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完街,已经很晚了。林藏头一次这么疯狂地玩。这种倾尽一切的感觉,意外地并不坏,甚至还让他很享受。他把手搭在徐白肩上,紧盯对方。望着他这么真挚的表情,徐白突然有些悸动、有些紧张。
要许给我承诺么?
然而,林藏却异常平静地跟他说了一声:“班长,下雪了。”
“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徐白笑了一下,有些失望地问,“就没了?”
“嗯,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林藏一本正经地反说。
“这么正经,我以为你要许下什么承诺呢?”
“什么承诺?徐黑,你能不能心里有杆秤。你一天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么?我不打你一顿都是好的,还敢跟我要承诺。”
“怎么了?我不就装了一下么!平时在学校里,尤其是数学课,你坐我旁边的时候,突然闭眼睡着了醒来都能知道老师在讲什么,我认真听也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你还总用你那睿智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搞得我三番五次怀疑自己。我还不够可笑么?好不容易压你一头了,你让我装一下杯又怎么了?”
想到那些场景,活灵活现的,林藏笑了老半天,最后总算说了一句:“好好好,让你装。”
徐白说:“说实话,你这种无意识装杯是最打击我的。那时候数学课,每次转头和你对视上,你都很平静,而我,却要花时间藏一下我愚蠢的目光。”
林藏闷声笑着:“没办法,我数学只有那么好了!”
“是啊!数学最差的人和最好的人坐,亏我心态好,我要是嫉妒心强一点,你早完了!”
林藏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早完了!”
“哼!数学天才又怎么样,还不是看不懂我的心理。”徐白嘚瑟道。
“我又不是心理学家!”
“嗯,是猪!”
“……徐黑你要死!”
徐黑作死地拍他一下,又赶紧跑了。林藏拔腿追上去,却始终和徐黑隔了点距离。
两人你来我往,追赶半天。刚到小区楼下,一道模糊身影就闯入眼中。
——陈月
“妈。”
“陈阿姨。”
两道声音同时喊。
“哎!哎!”陈月连连点头,拉住两人,“好孩子,我们回家,别冻坏了。”
“嗯,”徐白说,“妈,下次你别等我们,外面太冷了!”
“我心里不踏实。”
“没事儿的,我和林藏都这么大了,不会出事的。”
“万一你们没钥匙。”
“……有的。”徐白向来出门不会忘记带钥匙。
三人加快脚步,快速往家里赶。一回家,暖气源源不断往身上涌。陈月给两人端来姜茶。这碗姜茶热了又凉、凉了又热,都不知道如此反复过多少次了。
陈月满眼怜爱地望着两人。徐白看着她,说:“妈,你回房去睡吧。”
“好!”陈月拍了拍他,又拍了几下林藏,“你们喝完也赶紧回房休息,盖好被子。”
“嗯。”
回过头来,徐白看见林藏的眼眶微微泛着红,他急忙环住林藏脖子,喊了声:“藏儿……”
“嗯,”林藏强行忍下心里的那股酸涩,喝了姜茶,胃暖暖的,“没事。”
说完,他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回房,林藏看见徐白坐在窗前,记录着一些什么。他一走进徐白,徐白就迅疾“啪”地把本子合上。
“……”
徐白注视着他,笑得不怀好意。林藏上下打量着他,狐疑地问:“班长,你记什么呢?”
“记一些你不能看的东西。”
“……日记?”
“不是。”
看着徐白的表情,林藏知道……没跑儿了!
“你好像不是每天都写日记。”林藏倚在桌边,看了眼窗外,外头夜色正浓。
“当然不是。有值得记录的东西才写。顺便提供点写作素材。”
“这样!怪不得你每次作文分都挺高的。”
“跟你比,当然挺高的。”
“……”
“说起来,我也挺意外的,班长你的数学进步挺大的。”
“那是,我期末101分,第一次突破三位数,厉害吧?”
“嗯,牛!比牛魔王还牛!!”林藏华九章附体地说。
“……”
“哎!不过还是没过平均分,藏儿,你得好好帮我补,让我什么时候过一次平均分。”
“算了吧!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徐白笑了半天,把桌上的一匹马送给林藏:“好精妙的吐槽,必须赏!”
林藏开始玩马。
低头,徐白继续在纸上“唰唰唰”地写,林藏不由自主回头,徐白“唰”地翻页儿了!
林藏:“……”防我呢?!
徐白沾沾自喜。林藏敲一下对方,说:“班长,你是不是在日记本上骂我了,防这么严!”
