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之前堆了一些坏掉的玩具，茅乐没舍得扔，他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就到角落里把他们翻出来。

玩具大多数都是毛绒公仔和毛绒球。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玩的，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玩。他这时将他们翻出来是因为要数数。

茅乐在数事情，数某些人类不经过他同意就做的事情。在他印象中，这种事情是很多的。他也不是要翻旧账，他只是想随便数一下。他不是记仇的猫的。

首先，人类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私自和餐厅的经理联合起来骗他，让他一只无依无靠的猫被蒙在鼓里。这是刚刚发生的事。他先前还以为是面试时被经理看好，才同意多带一个人的，看来只是他自作多情。

茅乐怕忘，先拿一张纸条写上，然后把一个玩具移到另一边。后面，他坐在地上想了一个小时，总共想到了五件这样的事情。

比他预期中的少很多。

“为什么这样呢……”茅乐把记得的事情都回忆一遍，还是没找到其他的。他忘性大，能记得这么多东西已经很厉害了。

剩下一堆玩具都没有贴上纸条，他怕这些玩具太孤独，想了一下，决定把人类做的让他高兴的事情也数数，然后给剩下的玩具贴上纸条。

人类帮他找了一份工作——这是第一件事情。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猫。即使人类骗了他，他也对短暂地拥有一份工作感到开心。小猫有勤快的，有懒惰的，他正好是勤快的，所以他喜欢工作。

第二件事是人类修好了鱼缸，还往新鱼缸里放入很多好吃的鱼。他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鱼，这些鱼和他见面的时光很短，它们跟他打过招呼后，就进到他的肚子里了。

回想到鱼的味道，他突然觉得肚子饿。房间里有水杯，他站起来灌了一口水，继续在新的纸条上写字。

下一件事是人类带他去买肉干。那是他最喜欢吃的零食，所以这件事要写下来。

人类帮他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特别的玩具，给房子让小猫们借住，陪他一起去配合调查，带他去游乐园玩……茅乐手上的纸条越来越多，最后没办法贴完，因为面前的玩具不够了。

这个比对非常惨烈。

茅乐从地毯那里攀回床上，卷着被子滚了一下，然后快速地蒙住头，又在只有他一只猫的房间里悄悄探出脑袋，再缩回去。

被窝里很暖和，他在里面闷得脸都发热，最后只好重新把脸露出来。

茅乐进房间前，生气的情绪战胜了理智，没有给人类解释的机会就跑到房间躲着，这下他自己觉得下不来台了。

他想错了，原来他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猫。

羞愧一下子占据了茅乐刚刚还空空的心。

他在被子里又藏了一会儿，才钻出来，到窗户旁边吹吹冷风。作为见多识广的猫，他一筹莫展，他并不清楚要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人类会怎么看待他这样的猫呢？

除了这件让他烦恼的事，他的肚子还很饿。

房间里只有水可以喝，没有一点干粮。他记得是人类跟他说，不要在房间里摆吃的，所以他把好吃的食物都藏在客厅的柜子里面。

这他就不去拿了，人类多半还在客厅里。

茅乐多灌了几口温水，开始有计划地在手机上搜索东西。

猫咪的未开放网站里有许多猫在分享城市的生活，其中不乏一些拥有主人或者正在与人类相处的猫。它们的经验值得借鉴。

茅乐想知道猫要怎么样跟人类相处。

他加入这个网站的时间不长，所以账号首页推荐的都是大热帖。他正在看的这个帖子已经火了很多年，热度依旧还在，但帖子的内容很复杂。

茅乐看了很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帖子的评论大多是一两年前的，很多猫那时候争得凶，他看见不少在骂对方的评论，其他评论不好翻，参考价值不是特别大。

他就在这个网站里发了新帖。

他的帖子发出来一会儿，就收到了好几条评论。他去看了一眼，发现第一条评论就是在骂他的。

茅乐气不过，直接回道：【那是你不讲道理！】

夕阳：【我哪里不讲道理了，你这只猫来到城市多久了？连个人类都争不过吗？】

茅乐：【我们是室友，我才不会跟一个人类争来争去的。】

夕阳：【你看看你写的什么标题，居然是‘猫要如何跟人类相处’，这完全不是猫该考虑的事情。你应该去问人类要怎么和相处，再将相处守则拿给人类看就好了。】

茅乐：【我们不是一般的猫和人的关系。】

小荷花：【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茅乐问：【你是谁？】

小荷花：【别管我是谁，快点解释，我要听我要听！】

茅乐一会儿没看手机，帖子就突然冒出很多条评论，他看不完，光顾着回评论，到最后也没得出好的结论。

到了下午四五点，窗外的雪不飘了，他实在挨不住，开了房间门。

客厅里没啥声音，人类大概率去忙什么了。茅乐放心地伸出脚，走了几步，绕过转角的花瓶，忽然被无声无息站在瓶子旁的人类吓着了。

茅乐控制住没喊出声，心早就跳得飞快，他和人类对视上，又快速转开视线，因为心里还带着愧疚，主动破冰，“……你站在这里干什、什么啊，我被吓一跳了。”

