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Y国医院。
林藏动完脸,一身疲惫地躺在病床上,不自觉轻抚脸。脸上坑坑洼洼,他无声轻嘲。到底要多久?还要多久……?
还要多久他才能完整?
还要多久……??
“叮——”
林藏快速打开手机。
【孟子轩:林藏,徐白出事了。】
林藏登地从床上起身,打了个电话给孟子轩,手机一直掉地上。终于拿稳了打给孟子轩,对方又没接。
林藏眼皮直跳,再次打了个电话给孟子轩,对方还是没接。林藏的心情顿时跌落至谷底,看了眼时间,现在国内是深夜。
“班长……”林藏眼中泛着水光,快速订了机票,赶到国内。
一下飞机林藏就给孟子轩打电话。听完孟子轩的话,林藏的眼泪顿时扑簌簌流下来,滑过眼角,流到脸上,腐蚀伤口。他的脸刚动过手术,又立马开始发烂。腐朽的味道呛得他鼻子发酸发疼,像是也要烂掉一样。
林藏胡乱抹了一把脸,匆匆赶到徐白所住的那家医院。伫立在病房门口,他站了好一会儿。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其中不乏有害怕的眼光,他拉了拉口罩,用手挡住上半张脸。指缝间一直有水光,他的手心寒得像一块冰,比这更寒的,是他的心脏。
伸手,林藏想敲一下眼前这扇门,可是手却一直悬着,怎么也落不下去……
终于,林藏下定决心似的,手指关节触到门板,听见窸窣声,却又落荒而逃。
林藏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医院,只知道自己出来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倏地,他神色一变,快速向一个方向奔去,疯也似地奔,又好像在逃。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雨顺着他肩膀流下,将他淋成落汤鸡。落汤鸡像是感知不到一样,只是奔逃,片刻不停。直到——
……来到香樟大道!
林藏总算忍不住了,眼泪跟掉线的珠子一样,源源不断往眼角滑落。他的眼周既凉又热,还泛着咸。
“班长,班长——”林藏“咚”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拼了命地与这场大雨相拥。
林藏觉得无比奇怪,明明他看见徐白就在他眼前,怎么抱不到呢……
班长,你在哪儿……?
班长……
脑仁撕裂般地疼,林藏依旧跪坐在雨里,打转着喊:“班长——”
徐白摔在了这里,林藏想把他抱起来。眼前徐白的影像明明那么清晰,林藏却什么也抱不着。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林藏狠狠贯穿,他扬起头,嘶哑着嗓子大喊:“班长————”
回音震荡,仿佛整个城市的雨都为之一震,在街道上弹来弹去,支离破碎。
林藏起身,四处寻觅,哑着嗓子“班长”“班长”地喊。他感受着自己脸上的口子崩裂,雨水侵蚀伤口,令他火辣辣地疼。他感觉自己烂掉了。
林藏捂住脸,再一次跌坐在雨里,无力地喊着:“班长,班长,班长……”
在林藏的心彻底霜冻的前一刻,在彻底烂掉前,他总算抓住实物。心脏一颤,他迅疾抬眼,喊:“班长!”
入目的,却是一双模糊的脸,模糊到不成样子,但他深知,不是班长。林藏松开了手。
“小朋友。”叶之助蹲在地上,擦了擦林藏的眼角。林藏如大梦初醒,火速退开。他烂掉了,烂掉了……
这个认知让他不敢靠近任何人,尤其这人还是他心中的完美老师。虽然他跟叶之助也不是很熟。
他这张丑陋的脸,自己看了都做噩梦,又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看,好意思给别人带来噩梦。林藏匆匆转身,往反方向逃,却一个趔趄,平地都摔了一跤。
运气啊……什么时候垂怜过我。
他讽刺地想。
林藏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助。”
声音很清,像是不含任何杂质,却透露着担忧。这人是……?
林藏没时间思考,还没爬起来,就被人扶住。叶之助说:“小朋友,我们带你去医院。你的脸伤得有些重。”
“不要,不要,我不去,不去!”林藏立马挣扎,同时讶异地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再有雨。侧目,他看见自己身侧有一个人在给他撑伞。看不清这人的样貌,但他深切感知到,眼前这人的气质非常好。长相……?
