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你不是徐白。”李凡拧着脸，眼窝深陷下去，眼珠子像颗圆珠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滚出眼眶。他扯着嗓子，发出嗤嗤嗤的笑声。林藏被鬼魅声裹挟，后背寒凉。

“你是林藏!!”李凡的嗓子撕裂了，音节碎成好几块。

林藏四肢僵冷，脸上源源不断地有液体流经。

恶魔——

“徐白呢？”李凡眼中闪着奇异的光，那是狩猎的光芒。

林藏瘫软在地，一呼吸就痛。他啐李凡一口，讥讽道:“你不配知道班长在哪儿!”

“唰——”林藏眼前闪过寒光，他闻到死的味道。徐白的样子坐马观花般地在他眼前掠过。

“你们都爱他，都爱他!”李凡的五官倏然狰狞，凸出的眼珠子瞪着林藏，似哭还笑，“不是说，要成绩好么才能被爱么？可我成绩比徐白好，不是么?……”

李凡疯也似地揪起林藏的衣服，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林藏整个人被拖起来。李凡吼道:“那为什么你宁愿给徐白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机会?我是什么!我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你们都有病!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该死——”

疯子……

疯子——

精神分裂了!

林藏听见骨头散架的声音。他借着月光，看见李凡眼中布满红血丝，那血丝像躁动的红蜘蛛，疯狂往外，却怎么也逃不出眼球。林藏眼色迷乱，满目一片红。

他不知道究竟是李凡的眼睛红，还是自己眼睛红?

李凡低低笑了出来:“徐白，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他径直往外走，嘀咕道:“不是你，我哪儿来那么多烦恼!真他妈可笑!徐白，你真他妈该死!”

林藏心里乍地涌起一阵悲凉。他施身往前，抱住李凡的腿:“李凡，你真特么贱!徐白之所以被叫回来，那是因为我在求情，我在跟李老师打赌，赌赢了他才继续留在1班的。你真特么贱，你自己故意考差，去了4班，想以此得到李老师的关怀，最终事与愿违，一无所有。是你自己选错了，你特么自己怪自己，凭什么怪班长，凭什么对班长起杀心!李凡，你特么才最该死!”

李凡踅身回来，居高临下注视着林藏，一双眼睛里住着一条毒蛇。林藏被无形的蛇信子舔了一下，浑身抖擞。正当他以为自己将要死在李凡的蛇信子将把他缠绕时，李凡却忽地笑了。李凡阴笑着说:“是，我也该死!但在我死之前，徐白一定不能活。谁让我烦恼的源头是他呢!他种下的恶果，就得自己吞掉!”

“…………”

“啪!”李凡猛踹林藏一脚，转身继续走。右脚刚踏出半步，左脚就被抱住，一个趔趄。

林藏说:“够了!别碰班长……你不许碰他!”

林藏自己也没听见这声音。但他的嘴巴张得很大!

李凡跟踢皮球似的，一脚踢在林藏脸上，完了还猛啐一口:“妈的!真是够了!徐白徐白，那贱人有什么好!怎么人人都爱他、都捧他!”

“好!好!好!你们都爱是吧?都爱!”李凡拧笑一声，“只有我内心阴暗，我想让他死!我就要让他死我手里!一个小偷不配好好活儿!”

林藏猝然直起身子，冷笑一声。李凡转过头，却透过林藏满是积血的眼底，看见对他最深切的讽刺。李凡的心脏一空，急问:“笑什么?”

“真是可悲啊!”林藏说。

“你什么意思?”

林藏抹了一把脸，眼皮一跳。他往巷口张望，眼皮子跳动得更猛烈了。

“班长……”林藏无声地喊。

回过头来，林藏冲李凡说:“李凡，你不是想折磨班长么?那就杀了我!”

李凡用刀片挑起林藏的下巴，刀片上，各种颜色的血交织，鲜红的、暗红的……咸味儿、铁锈味儿……

“我要的是徐白死!他才是万恶之源!”

“恨一个人，就要从他爱的人下手!”林藏低低笑了出声。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技机能慢慢退化，沦为“破铜烂铁”。

——残缺的人配不上班长!

他想。

“说得也是!你倒是提醒我了呢……”李凡的刀片在林藏脸上轻刮，脸上是残忍而又绚烂的笑意，“那我就赐你一个死无全尸吧!”说完，猝然抬手。

“等一下!”林藏的喊声响彻在夜里。

“嗯?”李凡的心脏揪作一团，手指头颤动着，可脸上依旧是阴冷的笑容。他笑着说:“看来你对”

林藏活生生掐断李凡的话:“杀我的时候小声点，班长听见了会害怕。” “唰………………………………………………”