“没有。思路来了,多记一些。”徐白一脸真诚地说。
林藏抬起徐白下巴,清楚看见徐白眼中暗含着的笑意:“……”
“真没有?”徐白说,说完自己没忍住,“嘿嘿”地乐了。
“……”
徐白继续“唰唰唰”地记录,模样极为认真,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直勾勾盯着本子,却也把本子捂得死死的,严格提防林藏。
“……”林藏淡淡扫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太史官呢!”
徐白顿时笑出声:“记录的都是些高级机密,你这没用的男人当然不会懂。”
“是是是,我不懂。”林藏坐下,拿起徐白桌上的纸笔,开始听英语听力。刚把两只耳朵都插上耳机,徐白就过来,扯掉一只,和他一起听。
学习的时候,两人永远不打扰对方。就这样,他们一直安静地听完整张试卷的听力,才开始对答案。徐白擅长英语,英语听力也好。看见林藏再用红笔改答案,他状似不经意地把自己试卷拍对方面前,优哉游哉地叹了口气。
“……”林藏给他一锤,他瞬间老实。
徐白都听见了,没有地方是瞎蒙的,所以不再在这份听力上花时间,转而去做数学。错了两个的林□□自再把听力听了一遍。等他听完,徐白放笔,走到床边,一把扑床上:“睡了。”
“猪!就知道吃和睡!”林藏说。
徐白一秒弹起,忒无语地白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一天睡的时间可比我多不少。我们俩非要有一个人是猪的话,你更贴切吧。”
虽说他陈述的是事实,但林藏却还是反驳道:“你更贴切。你拱得多。”
“……岂有此理!”徐白猛地躺床上,把被子全裹自己身上,像一个蝉蛹一样,没好气儿地冲林藏说,“让你骂我,今晚不让你盖被子。我让你明天感冒发烧一整天。”
“切!”林藏过来,抢过徐白手里的一片被角,猛地逮了逮,奈何徐白有点重量,还一直反抗,他怎么也逮不动。
吃瘪的林藏静悄悄躺床边缘,独自生着闷气。人立马被温暖裹挟。徐白已经睡过来,并给他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哼!”林藏用第一声冷嘲。
“藏儿,别生气嘛,我不是给你盖好了么?”徐白凑他旁边轻声说。
林藏木着脸。
“藏儿,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徐白抱着他手臂问。
林藏总算侧过身子,盯着徐白的眉眼:“我想亲你,还想……”
“亲!”徐白迅速把自己凑过去。林藏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徐白问:“还想什么?”
林藏抿了抿嘴唇,似有若无轻叹一声,仿佛难以启齿一样,又不说了。
“还想什么?”徐白又问。
“……”
徐白上前,环住林藏的腰,问:“到底是什么?”
“不用说了,已经实现了。”林藏说。
“?”徐白眼神微变,把林藏的腰收得更紧,“你难道是……想抱我??”
“嗯……”林藏低声应。
“哎……”徐白在他腰上轻挠了几下,林藏笑得缩来缩去。
“干嘛?”林藏握住他的手。
“还干嘛?”徐白在他手上亲了一下,“我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猪与人的关系。你猪,我人。”林藏说。
“……”
徐白又在林藏腰上挠一下,林藏紧握住他的手:“班长,别!”
“还别呢,就挠你,让你乱说,”徐白扑过去,在林藏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弹一下对方,打趣道,“拿我初吻的时候生龙活虎,恨不得我断气一样,现在亲我抱我怎么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哪有断气,”林藏说,“再说了,我不得控制好边界么,到时候你讨厌我了。”
“……”徐白怔住,盯着林藏的眉眼。在他看来,林藏在他面前是小心翼翼的,敢骂他,敢打他,却总也不敢对他做亲密动作。
“可以亲,可以抱……”徐白说。
“啊?!!”林藏睁大双眼,“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想抱我亲我也好,抱我也好,都可以直接来,不用问我。我不也从来没问过你么!”徐白说。
“那不一样……”毕竟……是我先向你告的白,虽然两次都比你拒绝。
听见自己心声,林藏深感自己矫情。但很快,又释怀了。
“班长,这可是你说的。”林藏说。
“嗯,是我说的。”徐白点头。
“那我抱了……?”林藏越是试探着,发现徐白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别问,”徐白咬牙切齿地说,“直接抱。”
“好好好……”林藏环住徐白的腰,笑容明媚。
*
第二天,徐白吃了早餐,回到房间,林藏还睡得正香。他笑着在林藏脸上亲了一下,才轻轻坐在椅子上,埋头苦读,直到——
“嗒嗒嗒……”脚步声特别轻。
徐白装作不知道,继续写题。林藏走到他身后时,他猛地回头。
“我靠!”林藏心脏一震,坐在床上,又急匆匆地跑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白了整座城市。他伸手接了一点雪,美滋滋儿感受着雪在掌心里化成水,再从他指缝流出,淌成一丝细线。
“啪!”