林藏瞥了一眼,眼神从此就跟定住了一样。他脑海里飘过李延年的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是一个极为美好的少年,美好到令林藏无比自卑。林藏感觉自己如蛆,肮脏阴暗、不堪入目……林藏挪开视线。
“小朋友,”叶之助拧着眉头说,“那你跟我们回家,我们帮你处理一下。”
林藏这张脸,已经看不出是一张脸了。叶之助刚才也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确信是林藏。
“我不去,不去!”林藏转身,继续往前,却立马撞上一个人。是刚刚那位美好的少年!一股自卑在他心腔涌动,他想尽快离开。可他这个样子,又能去哪儿呢?
丑陋、肮脏且不堪,这样的他……还能去哪儿呢?
“小朋友,对不起了,本来不想强迫你,再淋下去,大家都得出事。”叶之助把林藏背了起来,立马感受到林藏的挣扎。他说:“小朋友,不要担心,我们不带你去医院,我们带你回家。”
家……?
这个词在林藏脑中,突然变得有些陌生。他想到自己在Y国的那栋别墅,又想到自己在长乐的居所,那些地方都很大。但每每他一想起,就浑身发冷。
这些地方……是家么?
林藏失神地摇了摇头。
三人很快到了车上,司机看见林藏,吓得魂飞魄散,忙说:“这单我不接。”
说完,就开着车离开了。车子迅速消失在雨幕。
叶之助立马转头去看林藏,林藏无声笑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老师,你们打车走吧。”
“别,小朋友,我们家离这里不远的,我们带你回去。”叶之助说。他身旁那位少年的视线直勾勾落在他身上,又偷偷摸了一下他的手背,凉凉的。少年的手指蜷曲了一下,叶之助转过来,冲他笑着说:“没事的,阿纪。”
“嗯。”少年点了点头。
叶之助扫了眼少年,冲林藏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纪非言,我男朋友。”
林藏一惊,再次看了眼少年,他像被烫了一下,立时移开眼。少年冲他说:“你好,我是纪非言。”
声音清澈,淡然如水。光是听声音,就会令人心神愉悦。林藏一阵心悸,又很快被自卑裹挟,压得喘不过气。他极力平复自己内心,故作平静地冲少年说:“……嗯,纪老师好,我是林藏。”
“嗯。”纪非言点头,他看林藏的眼神很平常,仿佛完全不在乎对方长什么样子。这让林藏有些意外。他感觉,眼前这个人特别超然物外,长相是这样,性格也这样。像一个谪仙。但就是这样一个谪仙,看叶之助的时候,他却能深切感受到一股爱意。林藏坚信,这个人一定很爱很爱叶之助。
林藏沉默了一路,突然说:“老师,你放我下来吧。你衣服脏了。”
“没事,我背着你,你膝盖刚刚可能磕到了。没有关系的,衣服脏了洗一下就干净了。”叶之助柔声说。
“可是……”林藏低声呢喃,“老师,我会把你染脏的……”
“嗯?”叶之助没听清。
“老师,我下去吧。”林藏依然说。
“不用,就快到家了。”叶之助说。
“老师,我想离开……”林藏却说。
叶之助的脚步停了一下,落在他腿上的手轻拍了他一下:“先回家睡一觉,休息好了再走。”
“老师……”林藏无力地说,“我会把你们弄脏的。”
“不可能,”叶之助说,“你多干净,多好啊,不脏。”
“是啊,不脏。”沉默已久的纪非言说。林藏猛地偏头,望向他。纪非言的情绪非常淡,感情却极为真挚。林藏开始动摇。……真不脏么?
纪非言又说:“不脏。”
林藏愣了一下:“……谢谢纪老师。”
“不客气!”纪非言淡淡地说。林藏总觉得,这声音里透露着一股仙气儿,有净化人心的作用。
林藏摸了摸脸,手指瞬间沾满黏稠。他低声感叹:“我烂了!……”
“没烂,一切都会好的。”叶之助加快脚步。他挺佩服林藏的,林藏那张满目疮痍的脸,灌了水,必然剧痛。可直到现在,他都没听见林藏为此哭泣。
林藏失神地望着前方,入目的是一条雨巷,巷子里灌满了水,脚一踩进去,鞋跟低的,水就漫进鞋子里了。雨势更猛了,急剧敲打在伞面上,像冰雹一样,砸得脆响。纪非言冲叶之助说:“小助,我来背。”
“不了,老师,我下来走就好了。”林藏再次说。
“别,你膝盖磕到了,”叶之助又冲纪非言笑了笑,“不用,阿纪,快到了。”
纪非言盯着他,最终答了声:“好。”
看见两人的互动,林藏双目空洞,思绪飘到远方,嘴唇动了动,无声喊:“班长……”
看见路标,林藏的思绪又被拉回现实。他问:“……闭巷?”
