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一身宫装,坐在东宫寝宫的象牙大床上,静静等待着夫君朱昭。
翠屏带着几个宫女,与何嬷嬷一道,将她的满头首饰都卸了下来,又打来热水,将她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洗净。
心墨进来笑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被陛下召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要是累了,就先上床歇会儿!”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要召见殿下?”何嬷嬷有些狐疑的说。
“嬷嬷,陛下对我们殿下可是疼爱之极,平日里也是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召见的。”心墨答道。
晚晴抬起头,刚要说话,就听寝宫外的小太监报道:“太子殿下回宫了!”
话语刚落,就听朱昭道:“以后孤回宫,就不用再报了!”
晚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身明黄色的锦袍,唇红齿白,英姿勃发,端的是个美男子。
只是大病初愈,他的神色有些明显的憔悴,可是精神头却是极好的。
晚晴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
何嬷嬷见状,就对朱昭道:“殿下,奴婢们告退了!”
说完,她就带着一屋子的下人们通通退出了寝宫。
偌大的寝宫,登时很静很静,静得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深秋的晚风穿过窗棱,吹得人身上有些发寒。见晚晴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朱昭心里不由得一阵牵动,他将身上穿的披风解了下来,来到晚晴身边,将披风给她披到了肩膀上。
“天气冷了,你明日要多穿点。”他柔声道。
晚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里关切的神色,心底泛起一丝暖意:“殿下,你的风寒——”
见她这样问去,朱昭心里一甜:“孤身子已经大好了,晚晴,你真的担心孤么?”
晚晴点了点头。
朱昭心里颇为感动,暗想着,也许之前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晚晴想借自己的势报仇不假,可是,也不耽误她对自己有意啊!”
想到这里,他决定再进一步试探下:“晚晴,孤没有想到,你居然这般牵挂孤,你这番情意,孤真的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来不说了。
他在仔细观察晚晴的神情变化,试图从她这些细微的变化里找到证据。
听了朱昭的话,晚晴心里是有些尴尬的。
说实话,担心太子的病是真,可是,她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太子是她的依靠,若是没有太子撑腰,自己别说复仇了,恐怕连性命都是难保了。
要说什么一番深情,她仔细想想,觉得有点茫然。
“深情”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她实在是不知道,所以,她也没法去回答朱昭。
看着她眼神里的茫然之色,朱昭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不过,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他可不是个能轻易服输的主。晚晴都已经是自己的妻了,想要她慢慢爱上自己,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就说:“晚晴,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父皇——咳咳——父皇说孤身子尚未康健,命孤搬到书房去住……”
见他如此说,晚晴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不圆房的意思喽!
她原本紧张万分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朱昭心里的失望更浓了。
于是他抿紧了嘴唇,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一时,何嬷嬷与翠屏都进了寝宫。
“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会走了?”何嬷嬷一脸凝重地问晚晴,她看起来紧张万分,这新婚之夜就失宠,这还了得。
晚晴还没有回答,翠屏也急急地道:“我还听见太子殿下吩咐心墨,让他们在书房里弄个铺盖,他以后就睡书房了,小姐,你跟太子殿下究竟怎么了?”
晚晴就说:“嬷嬷,姑姑,你们多虑了,太子殿下要去书房睡,是陛下吩咐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羞红了脸,可是又不得不告诉这两个真心为自己担忧的心腹:“陛下说,他风寒尚未全好,身子还没有康健,就——就暂且让他搬去书房住。”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像蚊子哼哼。
何嬷嬷与翠屏都是人精,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这是皇帝在心疼儿子的身子呢,不圆房是对的。
可是,太子殿下的脸色,分明是不对的!
于是,两人对望一眼,翠屏就说:“小姐,刚才太子殿下到底跟你都聊了什么,你且跟我们说一下。”
听了翠屏的话,晚晴有些忸怩:“也没什么,就是些家常闲话。”
何嬷嬷见晚晴这般,就叹了口气:“大小姐啊,你可真是个孩子!这皇宫大内的夫妻,跟寻常百姓家如何能比!您若是嫁给寻常富贵人家,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是不会去探问你们夫妻之间的谈话。可是在宫里,万事都要留心,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太子殿下不高兴你了,咱们若是不知道原因,如何争宠?如何在后宫这种波谲云诡的地方活下去啊?”
