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
阿愿笃定道。
上官文御拧眉,“那咱们岂不是走在死路上?”
“我已经让千白去搬救兵了。三皇子出现在雪林的那一刻,已经有暗卫离队去搬救兵了。”
上官文御忽地想起,昨夜三皇子率兵包围之前,阿姐好像是掀开车帘无声地和盛阙说了两字,他反应了过来道:“陛下?可三皇子必定会在前往皇宫的路上层层围堵,暗卫怕是见不到陛下。”
“不是去请陛下。”
“那是谁?”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竟是一支暗箭从窗户射/入,若非澄娘躲得快,险些被伤到。
屋外骤然喧闹起来,嚷着什么“有叛军余孽”,很快便有暗卫敲门禀道:“夫人,有贼人袭击客栈,人数众多,我等必须立即离开。”
客栈外有那么多帝昕的心腹手下,竟让贼人轻易闯入,倒也可笑!
阿愿抱着孩子从床榻边站起,眉头一拧,“这么急吗?”
哐当,是盛阙推门闯入,他先是走向上官文御,将少年从轮椅上背起,凝重对阿愿道:“夫人,既然这位动手了,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说着,他看向阿愿怀中睡得正香的小婴儿,所指不言而喻。
阿愿看着孩子安然乖巧的睡颜一叹,“他不会动我,因为我身后有将军,亦不会动文御,因为文御身后是上官家,我两人身后是十万崇安军,让暗卫们优先保护好澄娘和年年。”
十万崇安军,是顾偿和上官父子给她的底气,面对帝昕依旧不退的底气。
盛阙点头,“好。”
说完,阿愿却先盛阙和一众暗卫先跨出了房间,客栈已经乱了,到处都是黑衣蒙面的贼人,但若说是二皇子一派的反贼,实在是冤枉了些。
盛阙见阿愿先一步离屋,吓了一跳,疾步追了上去。
“夫人小心!”
不是盛阙喊的,而是正在二楼楼梯处持剑与反贼厮杀的帝昕。
阿愿出门不久,就有贼人从转角处挥刀扑来,但阿愿没有动,而是站在三楼楼梯口看向下一层的帝昕,目光平静得像一湖清泉。
直到贼人靠近,锃亮的刀锋即将斩向阿愿的喉咙……
噗嗤一声,鲜血喷溅。
阿愿手中的弯刀更先贯穿了贼人的咽喉,贼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柔弱美丽的女子,尤其是那双杀人时都平静到冷漠的琉璃眸。
“怎……么……会?”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快?!她是什么时候刺出的弯刀?!!
弯刀抽出的刹那,贼人惊恐地瞪大双眼,应声倒地,殷红的血溅到了阿愿白玉般的脸颊上,染在了眼尾……
同样愣住的还有帝昕,这一刀毙命干脆利索,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可不是什么世家娇养出的小姐,更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勋贵夫人,她可是六箭弯弓,就能逼退猛虎的女子。
阿愿在顾偿面前太乖了,在华京城中也始终表现得过于守礼温懦,以致于真的很容易让人忽视这个小姑娘皮囊下的冷厉与危险。
盛阙和一众暗卫很快护到阿愿左右,拦下左右再欲杀来的贼人,盛阙挥了挥手,立即有半数暗卫飞身下楼清路,刀剑厮杀声顿时充斥客栈。
而帝昕与阿愿隔着十余层台阶相望,头疼于阿愿眼中的决绝,更头疼于阿愿身边这批精锐暗卫。
若起初还只是头疼,客栈门口一阵熟悉的嗓音响起,才彻底让帝昕知道阿愿怀中这奶娃娃有多难杀。
“哟,这么热闹,贫道可是来迟了?”
随着略带戏谑的话语落下,雄厚的内力从跨入客栈的灰袍道人身上散出,瞬间击飞了一楼围攻的贼人。
内力化形,是武者的最高境界。
帝昕眯眼看向客栈一楼大堂,鹤风松竹之貌,身形偏瘦,衬得一身道袍格外松散。
——国师,登临远。
没人知道这位国师武功有多高,唯有周文帝说过一句“国师已临神人境”。
未使兵刃,光凭内力就震伤了数十名贼子。
登临远站在一楼大堂,脚下还踩着一名贼子,高兴地朝三楼招手,“小阿愿,你不生贫道的气了吗?”
小阿愿目光平淡地扫了一眼登临远,“国师说笑了。”
登临远笑容一僵,明白了,他欲杀上官文御这事,小丫头算是记心里了。
“一起上,杀了他!”
