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某处废弃工厂里，窗外斜阳高照，墙内阴森沉寂。

腥臭的液体飞溅而出，在苍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犹如魔鬼的印记。

最后一只Z病毒寄生体被清除，陆无尘面无表情收刀入鞘。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想起在病房里的叶薇。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顶着蛋黄酥头像的老头先发来一个“OK”的表情包。

【陆同学，你之前的猜测很有道理。不过鉴于妖域的特殊性，即使是双重人格，在没有经历过的情况下也很难对人类社会如此适应。】

陆无尘眼神微动，抬手敲了几个字过去：【有没有可能是之前生活在人类社会，只是后来失忆了？】

对面很快发来回复：【理论上有可能，但很遗憾不是这样。据我调查，她前十一年都被关在一家实验室，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

【说起来你们还挺有缘分，那家实验室正是你最讨厌的那个零号实验室。】

陆无尘幼时曾被人拐走，在一家惨无人道的实验室被关了五年，八岁从里面成功逃出，却丢失了所有的记忆。在冰天雪地里等死时，遇见了出来旅游的苍道生，从此走上拿刀守护人类的道路。

虽然后来被陆家人找到，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这个一把年纪仍然喜欢吃蛋黄酥的老头。

之前因为叶薇疑点太多，所以他把相处中所有的矛盾之处都和老头事无巨细说了，包括他的多次试探和对叶薇的猜测。苍道生也是因为这个，一回来就往医院跑。

其实，他能御兽是真的，能看到灵魂却是假的，但能分清壳子里是人还是妖这件事却是真的。

因为他只能和人以外的生命签订契约。

苍道生第一次见叶薇时，是可以调动灵力来签订契约的。但这次见面，他却调动不了，那么答案很明显——那个少女身体里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换了个芯子。

【所以，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家伙？是清除，还是继续监管着？】

枯瘦的手指缓缓敲出这行字。

然而还没发出去，就看到对面先发过来一条信息：【老头，她的烧退了吗？】

苍道生：“……”

好了，他想他明白这小子的态度了。

真是男大不中留啊。

*

叶薇这边，老头子刚走没多久，苍茗他们收到陆无尘的消息就赶过来了。

看到叶薇坐在病床上，金雕叽哩哇啦哭着扑上去，对她各种贴贴，“呜呜薇薇你没事实在太好了，吓死鸟鸟了！薇薇真好呜呜……”

苍茗走过去若无其事轻轻给了她被子一拳，眼里有泪光闪过，“你这家伙不要那么胡来啊。你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厚着脸皮站在你面前吗？不要擅自让别人欠下你的人情债啊混蛋！”

寒山静静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叶薇默默双手合十行礼。

叶薇其实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煽情的氛围，而且坦白说她真觉着自己没有付出什么。她又不疼，砍断的手也能重新长出来，论起来她并没有任何损失。

这样想着，她也说了出来，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几人愧疚的表情更重了。

苍茗忍不住擦擦眼角，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爆栗：“笨蛋，愧疚这种东西不是看受害者失去什么，而是看对方做错了什么。你对别人也太过宽容了。”

从结果看客观上固然她没失去什么，但被朋友出卖、遇到危险却是铁证的事实，而且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然选择牺牲自己救金雕，本身已经足够有大义。

即使她说不疼，但无法知道系统存在的他们只会觉着她在安慰他们，再加上得知她夜里发烧……

重重叠加起来，对这样一群底色善良的年轻灵修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冲击。

叶薇也意识到了这点，她无奈叹口气，“那这样吧，如果你们真的过意不去，就承包我接下来一个月的伙食费吧。事先说好，我可是非常能吃的哦。”

她表情凶恶看着几人：“做好钱包被吃空的准备吧！”

病房外，听着他们对话的陆无尘缓缓扬起唇角，几乎能想象到少女此时生动可爱的样子。

他收拾好表情，推门进去，几道视线不约而同落到他身上。

苍茗朝他挥挥拳头：“陆无尘，你这家伙不好好看着薇薇，跑到哪里去了？”

“出去做了点任务。”一夜没睡的陆无尘神情平静将两杯主打养生的奶茶放到床头，语气淡淡；“好点了吗？”

虽然老头说已经退烧可以直接出院，但陆无尘还是忍不住想来看一眼。此时见她顶着毛茸茸的头发欢喜捧起奶茶，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他也不自觉跟着勾起笑容。

果然还是这样活泼健康的样子看起来更顺眼。

叶薇缓缓眨眨眼：“已经百分百好了哦~谢谢你昨天送我过来。”

她昨天烧得迷迷糊糊，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意识状态，却也能记得对方将她抱得紧紧的，宽阔的胸膛让人无比安心。

【这家伙虽然有时有些讨厌，但还挺可靠的。】

只是她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我发烧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陆无尘在路上的时候就想好了，“我昨天夜里去洗手间，听到你屋里有动静。敲门你一直没反应，所以就擅自进去了，抱歉。”

【哎？这样吗？】

007：【我没听见敲门声，不过也可能是我没注意到，当时我太紧张了，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007暗戳戳想，还好别人听不到它惊慌的嚎叫，不然肯定会被活生生吵醒。

陆无尘听着一人一统对话，幽幽垂下眼睛，让人看不出一丝差错。

叶薇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连忙又摇摇头，后怕拍拍胸口，“不用抱歉，幸亏你进来看我了，不然我就要烧成人干了。”

“但是现在我好啦，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吃大餐了？我感觉我都饿瘦了！”

几人无奈对视一眼。

十分钟后。

湛蓝天空下，在少女愉悦的欢呼声中，几人一齐走出医院。

*

“大人，徐辉失败了。”

色调极白的实验室里，四面墙壁泛着冷硬的光，密密麻麻的金属仪器整齐排列，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仿佛刚从极寒之地搬运而来。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正低头摆弄什么东西，听到这话，他头也没回，嗓音带着天然的清润质感，彷佛春日里的山间清泉：“失败了啊~没抓到人吗？”

“不，人当时抓到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封印妖力的项圈失效，这才导致种子们失败。”男人低头恭敬说。

“哦？”青年直起身，优雅摘去修长十指上的白色手套，漫不经心道，“都是被那只妖打败的？能力试探出来了吗？”

“还没，事出突然，他们没反应过来就败了。”

瞄到青年面无表情收起笑容，男人立刻惊慌补充道，“不过根据他们的描述应该是某种能汲取能量的能力！听说他们一和那只妖接触，身体就没了力气！87号应该就是这样死的！”

青年若有所思眯起眼，片刻后笑笑，转过身吩咐他，“下次把我新研究出来的仪器给徐辉。告诉他，再不成功，就别想我救他儿子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男人落后一步，余光瞥到手术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情不自禁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