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林藏突然说:“班长,一起睡吧!”
“轰——”徐白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炸开,这一炸,让他糊涂了一整天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很快,他又轻松地笑了一下。
傻子!……想什么呢!林藏根本不是那种人!
他强烈谴责自己。
林藏急忙解释:“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还烧得很严重,上下床不是很方便,我又认床。”
徐白想了想,担心把发烧传染给他。
林藏:“班长,我们之间可以用鲨鱼隔着。”
徐白扫了眼鲨鱼:“……”那么大一头!
林藏也感到窘迫,想用意念把鲨鱼捶瘪。
徐白摸了摸脑袋:“不了,会传染,我上去吧。”
他起身,林藏把他按回去。徐白扶额:“不好意思,林藏,我现在很难受,不想说话。”
“嗯,不说就行,你别上去,我去给你接点热水。”林藏火速去走廊接了点热水。回来时,看见徐白蹲地上。
“班长,班长!”林藏大喊。
徐白冲林藏笑了一下,脸色苍白,汗液流淌,以往绯红亮丽的嘴唇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发着白。林藏看着徐白都觉得难受,偏偏对方还冲他笑着,看起来云淡风轻的。
班长……确实是百折不挠的一个人!他想。
“没事儿!”徐白喝了一口水,“谢谢。”
他的嗓子听起来总算没那么沙哑,但听起来依旧像是有细沙卡在喉咙,颗粒感十足。林藏垂了一下眉眼,拍了拍徐白,叹道:“不客气。”
徐白又仰头喝了一口水,喝完盯着林藏,欲言又止,又喝了一口水。林藏问:“怎么了?”
“能不能再睡会儿你的床?”徐白刚刚本想爬回自己的床,但楼梯是完全垂直于地面的类型,加上他头昏眼花,刚爬一阶又摔下来磕到膝盖了。
“当然可以,”林藏说,“你想睡多久都行。”
“……嗯。”徐白彻底看不清东西了,一上床眼皮就直打架,不用手支着,是不能好好睁开的。
林藏无声叹一口气,冲徐白说了声:“班长,我上来了?”
“嗯……”徐白支支吾吾地应,应完往里挪了点,说是挪,却更像蠕动。动了半天,林藏也看不出来徐白的位置跟刚才有什么区别。他抿了抿嘴唇,掀开被子,躺进床里,却有半个身子悬空。他心里一沉,这姿势睡得也……忒憋屈了!
他向来睡姿豪放,现在缩在这里,还不能乱动。对比下来,简直是天上人间!
眼皮子上下打架,林藏却一直没闭眼,捂嘴刚打了个呵欠,眼中立即盛满水光。他拍了一下自己。
徐白踢一脚被子,林藏赶紧把被子拉过来,匆匆给他盖好。
没过多久,徐白又踢,林藏又拉。
占据大部分床铺的徐白却也睡得不怎么样,他以往睡上床都习惯把脚撑床杆上,现在撑过去,可能一脚给林藏踢飞下去。他只得极力克制自己,安分守己地面对着墙睡,鼻尖都快杵墙面上了。他侧过身子,隔着薄雾,看见林藏睁着大眼,木呆呆躺着。
“?”林藏伸手过来,轻声问,“班长,不舒服么?”
“嘶……”徐白脑袋一缩,林藏这手跟块冰似的。
林藏的手僵住,悻悻地收回。徐白却问:“要不要把手给我,我给你暖一下?”
“!!!”林藏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徐白笑着合上林藏下巴,叹了口气,声音里透露着一股疲惫:“说,给我吧,你本来体温那么高的一个人,现在冷成这样。得暖一下才行。”
“不用……”林藏紧了紧手指,“班长,你对我就那么放心。你明明知道……!!”
“好……”徐白盯着他眉眼,“放心,怎么不放心。我知道的,毕竟你可是被我拒绝两次过的人。”
“……”林藏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脑袋,背对着徐白睡了。
“呵……”徐白闷声笑了,扯了扯被子,把林藏的脑袋从被子里解救出来,说,“别用被子捂住脑袋,会做噩梦的。”
“我知道……”林藏回答,“别跟我讲话!”
“好好好,不惹你了,”作死的徐白笑了笑,给林藏盖好被子,“好好盖住,别到时候像我一样,爬个楼梯都爬不上去。”
“我又不睡上床。”林藏没好气儿地说。
“好……没睡上床……”徐白突然正经地加了句,“你别生气嘛,对不起。”
林藏乐了,却不想表现出来,但徐白还是看见他抖动的双肩,哑声笑个不停。
徐白笑着笑着,就没声儿了。林藏一脸愕然地翻过身,看见徐白一脸安详,呼吸声细细碎碎,像流金。林藏的眼神忽地变了,变得复杂,好似被什么世纪难题难住一样,眉间都染上愁绪。他直勾勾盯着徐白,像是要把徐白镌刻在脑海一样盯着徐白。
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他想。
徐白的打呼声唤回林藏神思。林藏的眼神变得很难过,他又探了探徐白额头,手刚落到徐白额头上,就被一把握住,惊得他方寸大乱,心脏快要撞出心腔。
徐白抓过他的手,又在脸上贴了贴。
“!!”林藏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一刻的心悸,嘴唇动了半天,却到底……还是抽动着手指。
“啪”地一声,徐白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再动把你捶扁!”