“不,是闲,闲巷。”叶之助笑着纠正。
“嗯。闲巷,这名字真的很好听!”林藏说。
“是啊。”叶之助点头,扫了眼纪非言,眼神微变,又继续快步往前。小巷里阴湿黑凉,什么也瞧不真切,但叶之助却轻易找到了家。
房檐低小,门口挂着两个灯笼,林藏怔愣片刻,伸手拨了一下,又觉得幼稚,急忙缩回手。他听见叶之助的笑声。
一进里面,看见客厅里的布局,林藏直接傻眼儿。这个客厅,着实过于干净,从装饰到地面,近乎一层不染,空气中连细小灰尘都不存在。举目望去,每一处都整整齐齐,毫无瑕疵。俨然是严重强迫症加洁癖住的地方。
不由自主地,林藏觑了眼纪非言,对方更干净,他顿时了然。
林藏出神的间隙,叶之助给他找来衣服,指了指浴室,又拍了拍他,俯身笑着冲他说:“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林藏忙说:“不用,老师,你们先去洗吧。”
“没事,我湿得不多,你快去,”叶之助轻推了他一下,轻声说,“快去吧,我们没事的。”
“可是……”林藏杵在原地。
“去吧,”纪非言也说,“我和小助体质好,也没湿多少,你洗快一点就行。”
“是啊,别拖了,再拖下去你得感冒了,”叶之助揽着林藏的肩,把人慢慢带到浴室门口,“去吧。”
看见叶之助满怀期待的样子,林藏拒绝不了,只得进了浴室:“好,谢谢叶老师。”
“不客气的。”叶之助答完,极速转身,走到纪非言面前。摸到纪非言湿润的衣服,叶之助拧着眉心,赶紧亲对方一下,把人往房间里带。
到了房间,叶之助火速找帕子。刚才只有一把伞,纪非言为了遮他和林藏,自己湿了一大片。他虽疼惜得不行,却只得这样。毕竟不能让林藏淋湿。
“小助!”纪非言在叶之助嘴唇亲了一下。
“嗯,”叶之助给他擦着头发,“阿纪,你真的挺神的,居然知道那小朋友会回来。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纪非言注视着他,又摇一下头:“也许…………因为爱吧!”
“嗯……?”叶之助轻抚纪非言的嘴角,又忍不住亲了一下,“嗯。”
两人极速处理好出去,林藏已经在客厅了,但脸色很不好。叶之助忙拿着药凑过去:“你把口罩摘了,我给你上点药。”
林藏摇头,遮住脸。客厅的光太亮了,暴露在这种光线下,他感觉自己的丑陋无所遁形,不由得捂脸。
“好,那你自己上也行,”叶之助看见他眼眶泛着红血丝,还有些局促,又拍了他一下,温声说,“没事的,这里就跟你自己家一样。不用担心。”
“嗯。”林藏吸了一下鼻子。
“好,那快去吧。”叶之助说。
“嗯……”林藏的鼻音极重。叶之助神色诧异,这鼻音,听着除了像是感冒以外,更多的是难过引起的。他看见林藏四平八稳地往前走,登时鼻子一酸。纪非言走过来,递了杯温水到他嘴边。叶之助笑了笑,喝了一口。
两人看着林藏走到洗漱台时,挡住脸,急匆匆进厕所,心里一阵难受。尤其是叶之助,他回溯起第一次见到林藏,林藏是那么意气风发,而现在,却沦落为直面镜子都不敢的人。他又想到徐白,想到这两人这段时间的经历,不觉悲从中来。
比叶之助更悲伤的,是林藏。厕所里,林藏扯下口罩,摸到脸上的坑坑洼洼,一阵厌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烂了、烂了……
林藏把药快速往脸上抹,脸上像是被焚烧过一样,极为灼痛。他的眉毛拧成一团,咬住牙齿,继续快速涂抹。
抹完,深呼吸好几次,林藏才平静地开门。刚打开门,他就看见纪非言正坐在沙发上,在纸上写画什么。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纪非言抬头,远远望着他。这目光平静如水,看向他的时候,跟很多人都不一样。大部分人害怕,但纪非言不会,叶之助也不会,从不冒犯他,把他的自尊缝补得完好无损。林藏觉得自己幸运到了极点,能遇上这么好的人。
“过来吧。”纪非言轻敲一下桌子。
“好。”林藏提步,朝纪非言走了过去。近看纪非言,他才发现,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眉目如画,像不染凡尘的神明,美好到了极致。
纪非言继续在稿纸上写。瞟到他写的东西,林藏问:“纪老师,你也教数学么?”