刀声远去，余音袅袅，林藏猝然踹了一脚空气，睁开双目。身旁的女人吓得一抖，孩子咿咿呀呀地哭嚷起来。

“乖乖，别哭!哥哥做噩梦了!”女人抱住孩子，哄了起来。

林藏轻抚胸口，把目光移向窗外。云朵在他眼前飞掠，他却毫无感觉。

“班长……”林藏低声喃喃，眉眼里是化解不开的哀愁。

心中的怅惘一阵伴随着林藏，直到下飞机时，双脚踩空，林藏的心才归位。

林藏拍了拍心口，伫立在原地，看着徐白冲他招手，穿越人群，一步步飞到他面前。

“藏儿。”徐白把一束茉莉奉到林藏面前。

“……嗯。”林藏失神地接过花，闻了一下。

“藏儿啊。”徐白意识到林藏的不对劲，喊了一声。

“嗯，”林藏吸了一下鼻子，花香有些呛，他乜徐白一眼，语调很平，“不是说不来接我么?”

“我哪儿敢啊!”

“那不就是想?”

“……”徐黑干笑两声。

“……哼!”

徐白:“藏儿，你想不想去鬼屋玩?”

见林藏不应，徐白又叫:“藏儿?”

林藏依然没应，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徐白停下，又叫了声:“藏儿?”

林藏兀自往前，好似完全没听见徐白的话。徐白快步上前，拉住林藏胳膊。林藏回过头来，眼里一片茫然:“怎么了?”

“……”徐白轻叹一声，跟林藏说，“你要不要去鬼屋玩?”

林藏本想摇头，看见徐白眼底的期许，眼色微变，说:“去吧!”

“好!”

两人一道去了鬼屋。刚进门口，一颗头就冒了出来，撞在徐白身上，徐白哂笑一声:“就这啊?”

那鬼直接懵了，显然从未见过这么淡定的人。

鬼不信邪，往林藏身上撞，林藏连眼皮都不掀一下，眼眸平静如水。

鬼:“……”他感觉自己的生涯受到了极大挑战，灰溜溜飘走，又转过头，望了眼两人，耷拉着脸，毫不犹豫飘走了。

再往里走，各种鬼魅横穿其中，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无处不在。在幽绿的灯光下，一瞥一笑，一个比一个不协调，吓得不少人抱住自己，连连后退，偏偏腿肚子发软，寸步难行。放眼望去，多的是瘫软在地的，一个两个，脸上都没了血气。又多了不少鬼!

唯有徐白和林藏，站得笔直，鬼来了不动不摇，眼神也无变化。

徐白的视线停格在林藏身上，又摸了一下下巴。灯光模糊了他的眼色，他喊了声:“藏儿。”

“嗯?”林藏错眼看他。

徐白顿了一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没事。还是长乐的鬼吓人!”

“嗯。”林藏点头，径直往前。徐白摇了一下头，慢慢跟上。

一直把这个鬼屋逛翻，两人的神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倒是出了鬼屋，在路边的时候，一条蛇从草丛里蹿出来，吓得林藏心脏骤停，四肢僵冷。

林藏正准备拉上徐白逃跑，刚一侧目，却见徐白手里抓着那条蛇，还敲了一下蛇头，跟蛇大眼瞪小眼，骂道:“就你欺负藏儿，打不死你!”

“班长……你……?”林藏眼眸放大，迟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大脑空空，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林藏背过身子，他见不得蛇这种动物，他抖了几下。不用看他也自己，自己身上已经布满鸡皮疙瘩。

徐白却肆无忌惮，玩弄着蛇，并与其大眼瞪小眼，说:“小青，再闹打死你!”

“我靠……”林藏抱住自己，往一边走。

“藏儿，你打个电话给警察，让他来把这小玩意儿收了吧!”徐白说。

“好!”林藏奔到一边，蹲在地上，打电话给警察。电话很快拨通，警察很快赶来，把这蛇给收了。

林藏看着徐白的手臂，心下一惊，不敢靠近。哪怕徐白已经去公共厕所用消毒水把手洗了很多遍，林藏一抬眼，却还是看见一条隐蔽的蛇布在徐白手上，并嘶嘶嘶地吐出信子。林藏心里发毛，徐白一靠近他，他就避开。

徐白:“……”

徐白悻悻靠着树荫走，一回酒店，就又把自己搓了好几遍，搓完摸了一下林藏，林藏猛地一缩。

“不是吧，藏儿，碰一下都不行。”徐白委屈地说。

林藏抱住自己，抿了一下嘴唇，冲徐白说:“班长，我一看见你，就感觉那玩意儿还在你身上。所以……”

“好吧，好!”徐白叹了口气，“我不碰你，不碰你。”他往房间走去。

“嗯。”林藏咽了一口口水，也进了房间。徐白正呈“大”字型躺床上。

林藏从床头拿了一个枕头，徐白迅疾起身，逮住枕头，哀嚎道:“不是吧，分房睡!”

“……”林藏斟酌了一下，“黑啊，你让我有点害怕。”

“好吧!”徐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晚安。”林藏说。

“好……”徐白敦地躺床上，扭了一下，盖好被子，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