“……”林藏又抽了抽手指,这一次,徐白却反倒升起征服欲,把他拽了过来,一把熊抱住他,腿还压他身上。
“我靠!”他压低声音,想挣扎,却也不敢。不然等会儿徐白又把他当鲨鱼捶一顿了,说不定姿势更暧昧。万一徐白察觉到不对劲醒过来,那他也不知如何应对这场尴尬。
林藏妥协地继续睁眼,注视着上方的床板,一切都模模糊糊。他又回头看了眼徐白,目光变得无比悠远。
似乎觉得热,徐白“呼”了口气,推开他,还把被子一下踢开了。林藏及时抓住被子,侧目时,看见徐白正像个八爪螃蟹一样,抱着墙。
“哎……”林藏认命地给徐白盖好被子,徐白又一脚踢开。这一脚忒有活力,林藏被震动的床板带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林藏从未见过这么躁动的徐白,踢被子时豪气顿生,像是恨不得把床板拆了一样。他不厌其烦地给徐白盖着被子。
这一盖,外面的天色就亮了,晨曦透过窗户缝隙,洒进室内,筛了一地暖色。
他注视着徐白,模模糊糊看见对方脸色比昨天红润,嘴唇比昨天红了不少。他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起身,穿鞋,洗漱……
听见吵闹,徐白睁眼,看见身侧空无一人。方柯看见他醒了,气色也不错,立马扑过来,在他身上蹭了蹭:“大班长,你总算好些了!”
“还没。”徐白戴好口罩,扫一眼林藏,对方也在看他。他笑了笑,又摸摸方柯的脑袋,打趣道:“也不怕我传染给你。”
“不怕啊……”方柯又蹭了蹭他,“爱能让人排除万难。”
其他人:“……!!”
“好了,”徐白抓住方柯,“别在我龙宫蹭,把东西蹭乱了都!”
林藏:“……”我的床,什么时候又成你龙宫了!
“好的,大王!”方柯柔声细语地说,说完退到一边儿。
其他人:“……”油腻!
徐白生龙活虎地下床,一人打一下,当然,力道有轻有重,齐凯是被打得最惨的一人,嗷嗷大叫,逗得大家直不起腰。林藏嘴里的泡沫险些儿喷出来,他仰头才避免这出惨剧。
徐白又拍他一下。林藏没好气儿地冲徐白翻了个白眼儿。徐白立马焉儿了,下一秒,又跑去招惹别人。作死上瘾,徐白回教室的时候也招惹其他人,趁着于墨埋头找书,刻意拍于墨一下,等于墨回头,他又指着林藏,义正辞严地斥责道:“林藏,你打我我们于墨干嘛!”
林藏:“……”
于墨:“……”
两人相视一眼,又同时笑了,看着徐白继续去招惹别人。不过这次徐白招惹的可是狠角色——江力,自然而然地被打个“半死不活”。两人又是一通乐。
压抑了太久,徐白这一整天都挺作死,看见哪个男生就捶一下,捶完撒腿就跑,但还是抵不过对面人多势众。引起众怒的他被众人堵在墙角:
“你个死黑子,干点人事儿吧!”
“肮脏得要死!”
“虚伪!”
“做作!”
“茶里茶气!”
“干不出人事儿!”
“死不正经!”
“歪门邪道!”
“……”
众人的唾沫都快把徐白淹死,徐白没找到林藏那颗救命稻草,只得躲于墨身后,和这群人斗个昏天暗地、你死我活……
一边斗着,他又不禁思考:林藏为什么要请假呢?明明他今早还特地关注了林藏,对方没有感冒,看起来好像也没哪儿有问题。
事假么……?
一想到这里,他就止不住地为林藏担心。
晚上林藏的归来,打消徐白的这份担心。林藏给了徐白锦囊。这锦囊他再熟悉不过,助眠的,林藏给过他不少。
“谢谢,”徐白接过锦囊,站在楼梯边,看着换鞋的林藏,“你今天下午请假回去就是为了这个?”
“不客气,”林藏点头,“嗯。”
徐白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林藏就已经出了后门,往浴室走。尽管林藏的情绪很淡,但徐白知道:林藏在躲他!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徐白懊恼不已、自责不已,转身往自习室走。
林藏进自习室时,看见徐白正坐在椅子上,握着笔,紧盯书本,看样子被难住了。他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翻开书:“?!”
他又翻了一页儿:“??!!”
怎么不见了?
林藏一阵惊慌,极轻极慢地打开抽屉,翻了翻。紧接着,他又把桌上的书都翻遍,却还是一无所获。迷茫漫上心头,焦虑趁虚而入,他感到空落落的,再次把能翻找的地方都翻找一遍,表情却越来越困惑。低头,地上也很干净。他忍不住往徐白那边走,徐白脚边也特别干净。
好玄?
林藏的脑子快要炸开,推开门,风立马灌进来,源源不断涌进他身体,凉到骨子里。
清醒了些,林藏踅身回自习室,觑了眼徐白,对方还规规矩矩坐着,看起来极为认真。
他吁了一口气,出门,在阳台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趴在阳台上,他俯视下方,黑压压的、空荡荡的……
推门,林藏疲惫地进自习室,靠在墙上,看着徐白。……会不会?
徐白只是看着书,好久都没移开眼。林藏看不下去了,走到徐白旁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班长,你去休息吧?”
徐白却一动不动。
好不对劲!林藏喊了一声:“班长。”
“……嗯。”声音低哑,格外凄凉。
是在难过么?林藏有些不确定,说:“班长,你回寝室吧!”
徐白摇头。
“……那行,我先回去了。你写完早点进去。”林藏往回走。
“林藏!”
“?”林藏停住。错觉么?这声音……怎么这么抖??他问:“怎么了?”
徐白闭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抬头。
“班长,你睁眼,看着我。”林藏鼻子一酸。
徐白低头。
“……为什么不看我?”林藏问。
“啪”地一声巨响,徐白手里的笔掉在地上。徐白俯身,手刚碰到笔,一道影子就把他覆盖。他抬眼,和林藏四目相对,急匆匆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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