“抱歉。”

人类突然道歉让他不好意思，他往客厅走，想躲开人类没有移开的视线，但后背总是有目光停着，他受不了，就回头说：“没有关系。”

他的肚子不恰当地响了一声。

按理说，肚子叫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他以为人类听不到，很放心地任它多叫了几下。

“肚子饿了？”柏从竹在门外守着猫，他守了多久，猫就多久没吃饭，他问了跟几个小时前一样的问题，“要喝汤吗？”

肚子还在叫，茅乐的脸比在被窝里还红。

为什么人类能听到他的肚子在叫！

茅乐虽然脸红彤彤的，却拒绝不了热气腾腾的汤，他放下道歉的计划，喝了一大碗汤和鸡肉。饿得有点久，他竟然从汤里品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不会形容，就是很好喝。

道歉的计划一搁置，就很难找到合适的时间讲了。

茅乐在家里待了几天没出门，他一直在观察人类。人类似乎对那天的事情丝毫不在意，依旧每天放几条不一样的鱼到鱼缸里，虾就没有了，他前段时间吃太多虾，有点腻。

他看完鱼后，背着包去公园。他听说有一处山茶花开了，他本来是想邀请人类一起去看的，但人类有事情忙，比他还早出门。

他独自看了盛放的花朵，又拍好照片，才回家。

人类出门比他早，回来得比他晚。

柏从竹进门时，茅乐正以猫的形态站在门边的柜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像是特意在门口等他。这样子的猫实在太萌，他不顾猫的挣扎将他抱住，用脸蹭蹭猫脸，“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是在等我？”

茅乐理解不了人类这种自恋的心理，他只是刚好路过，从猫的视角看人类做出这样的动作还是有点胆战心惊，他让人类蹭了一下，就把头转到一边。

他用侧脸对着人类。

再蹭下去就过分了。

柏从竹手一松，茅乐立即跳到地上，然后钻到沙发的毛毯里。

在柜子上站了那么久，他也累了。

茅乐休息够再醒来，正好是吃饭的时间点。他吃饭时喜欢用人形，很方便。人类想聊天，他也能回。

柏从竹见茅乐吃得查不多，讲了今天去公司的事，“我最近要有一段时间不在家，你不要一只猫到处乱跑，吃的东西……不要吃得太差，我让餐厅隔一段时间送一次菜来。”

交代得仔仔细细。

茅乐觉得人类这是要出远门了，还是不带他去、也不让他了解那种。他对这样模棱两可的东西最没法忍受，他一下子对人类的“出远门”起了兴趣。

如果好玩的话，他想争取一下，“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柏从竹要跟着团队去做一个公益活动，要到好几个地方宣传，都不在襄山市，他不能带猫去，现在唯一好点的事就是猫可以照顾自己，不用找人帮忙。他跟茅乐简单解释了一下。

不过，柏从竹对茅乐的生活质量持怀疑态度，他做了不少准备，还是继续叮嘱：“不要随便把家里的地址给陌生人，还有陌生猫，生肉少吃……”

柏从竹每说一句，茅乐就点一次头，他等人类说完，问：“这么重要的事情，猫能参与吗？”

茅乐问人东西的时候，喜欢放下手中做着的事情，不眨眼地等着对面的人回答。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觉得这样听得更清楚一点。

柏从竹又欣赏了一遍猫变脸。

茅乐的眼睛很亮，但外人看的时候，都会先被眼睛的形状吸引。茅乐开始频繁以人形出现在家里时，柏从竹总会将视线放在那双眼睛上，看得久了，他注意到猫的眼睛亮得不像话，就像是……里面藏着星星。

茅乐问完后，柏从竹又无意中被这双眼睛摄住视线。等茅乐又问一遍，他才再解释了一遍原因。

“这样啊。”茅乐失去了一次出去玩的机会，遗憾地回房了。

柏从竹去工作那天，茅乐起早给他做了一次早餐。柏从竹没拒绝，打包好后带上车了。

茅乐自己在家很无聊，继续开始找工作，这次他运气很好地收到了一份工作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