他的嗓子被撕裂得不像话,声音粗噶,像乌鸦叫。他为自己不体面的样子感到尴尬。
纪非言却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拍了一下椅子,让他坐,神色如常地回:“不是。这是小助的。”
“这样。”
厨房里传来“Duang”地一声,纪非言秒速起身,赶到厨房,看见叶之助正蹲在地上。纪非言抓起叶之助的手,吹了吹。叶之助冲他一笑:“阿纪,没受伤。”
林藏站在门口,看见两人的样子,鼻间突然有些酸涩。叶之助看纪非言的眼神满是爱意,是一看眼神,就知道他很爱很爱纪非言。
这两人在一起的样子,完全符合林藏心中爱情最美的样子。
林藏突然想到徐白,想到自己这张烂掉的脸,登时像是跌入黑暗里。叶之助过来,看见他的脸,愣了一下。
“怎么了么?”林藏抚上自己这张脸。
“没,”叶之助擦了擦他的脸,“那个药扩散了,我帮你擦一下。”
林藏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脸上的药没涂匀。叶之助真的很给他面子,对他也特别温和。林藏被叶之助的善意深深打动。同时,他也为自己的废物行径连累他人感到羞耻。
叶之助拿着棉签,继续在林藏脸上抹。林藏问:“老师,你不害怕么?”
“不怕啊。”叶之助蹲他面前,换了根棉签。
“我怕。”林藏却意味不明地说。
叶之助神色一变,说:“没事,会好起来的。”
“…………嗯。”林藏想说,他现在最怕的,另有其事,可他终究选择了沉默。
林藏上完药,纪非言递过来一碗姜汤,说:“喝吧。喝了舒服点。”
“嗯……”林藏背过身,摘了口罩,一口气把汤喝光。鼻腔总算通畅很多。
转过身,看见叶之助和纪非言,林藏已无法用言语形容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叶之助问:“对了,你吃过下午饭了么?”
“吃了。”饿了两天的林藏说。从手术前他就禁食禁水,动完手术又马不停蹄买票回国,下完飞机又跑去医院……他都忘了,他已经那么久没吃饭了!
“我饿了,我去做点夜宵。”纪非言插话道。
叶之助盯着他:“好。”又目送着他进了厨房。
回过头来,看见心不在焉的林藏。叶之助说:“你不用想太多,更不用自暴自弃。你拥有一颗最为纯粹的赤子之心,这比任何东西都珍贵,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让别人喜欢你了。”
“赤子之心……?”林藏哑声说。
“嗯。”
两人说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叶之助在说,林藏则全神贯注地听。叶之助察觉到,林藏眉眼间总有一股愁绪。他说:“要不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正好我明天要去看徐白,到时候他有什么情况我跟你说。”
林藏感到有些囧,他之前把叶之助的微信删了。但现在……叶之助还这么帮他。
叶之助笑着说:“没事的,我能理解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不用觉得愧疚。”
“嗯,”林藏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谢谢叶老师。”
“不用跟我客气。”叶之助看见他的头像,心里一凉。太荒凉了!都说头像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内心,那么此刻的林藏……?
