吐出。
俞琢将方才的凤羽提起，左手托住狐月的妖丹，右手用力一击，银白色的光束便迅速沁出，随即尽数注入那凤羽之中。
妖丹离体，随着精元移出，狐月也化作了一只白狐。
那白狐毛色雪亮，右侧前爪还缠着一条打着死结的红线。
临夏抱着皎巍，缓缓起身，临烟见状赶忙搀扶。
不多时，俞琢已悄然移步至她们身边。
他定定看着临夏怀中的皎巍。
直至俞琢走到近前，临夏才意识到他有多高，甚至竟高过了皎巍。
其待人之和善，亦与传闻中别无二致。
临夏看了眼临烟，临烟点头，将俞琢手中的凤羽接过。
俞琢：“精元皆以尽数奉还，你怀中的小凤，知晓如何处之。”
“多谢。若非狐尊亲临，不知此事何时才会了结。”
临夏应道，但看那凤羽但成色，临夏当即明白，是皎巍传了信。
可皎巍不是杂毛凤凰吗？一只普通的小妖也能传信给大名鼎鼎的妖王右护法狐尊？
临夏笑了笑，想来妖族民风应当十分淳朴吧。
俞琢摇了摇头，道：“不必谢我，我亦是有求于人。”
临夏不解，还未及开口询问，只听俞琢继续道：
“我也会需要你们相助的，尤其是……你怀中之人。但愿那一天不会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