国师大人脸一愁,本就不高兴,偏生不长眼的贼人还往上凑……
一炷香后,登临远拍了拍手,也不管身后被堆成山的贼人,屁颠屁颠就奔着阿愿去了,笑容满面道:“这就是帝尧那混账的儿子?快给贫道看看。”
一声“儿子”,阿愿也没辩解,在道术第一人面前遮掩实在没必要,将怀中的小皇孙递给了登临远。
帝昕瞧着这一幕,目光扫过奶娃娃的脸,继而看向阿愿,他脸上倒没有功败垂成和被欺骗的怒然,而是饶有趣味地一笑。
由国师亲自护送小皇孙与刚生产完的孟侧妃,帝昕不会再有动作,华京之中任何一方势力也不敢再做什么。
再度启程返京一路顺利,而入京之后,阿愿没有跟着登临远和帝昕入宫觐见,而是回了顾宅,宅门一关,华京再多的明争暗斗皆与她无关。
她不喜欢华京,一直都不喜欢。
她只是在这里等她的夫君回来而已。
但有一件事她不得不过问。
翌日,厨房中。
阿愿像往日一般忙活在灶台旁,眉目未抬道:“也许我还是该唤盛大人才对,多谢盛大人与众暗卫一路相护的恩情,但顾宅很小,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和刀光剑影,实在是用不上这么多人,盛大人不如带着他们回东宫吧。”
噗通一声,刚跨入厨房的盛阙跪在地上,“夫人!”
灶台锅里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阿愿的眉眼,“我听三殿下说,东宫暗卫分十二等,而龙卫是陛下为太子殿下培育的最忠诚的死士,终身只负责守卫太子殿下,就连东宫大统领季直都无权调动,盛大人的权限犹在殿下心腹季直和福禄之上。三殿下和我说这些话,自然不会是好心,但我确实不喜欢身边跟着什么多人。”
盛阙垂着头,急道:“求夫人恕罪,我并非有意欺瞒夫人,是太子殿下离京时将龙卫调动权交给了属下,殿下说,因他之故,多次让夫人陷入危机,所以才让龙卫……”
“盛大人从一开始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盛阙不敢再欺瞒,“是。”
“我担不起,也不值得殿下和盛大人如此费心。”
“夫人!”
“吃了早膳,盛大人便带他们回东宫吧。”
阿愿态度坚决,盛阙皱着眉不敢再说什么,但撤去龙卫,他是万万做不到,只得带人转到暗处护卫顾宅。
又过了半个月,华京叛乱余波还未平息,前线传来捷报的同时也传回了一个令帝王震怒的消息——
周军首战大胜,太子率兵深入敌军斩杀敌方主帅,致使三国联军士气大跌,但太子也被敌军重伤,昏迷前命上官老将军暂代周军主帅一职,继续指挥战事。
上官老将军思及太子伤势过重,军医医术有限,已派军队护送太子殿下紧急返京医治。
御书房,旧疾未愈、脸色苍白的周文帝拍案而起,“若非顾偿舍身相救,太子险些回不来,龙卫是干什么吃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吗?咳咳咳……”
满脸怒容的帝王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捂着嘴咳了好久才缓了下来,然后低眉看了一眼帕子上的血迹,将帕子一折,塞进了衣袖里,缓缓坐下,收敛怒容再度看向御案前恭敬禀告的帝昕。
“父皇息怒,据儿臣所知,大哥这次出征确实有欠妥当,并未带龙卫。”
周文帝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帝昕神色忧愁,低垂的眼眸却闪过一抹算计,“龙卫被大哥留在了华京,派到顾宅护卫,之前华京叛乱,儿臣还在顾夫人身边见到了龙卫。大哥也是,就算顾夫人于他有救命之恩,也不该将龙卫派到顾夫人保护。”
历代龙卫的职责都是保护天子。
周文帝破例,才会在帝尧幼时就开始为他培育龙卫,还没有哪一位大周之主会糊涂到让龙卫去保护旁人。
周文帝只是病了,脑子并不糊涂,知道帝昕这番话别有用心,但他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知道他心机虽深,却未必会说假话。
阿愿?
太子疯了不成?他想做什么?
周文帝亦是男子,不会不懂帝尧将龙卫派至阿愿身边守卫意味着什么,那逆子宁愿撕下自己“一层铠甲”,也要硬披到人家小姑娘身上。
龙椅上的帝王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得宛如雷云密布,他一手扶额,缓缓闭上眼睛,冷声道:“老三,太子的伤可不仅仅是来于敌军,险些要了他命的一箭来自背后。上官老将军彻查一番后,说是动手的是老二的人,你那个连造反都造不明白的二哥,你觉得呢?”
帝昕猛地抬头,满脸惊诧道:“二哥?”
周文帝自认也算是阅人无数,可面对自己这个儿子,也不由在心中叹息一句:不知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无辜。
“下去吧,你率八百禁军即刻出发,接应太子车驾回宫。”
“是,父皇。”
帝昕面色诚恳地俯身接旨,片刻不耽误地出了殿。
直到跨出御书房的门槛,他才缓缓回望了一眼御书房中江山万里的锦绣屏风,继而抬眸望向疏阔蓝天,心中冷笑道:真是命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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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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