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2 积恨难消分第二2

陈由己他们被安排在了血月宗一堂主的寝居中。

陈由己虽对这些正道人士不太放心,然而她终究是装作了柔弱民妇,不好跟着他们同行讨伐吞月君。

况且气平了后她思索一番,想到,若是她与正道人士一同去找宗主,真找到了,被宗主见了她与正道人士搅和在一起……当场杀了宗主还好,若是被宗主跑了,或者他们不敌宗主,那她绝对死无葬身之地。宗主对叛徒一定会比对正道人士还狠。

“算了吧,”陈由己在心中对自己说,“就交给他们吧。虽然他们看着不太能指望上,但毕竟她还是暂时保存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退路什么的,能留一点便还是留一点吧。况且,”回想起地牢中的情景,“那秃驴看着似乎还算靠谱吧……罢了罢了,权且安心在此处吧。”

“玄真大师抬手,无人能看出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释出的炁,这门便轰然而开。”随着萧其温激情澎湃地回顾方才的情景,说到此处,众人便抬起头看向洞开的大门,大门早已颓然落在一旁地上,了无生气。

萧其温一手拿着折扇指点江山:“此时,这妖人正在用餐,回过头来看到我们时嘴里还含着未咽下的馕饼,神色相貌就宛若被置于砧板之上的胖头鱼。”

这间屋子属于武堂堂主。陈由己想起了武堂堂主的长相,不禁在心中道:“这人倒是适合去说书。”

“这妖人一瞬间便暴怒而起,一掌随之而来,带了罡风。看来这妖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可玄真大师是谁?佛门年轻一辈中最有天赋的修炁者!这妖人的一掌对他来说根本就轻如鸿毛、微不足道。玄真大师只是轻轻一抬手,那妖人的攻势便被止住!何止如此,就在玄真大师伸手的一瞬间,那妖人就像是被人重重拍出一掌,摔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

萧其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禁喘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了一口。

这时,修士中一个僧人模样的人道:“施主过誉了。”

萧其温不以为然:“玄明大师,你便不要谦虚了。谁不知道玄真大师的修炁天赋呢?”

史佩珩道:“其温兄说得有理,我很久以前就听闻了玄真大师的大名。我还听人曾说过这样的话:‘佛道之炁必由玄真法师传承。’”

陈由己咂摸着这些人的话。”

玄真大师大约就是和她一起在牢里救人的那个秃驴了。他明显是他们这六大仙们的主心骨,大家似乎都依他马首是瞻。况且,当她在牢里看到那秃驴释炁时,她隐约可以感受道他对于炁的控制程度。

陈由己承认,那秃驴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心道:“不错,若你真有本事,今日可得要结果了宗主啊。

萧其温钦慕道:“我看玄真法师,他眉有厚积薄发之态,目观物我无不同,玄真法师的境界早已非我等能及。”

这时,一个脆生的声音响起:“那这血月的妖人也是玄真大师杀的吗?”

血月宗地牢里关的有不少都是半大的少年,甚至还有几名孩童。这问话就来自于一名总角少年,他指着一旁武堂堂主的尸体。

少年头发分成两边,扎成了两个羊角辫,面庞红扑扑,明明刚刚从地牢中是出来不久,但已然知晓自己脱离了危险,栖身与大侠的庇护之下,便全然地消散了恐惧的神色,发亮的眼睛憧憬着仙门风范。少年皮肤微黑,面上有些脏污,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萧其温面对这样的机会,自然是选择继续口若悬河:“少年,问得好!正说到那血月妖人吃了玄真大师一掌,吐了血,但玄真大师毕竟慈悲为怀,出手未伤及他性命;他却不见棺材不落泪!且他身为妖门之人,最擅长的便是鸡鸣狗盗。他知道自己不是玄真大师的对手,便想要偷袭。”

少年睁大了眼睛。萧其温对少年的好奇感到十分满意。

“谁能想到,这血月妖人在自己的堂屋之内竟也布置了机关。他躺在地上,一名年轻气盛的仙门弟子正想要上前查看,此时,从他的斜侧竟飞来一柄匕首,这匕首闪着幽蓝寒光,必是有毒的!这弟子的修炁境界才刚入释炁境,对外物尚不能从容控制,更不要说在这样惊险的危机的境况之下。眼看这匕首已经躲避不及,正要刺入这弟子的颈间,这名年轻弟子只怕要折戟于此。”

“就这当口儿,匕首碰到了无形的壁一般,停了,落了。”这句话的声音慵懒随意,带着调笑意味,和萧其温声情并茂的叙述全然不同。

“你干嘛抢我的话,薛季春!而且正在我说到精彩处!”

薛季春转着扳指,懒懒靠在榻边:“因为想看你被抢了话继而瞠目切齿的样子。”

“你……你这……”萧其温“这”了一会儿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说不说,不说我就继续说了。”

“哼!”萧其温立即弃城退守,“我当然说!”

那些被“大侠”看守保护着的平民中都有看着他们斗嘴而笑起来的。

“刚说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匕首无法再向前,碰到了……无形之壁,”萧其温不情不愿地用了薛季春的形容,“这匕首‘铮’地一声被弹落在地,发出金石相碰之声!这年轻弟子未释出任何炁,却安然无恙。你道这无形之壁究竟是什么?”