“啊!”林藏叫了一声,快速回头,徐白凶巴巴地看着他,把他推在椅子上:“鞋也不穿。”
“反了你了!”林藏笑着继续看窗外,再把一只手伸到窗外,另一只手穿鞋。磨蹭半天,总算穿好鞋。他趴窗户上,盯着雪,雪花纷纷扬扬飘向各地,好似在哪儿也扎不了根,美得让他微微出神。他转头冲徐白说:“我都好久没看见下雪了。班长,我们出去玩吧。”
“不去。”
“……”
“徐黑,陪不陪?”
“陪……”徐白拖长尾调。林藏一秒得意。
收拾好,两人就匆匆下楼。走到室外,雪瞬间落在身上,染白头发,湿了肩头。
林藏变得很兴奋,一股脑冲进雪地里,肆意撒野、尽情奔跑。徐白上前,帮他整理一下围巾,把他下巴围住。
林藏从地上抓了雪,揉成一个小雪球,递给徐白:“小黑,这是你哥哥,小白。”
“……”徐白笑了一下,“跟个小朋友一样!”
“哪儿小了?很大!”林藏把雪球抛到空中,看着对方落下,炸了一地花。
“好好好,大朋友。”
头发上落了雪,可林藏丝毫不在意,到处抓雪。徐白想帮他打伞,可怎么也追不上他顽皮的速度,便收了伞,陪他闹、陪他闹。肆无忌惮。
“班长,我们堆一个雪人吧?”
“可以啊!藏儿,你站着别动,我在你身上抹一层雪,一定制造出世界上最生动的雪人。”
“……”
徐白蹲下,捧了一手雪,林藏迅速挤过来,打他一下。雪顿时散了。徐白笑了笑,抓住林藏,“暴打”一顿,又搓了一个小雪球,往对方身上丢。
“可恶!”林藏也搓了一个,砸了徐白一下。两人一边你打我我打你,一边堆雪人。
最后,一个雪人成型,肚子大大的,白白的,憨态十足。徐白冲雪人说:“林藏,你站这里干嘛,没淋过雪么?”
“……!!”林藏摸了摸雪人的脑袋,望了眼徐白,又和雪人握手,语重心长地说,“徐小黑,别闹了。你看看你,手都冻白了,回家又要被爸爸打了吧!”
徐白:“……”
他默默在雪人上写下一个“林藏”,再回过头来,挑衅似地盯着林藏。
“……”林藏伸手,快速把“林”擦掉,写下一个白,正当他去擦除“藏”时,徐白却拉着他,快速跑了。
徒留“白藏”孤零零站雪地里,接受纯白世界的洗礼……
两人跑了一路,总算知道累了,停下来喘了会儿。林藏扫了眼街道:“班长,如果街道可以用来滑雪就好了。”
徐白拉着他:“走吧!走!带你去室内滑。”
“?”
徐白转身,一边紧盯着林藏,一边平稳倒着走,笑得如沐春风:“你这暗示……只有那么明显了!”
“有么?”林藏笑着问,问完,自己没忍住笑了,“好吧,确实有。”
徐白过来,扣住林藏的手,说:“藏儿,得快点了,等会儿雪越下越大,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好!”
刚抵达滑雪场,没想到又看见郑英。徐白问:“还没学会?”
“嗯,”郑英反问,“班长,你们能不能稍微指导我一下?”
“可以。”两人点头。
郑英有些不灵活,起初总摔,到后面渐入佳境。徐白和林藏很欣慰,站在一旁,继续看着她。等郑英能行后,徐白和林藏开始疯狂。一旁的人目瞪口呆。
牛逼!!
当然,不是指他们的技术有多好,而是指两人特有气魄,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热血,特别摄人心魄。他们滑到哪儿,观众的视线就跟到哪儿。
郑英也为之咂舌。这也……太吸引人了!
滑完雪,郑英非要请两人吃饭,以表感谢。两人推脱不过,只得去了餐馆。
吃完,天色有些暗了。三人刚出餐馆,就被灌一脖子冷风,刺骨地寒。他们不约而同挺直腰杆,迎着风霜、蔑视风霜,继续往前。
“班长!”郑英喊。
“嗯?”徐白停下脚步,偏头看她。
林藏向前奔跑,一路冲到一棵白沙沙的树下才停。厚重的雪覆盖,看不出是什么树。反正……是棵雪树!他摇了一下树,又赶紧跑,但头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了白。
他只是笑着,再次上前,摇了一下树,又趁着树没发威前逃跑。他好像怎么也不知道累、不知道疲倦,只是重复着这样的事儿,但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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