晚晴知道,何嬷嬷说的是事实。
于是,她就将自己刚才与朱昭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述说之后,何嬷嬷和翠屏脸上不约而同地都出现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翠屏忍不住顿足道:“小姐呀小姐!你让奴婢怎么说你是好啊!”
“姑姑,怎么了?我究竟哪里说错了?”晚晴忙问。
“大小姐,太子殿下说你对他一番深情,你就一定要承认才是,你什么也不说,就说明你根本对他没有那番深情。太子殿下自然是不高兴了,试问天下哪个男子会希望自己的妻子对自己没有情意?”何嬷嬷缓缓道。
晚晴这才恍然大悟。
“那——嬷嬷,殿下会不会因为我这句话,从此就不理会我了?”晚晴急忙问道,这朱昭可不能不理自己,大仇尚未得报呢。
“不会的——”何嬷嬷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大小姐,这男人家跟女子不一样,男人对女人,就像猎人打猎,猎物越是跑得快,他就越是追得紧!”
晚晴这才放下心来。
翠屏又道:“小姐,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天朝的太子妃娘娘了。明儿一早,您就会跟太子一道,去摆见太后太妃,以及皇帝皇后和各宫娘娘了——你这宫礼,可千万得行好了,不能叫人笑话了去。”
晚晴连忙点头。
这时,何嬷嬷突然又想起一事:“大小姐,那太子殿下跟您说不圆房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啊,嬷嬷,这种事情,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当时您心里是怎么想的?”何嬷嬷追问。
晚晴的脸忍不住又发起热来。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问题她不得不答。
于是她就说:“我当时就觉得不害怕了,我原本是有些害怕来着。”
何嬷嬷与翠屏又是对望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无奈。
翠屏就说:“嬷嬷,说不得,只有您多费些功夫,慢慢教了。”
何嬷嬷点了点头,便对晚晴说:“不早了,大小姐,我让小琴和小画过来服侍您睡下——|对了,宫里拨给了您四个小太监,一个管事姑姑,还有几十个宫女,这些宫女里头,有四个是大宫女,说是要贴身伺候您的。”
晚晴听了,心里明白,这四个大宫女里头,一定有皇后和太后的人。
于是她就问:“那——我要怎么安置她们呢?”
何嬷嬷道:“大小姐,这四个人,您可不能不要,您就让她们贴身伺候,不过,咱们自己人说话,当然是要捡她们不在的时候说了。”
听了这话,晚晴不禁看了翠屏一眼。
何嬷嬷心知肚明,便道:“老奴先退下,去叫小琴她们来伺候您。”
何嬷嬷走后,翠屏便笑道:“小姐,你瞧,何嬷嬷就是个老于世故,洞悉人心幽微的人精,她一眼就看出了你的心思,知道你有体几话儿对我说,所以就找个借口退下了,唯有如此,才能不招你的厌。”
晚晴也觉得奇怪:“姑姑,你说,何嬷嬷是怎么看穿我的心思的?莫非她吃过灵芝草?”
“这是她见的人太多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自然而然就磨练出了窥破人心的本领,这就是你应该跟她多学习的地方。”翠屏一边说,一边上前将她扶起来,坐在妆台前,拿起金梳子,帮她梳那如云的秀发。
晚晴点了点头,然后就说:“姑姑,其实,我想说的是,何嬷嬷是祖母的人,琴棋书画里头肯定有胡氏的人。所以,认真算起来,只有你和凤凰,才是我的人,我们三个人,才是能关起门来,什么话都能说的人。”
翠屏听了,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就见小琴和小书便领着两个小宫女抬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
“小姐,该洗脚了!”小书道。
翠屏就说:“你们几个,以后该改口了,不要叫小姐,要叫太子妃娘娘了。”
两人齐齐答应了,就开始服侍晚晴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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