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刺

上官父子到底没能痛快地揍福寿一顿。

阿愿冷着脸,轻轻慢慢地说了一声“不许去”,父子两便半点都不敢再造次。

“看吧,我就说夫人才是最厉害的。”

“可不是吗?老将军和少将军都被管得服服帖帖的,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几个亲卫凑到一起,忍不住偷笑,幸灾乐祸地嘀咕道。

……

翌日卯时,天还未亮。

太子营帐中暗卫换班,季直离开营帐,准备去暗卫营小憩一会儿,猛地脚步一顿,手放到了腰间的软刃上,眯着眼看向前方。

一袭灰麻粗衣的女子站在那儿,木簪挽发,明明是最寻常的边城妇人打扮……

季直身为暗卫,即便在夜里眼神都极好,他读的书不多,绞尽脑汁也不过想到四字——红颜美人。

可抵江山。

“季统领。”

阿愿微微躬身行礼,称呼道。

季直急忙单膝下跪还礼,“愿小姐安,季某担不起小姐一礼。”

他唤的是旧时称呼。

阿愿一笑,“虽说这声祝贺晚了些,但还是要说一声——恭贺季大人荣升暗卫统领。如今我已担不起季统领一跪,望快快起身。”

季直跪在地上,将头垂得更低,“小姐昔年救命之恩,季某不敢忘。”

阿愿幼时住在东宫,季直是领命贴身保护的人,只是当年季直也是个年轻的少年郎,一个没瞧见,阿愿便被人推进湖里,虽然后来被及时救起,但季直看护不力,是要掉脑袋的,多亏小阿愿稚声稚气地跟帝尧求情,才保住一条命。

“季统领若还不起身,那我只得跪下了。”阿愿无奈出声道。

季直见阿愿真要给他跪下,半刻不敢耽误地起身,“小姐……”

阿愿笑道:“季统领唤我顾氏便可。”

季直想起阿愿已经嫁人的事情,恭敬地称呼一声:“夫人。”

“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是有事求季统领。”

“夫人请讲,季某能做的,定为夫人办到。”

阿愿回眸看了一眼,年年捧着已经缝补好的玄色衣袍,噗通一声跪到了季直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流。

“季统领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当是知道我家这丫头的事情,千错万错,终归罪不至死。”

季直与小姑娘泪汪汪的眸子对上,心中一软,“夫人希望我怎么做?”

“万不会让季统领为难,太子殿下卯时起身,今早福寿公公会晚来一时半刻,年年会跪在太子殿下营帐外磕头认错,若太子宣召,希望季统领手下的暗卫不要阻拦。”阿愿缓缓道。

季直不会去多问为何福寿今早会晚来,恭敬开口:“夫人放心,季某会保证年姑娘顺利见到殿下,其实……”

季直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道:“太子这件衣袍并没有开线,原本也不需要缝补。”

阿愿抬眸看了一眼季直,有的话点到为止即可,不需说破,确是帮了大忙。

她福下身,真心实意道了一声:“多谢季统领。”

季直躬身抱拳,将姿态放得更低,“不敢。”

阿愿:“冒昧再多问一句,以往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都是福禄公公,这次太子殿下远赴边塞,怎么只见福寿公公,不见福禄公公?”

季直如实道:“之前太子遇刺,福禄公公以身相护,受了重伤,殿下特恩准福禄公公在沛城守备家养伤,伤好再回来伺候。”

阿愿淡淡道了句,“原来是这样。”

东宫有两位掌事太监,一个福寿,另一个便是福禄,福禄自小贴身伺候帝尧,远比福寿更得器重。

若非福禄重伤,福寿也不会钻了空子在太子面前得脸。

如果说年年的事情只是让阿愿起了心思,那上官奇侯被打则让她下定了决心。

——福寿不能留。

阿愿再度道了声谢,神情温柔地嘱咐了年年一句“莫怕,按我教你的说就好”,然后便让年年跟着季直走了。

等季直走远,上官老将军才眉开眼笑地走到阿愿身边,一脸邀功的表情道:“愿丫头,我都办好了,保证那个龟孙子睡到日上三竿也醒不了。”

阿愿无奈地看着老将军,“不是让亲卫去做吗?”

老将军兴奋地搓了搓手,“你义父我当了一辈子将军,还没用迷药搞过人呢,有意思得很!”

阿愿摇了摇头。

都说老来顽童,倒也不假。

……

阿愿回到医馆,刚迈进后堂就见上官奇侯在榻上闹腾,仿佛浑身长了虱子一样就是待不住,要不是阿愿临走前说回来时要看到他在榻上好生趴着,他定然早跑了。

“大哥背上可还疼?”