叶之助无声叹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纪非言端着葱花面过来,打破叶之助的神思。看见眼前的筷子,林藏懵了。他说:“老师,我吃过下午饭了。”
“没事,再吃点,我煮了很多,不吃就明天就坨了。”纪非言说。
“好……”林藏安安静静地吃着面。刚吃第一口,他就神色诧然,木呆呆盯着纪非言。看见纪非言那张不染凡俗的脸,他还以为对方不会下厨,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彼时,林藏脑海中想到另一个人,那个人看着也十指不染阳春水,做出来的饭菜却比一些专业厨子做的还好吃。
班长……
林藏听见自己在喊。尽管他此刻正在大口吃着面,一个音节也没发出。
记忆里徐白那张脸一次次把林藏贯穿,令他莫名想哽咽……
直到躺沙发上,林藏还被徐白一次次贯穿。叶之助给他掖了一下被角,说:“辛苦你了,小朋友。”
“没事的,老师,你不用自责。”林藏忙说。
“好,”叶之助说,“那你记得摘口罩,有事可以给我发消息。”
“好。叶老师晚安。”林藏说。
“嗯,晚安。”叶之助踱步,关了客厅的灯。
卧室门没关,门口站着纪非言,叶之助走过去,抱了对方一下,又关上门。两人很快静静躺床上,叶之助紧紧抱住纪非言,蹭了一下,喊:“阿纪。”
“嗯。”纪非言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也抱住他。
“没事,想叫叫你。”叶之助说。
“嗯,”纪非言说,“小助,你不用担心,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的。”
“希望是这样。”叶之助点头。
“一定是这样。”纪非言却说。
叶之助愣了一下。纪非言特别中庸,几乎从不说这么肯定的话。但现在……
叶之助笑了一下,纪非言向来说什么都挺准的,既然对方这么说,他心中的担心顿时减少不少。
“你说那小朋友,晚上睡觉踢被子么?”叶之助问。
“我想,应该是踢的。我出去给他加床被子。”纪非言说。
“好。”叶之助点点头,看见纪非言抱了铺毯子出去。
进客厅时,纪非言并没有开灯,而是摸着黑把毯子盖林藏身上。林藏一动不动。直到他离开,还一动不动。
纪非言无声叹息,走进房间,看见叶之助正坐床上,等他过去。他笑了一下,走过去,抱住叶之助。叶之助关了灯,翻了个身,也环住他,问:“他应该没睡着吧?”
“嗯,在装睡。”纪非言说。
“只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叶之助回答。
“是啊。”纪非言说。
叶之助的手落在纪非言腰间,睁着眼睛。纪非言轻声打趣道:“让我猜一下,小助哥现在是不是在想明天给那位小朋友做什么好吃的?!”
“嗯?”叶之助一笑,“是啊。好阿纪,你觉得他会喜欢吃什么?”
“这我看不出来。”纪非言回。
“买点骨头,再买点玉米,至少得做个汤给他补一下,”叶之助说,“他的脸色真的很差!”
“嗯,”纪非言说,“再买点红枣、枸杞、桂圆。”
“嗯,再买乌鸡、菠菜……”叶之助想了很多。
叶之助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纪非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直到——
“叮……咚……”美妙的自然音响起!
叶之助关闭闹钟,立马爬起来。
路过客厅,叶之助却看见沙发上空无一人,只有叠好的被子。他一惊,纪非言上前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安抚道:“没事,他应该会发消息给你的。”
“嗯。”叶之助连忙拿出手机,果然看见林藏发的消息——
【叶老师,谢谢你和纪老师对我的照顾,我已经在回Y国的飞机上了。请你们不要担心】
叶之助松了一口气,给林藏回消息:【好,注意安全,祝你一路顺风。下飞机了给我发个消息】
回完,手机就沉寂了。叶之助收回手机,和纪非言一起做了点汤,随后去医院看徐白。
徐白古灵精怪的,刚摔伤又恢复生龙活虎,至少神情是这样。叶之助极为佩服他的自愈能力,心态也很好。当然,从徐白身上,他不止看到这些闪光点。
但再怎么说,徐白也才刚上大学,无论心态如何好,看见对方的遭遇,叶之助都挺心疼的。加上他和徐白投缘,所以中午跑去看完徐白,快晚上时又去了。
令叶之助无比惊愕的是,这一次,他在医院遇见了……林藏!
他快步上前打招呼。林藏火速解释道:“老师,我没有骗你。我今早确实回Y国了。”
“嗯,我相信你。”叶之助真挚地说。
林藏吁出一口气。
叶之助说:“放不下吧?”
“嗯……”因为放不下,所以早上刚下了回Y国的飞机,转头又坐上回国的飞机。颠倒几千公里,只为和你在同一座城市…………
叶老师又出来捡小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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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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