“佛门的功法,金刚不坏。”薛季春道。

萧其温:“……”

他忍了气解释道:“这金刚不坏,是佛门的绝技之一,能控制外界的炁,使刀枪棍棒皆无法穿透。”

“哇!”那名总角少年不禁感叹,“我听说要控制外界的炁是很难的!”

萧其温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说得没错,少年,你很有悟性!要控制外界的炁必然就已经达到了释炁境界。你知道释炁境界是第几境界吗?”

“我还不知道这么多!大侠,拜托您告诉我!”

少年一句话极大满足了萧其温好为人师的心理,他立刻解答:“释炁境是修炁的第三重境界。修炁者一共有五重境界。第一境界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留给少年作答的机会。

未曾想,是薛季春这根搅屎棍抢了答:“是感炁境。”

萧其温闭了闭眼,随后道:“薛发,”他叫了薛季春的大名而不是表字,“你是怎么做到每时每刻都这么令人生气的?!”

“其温兄,这是在修炼涵养,若你总是这样容易动怒,到了危急时分,不利于你正确判断形势呢。”他轻描淡写道。说完,眼神便流转到了少年脸上,此时少年的目光已经被他的解释所吸引,他便继续解释:“入了感炁境,就感知到炁的迁流波动。”

萧其温故意咳了一声:“炁可是无处不在的!不仅仅是自己体内有炁在不停地规律流转,外界也是。一般来说,修士会先感受到自己身体内的炁,随着不断将注意集中于感炁上,对炁的感知越来越清晰之后,修士也逐渐能感知到外界的炁。”

见到少年的目光重新被自己吸引,萧其温屈指抵于下巴,做出深沉样子:“随后,当修士慢慢开始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炁,这便进入了动魄境。”

陈由己对这些早已熟悉,但听着萧其温好为人师又爱说话的样子,还有薛季春冷不丁冒出一句偏要抢对方风头的样子,陈由己开始逐渐觉得倒也有点意思。许是因为听得玄真境界不错,又已经出发去寻找宗主,她便多少放心了一些;又许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进了血月宗,以为仙佛仙门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倒未曾想到其间的人也性格各异。

陈由己打了个哈欠。正在这时,远处一声爆鸣之声传来。陈由己不由得耳尖一动。

她悄然去觑仙门子弟的神色,见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几个的修为都比较平常,对危险和声响似乎不是那么敏锐。

陈由己拿出帕子轻咳了一声:“诸位侠士,不知是否在地牢中呛入了些许烟尘,奴在这里似乎有些呼吸不畅,能否去外边透透风?”

史佩珩立即点头:“姑娘说得不错,在下也在这屋里感到有些憋闷,不如同姑娘一道去外边?”

陈由己声调轻柔,表情无辜,看着史佩珩嫣然一笑:“若是这样,那便再好不过了。”

陈由己仰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连影子似乎都是红棕色的,这种黑中透着红的颜色。陈由己已经习惯了血月城中的一切都被染上或浓或淡的红色。

看着地上的影子,她想,这破空之声是否是因酣战?快要到申时了,秃驴他们已经离开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大概是找到宗主了吧。

宗主还没离开就好。

陈由己朝着西面,风吹来的方向。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缓解方才所说的呼吸不畅,实则她在调整吐纳,让自己静心下来,以便更加清楚地听到远处的声音,感受到远处传来的炁的波动。

然而似乎是太远了,她已经无法感知到他们那边炁的波动,只有一点点断续的声音凭借着风才传入她的耳中。这还是因为她特意修了“聆音察理”,这才让她的听力优于常人。

“断指老妖……跑得了……”

“小心!”

砰——

这声音太模糊,陈由己无法辨认这些声音到底属于谁,然而这也无需辨认,听到了“断指老妖”四个字,那就说明他们确实已经遇到宗主,似乎正在交战。

只是……听起来他们似乎并不占优势的样子,甚至遇到了些危险?

陈由己讨厌仙门人,不想他们好;却更讨厌血月宗。眼下便在心里站到了仙门人一边,盼着他们快快杀了宗主。

嘈杂的声音——

“……玄真大师!”“……受伤……”

似乎是这秃驴受伤了?不是说这秃驴厉害得很吗?

“姑娘,你还是感到不适吗?”

这个声音倒是很清晰。

陈由己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句是身旁的人问的。

她刚才听得费力又专注,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

见她没有回答,史佩珩又问:“我见你眉头紧锁,姑娘,你感到怎么样?”

陈由己调整了一下心绪,“多谢侠士关心,我自小身体便不是很好,偶然会有些呼吸不畅,但不妨事的,过一会儿便会好的。”

史佩珩“啊“了一声,”自己的身体还是要保重啊。我曾经有一位友人,他因为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某一日突然便在床上起不来了,若不是管家发现了他……”

“玄真大师!”远处传来的喊声分走了陈由己的注意。

陈由己心中一沉。这惊天动地的声音,不会是秃驴死了吧?

又是一声“玄真大师!”

怎么?这声音究竟是喜是悲?

“玄真大师这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声音,后面却被一个碰撞的声音所掩盖。

“姑娘。”史佩珩喊了她一声。

陈由己的注意力这才转回到史佩珩身上。史佩珩已经说完了话,正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然后笑了一下:“侠士说的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方才还有些头晕,等出了血月城,是该去找个医馆好好瞧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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