阿愿手中端着汤药,落座在榻边的凳子上。

上官奇侯张嘴就要喊不疼,见阿愿嘴边含笑、眼中含刀地温和道:“说实话。”

上官奇侯怂了,蔫巴巴道了一声,“疼。”

“疼便要长记性。”

上官奇侯撇了撇嘴,“小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我们上官家就你和文御两个聪明人。”

阿愿将药喂到他嘴边,浅笑摇头道:“我不是,但二公子确实聪明。”

上官文御,年方十五,上官敬山和上官奇侯两父子缺掉的心眼,都长在了这位小公子身上,如今因病在外求医未归。

要是上官文御还在军中,想必也不会让上官奇侯被福寿坑成这个样子。

“什么二公子?小愿,你又不听话了,叫他小文子,他是我弟弟,就是你弟弟。”

上官奇侯哪里是肯一口口喝汤药的人,接过阿愿手中的药丸直接一口闷了。

阿愿笑了笑,没应声,只道:“大哥这伤是被人害的,我保证,今日害你的人挨的板子定会比你多、比你疼。”

“啊?”上官奇侯一懵。

他还没来及问清楚阿愿这话什么意思,后脚就有亲卫兴高采烈地进屋报信,说福寿被太子责杖三十,屁股都打成了烂桃子。

上官奇侯更懵了,呆呆地看着阿愿,“妹子,这是怎么回事?”

阿愿将年年的事情和上官奇侯讲了一遍,上官奇侯的暴脾气又上来了,骂福寿卑鄙龌龊,连小姑娘都欺负,活该是个断子绝孙的。

“可福寿怎么就被打了?”上官奇侯没想明白。

阿愿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因为人一旦心大了,行事就会开始僭越。”

上官奇侯挠头,“就是因为他把太子的衣裳偷拿出来弄坏了,故意让年年缝?”

阿愿:“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帝王之术最重权衡,不仅是权衡朝堂势力,还要权衡人心,他要让人心永远待在一个平衡点上,就像福寿,作为贴身太监,太子可以给他宠信、权势、颜面,但放任这个奴才因为自己所给的东西,变得胆子越来越大、心越来越大,就是他这个当主子的失策。”

“上位者都多疑,太子会想,福寿今天能偷拿他的衣裳,明天是不是就会偷拿他的私章?”

阿愿尽量用最简单的话给上官奇侯解释这件事情。

上官奇侯听完后,仔细想了一会儿,应该是听懂了,感慨道:“小愿,你懂得真多。”

阿愿一愣,随即眼含落寞地笑道:“这些都是我祖父以前常讲给太子听的话,听多了,我也就记住了。”

提到那位已故的老太师,嘴笨的上官奇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阿愿,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榻上。

好在阿愿很快收敛情绪,笑道:“大哥,帮我办件事可好?”

上官奇侯一瞬都没犹疑道:“小愿你说。”

“估摸有些费银子。大哥要备下一份重礼,然后派人带着这份礼去沛城,我打听过了,太子的另一位贴身太监为救殿下受了重伤,在沛城守备家修养……”

“是要给他送礼?”

“对,顺便捎几句话,以你的名义,就说福寿公公伺候太子殿下劳苦功高,伤了脚都侍候在侧不敢松懈,偏你不小心得罪了福寿公公,求饶无门,还望福禄公公有机会替你在福寿公公面前美言几句。”

上官奇侯认真听着阿愿得话,努力记下,然后点头道:“好,我马上就让人去办。”

阿愿瞧他那着急的样子就是一笑,“大哥就不问一句为什么吗?”

上官奇侯一副万事不过脑子的表情,“问啥?你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就行了吗?”

阿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文御什么时候回来。”

因着太子厌恶,她也不能常去军营,文御不在,听老将军说沈军师也被太子指派出城办事了,相当于在战场上盖世无双的上官父子两身边没了“脑子”,不知道哪天又把太子给得罪了。

委实让人操心。

上官奇侯满脸疑惑,“这和文御有什么关系?”

阿愿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好在接下来几日还算平静,崇安城又下了几场小雨,阿愿身子本就还没好利索,尤其是膝盖,几场阴雨下来,疼得她连地都下不了。

这一日,她喝过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被一阵火急火燎的拍门声惊醒。

半个时辰后,阿愿被以季直为首的众暗卫接到军营里时,神情还有些恍惚,很想说一句——太子殿下遇刺,快找大夫,找她做什么?

她心中想着,一脚已迈进了营帐,只见孟大夫如见救星般飞扑向她,热泪盈眶道:“愿丫头,救命啊!老夫实在是不知如何下针!”

孟大夫,本名孟春堂,年纪比冯老还大,却拜了冯老为师,一直在医馆里和冯老学习医术,之前阿愿高烧,给她看病的就是孟大夫,还被冯老骂了半天,说他给阿愿开的药不对。

阿愿一愣,“下什么针?”

孟大夫飞快地解释道:“太子殿下胸前受了致命伤,刀上有毒,已入肺腑,为今之计只能用冯老的绝学——渡金针,针我是有,可我跟老冯学了十几年,这针如何下,我还是没把握!”

阿愿拧眉,“冯老呢?”

孟大夫急道:“又上山采药去了,上官老将军已经派人进山去寻了,还没找到人,但太子殿下等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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