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共三段视频,每段时长都有十几分钟。

嘈杂的酒吧里,Buck努力想要抱住摇摇欲坠的我,但我借着酒劲横冲直撞不停地推搡他。

耿翔举着手机,想要来拉架,被我胡乱一挥,手机摔落在地,画面开始直对天花板。

耿翔一边骂我一边来捡手机,“幸好拍下来了,赔我手机也有证据。哎!哎!哎,你怎么还动手了,松开!松开!”

他俩把我拖到酒吧后面的深巷子里,路灯的赭色微光像发亮的伤口。离开了嘈杂的环境,我的声音格外清晰,我紧紧搂住Buck,用掺着中文的泰语痛哭流涕地质问他,诉说我这么长时间对他的想念和恨。

镜头里的我像一只疯狗,在Buck下跪道歉后又猛地抬脚去踹他,他瑟缩躲闪,耿翔也上来阻止。

我甩开耿翔,抱着Buck哭得声嘶力竭,一边哭一边说爱他,“爱”这个字说了将近有上百个,Buck也开始哭。

等他们都觉得我闹够了,终于能歇歇了,我又开始哭闹不止,紧紧抱着Buck的腰不撒手,眼看着我越来越站不稳,耿翔和Buck当即决定把我带回较近的耿翔家。

后面的事情就是医生告诉我的了,我因为失血过多,血压快速下降,呼吸困难。幸好Buck记得我的血型是AB型,叫救护车时就告知了医护人员,护士一面给我输血一面做胸压,我才坚持到医院捡回一条命。

我办出院手续的当天,耿翔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和Buck一起来了。

耿翔一见到我就忙不迭地说个没完,我没精神理他,只当他是只蚊子嗡嗡叫,他见Buck替我收拾行李,一个劲儿地跟我使眼色。

我懒得解释,等Buck离开后他再也忍不住,鬼鬼祟祟地问,“你和Buck这是……复合了?”

“没有。”

“你那天晚上和他说了那么多牵肠挂肚的话,他还老来看你,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经历了大难不死,在他的殷勤照顾下不计前嫌与他破镜重圆?”

耿翔叹了口气说:“这种狗血爱情故事在电视剧上演演得了,我觉得你还是再想想,Buck这个人三心二意的,你个家雀的骨头还能抗住这种折腾?你现在瘦的,侧躺能把床切开。”

我摇摇头说,“他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种人,只是他对我说了太多的谎话,这些谎话里边又包含着真话,我就想知道他对我有几分真心?我能感受到他是爱我的,但他的爱摸得着猜不透。”

耿翔听完对我翻了个白眼,“你执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学着虚荣一些,找那种能让你名利双收、一步登天的对象,你看其他人都在下心思、用手段捞点实在东西,你在干啥呢?你就这么稀罕他?”

我看着他这幅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确实耿翔说的每句都是现实真理但我就是做不到。我低喃,“我就是稀罕他稀罕地过头了,才会这样。”

耿翔越说越大声,“你要么得到钱,要么得到情。你得到啥了?你得到一沓绿帽子,我想想都替你生气。”

我递给他一根香蕉让他冷静下来,他扒开外皮,狠狠塞进嘴里,继续嚼一边说:“哎,我也没稀罕过谁,确实不太能理解你的感受,只是我看了你俩这三折苦情戏,看得我以后都不敢谈恋爱了,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惊吓,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那你对Poly……”

“漂亮女孩谁不喜欢,但也就只是喜欢,没到稀罕这种程度,更不像你对Buck这样痴情。这爱啊,恨啊,真麻烦,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想起来了,智者不堕爱河!”

“是啊,智者不堕爱河,可我是个蠢货。”

耿翔正嚼着嘴里的香蕉,一听我这话,差点喷出来,他弯着腰剧烈地呛咳,满脸通红,好半天才平息下来,冲我竖起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也许我对Buck的爱,在我们分手后才开始产生,爱产生了,只是它看起来颓丧又危险,会被误认成毁灭式的钟情。

我想起《逐月国际学院》播出时,很多粉丝诟病故事情节,有人在评论区里留下这样的一句话,“泰国人不喜欢搞苦大仇深的矛盾,他们从不深刻,面对一切都很儿戏。”

在这个既传统又包容的国家,魔幻现实每天都在上演。

璀璨高楼掩映的阴影里,军方势力和政治集团既相互勾结又暗中倾轧;本该超脱红尘的僧侣,不时爆出令人震惊的□□丑闻;非法枪支在黑市上如同普通商品般流通无阻。

这里既有欧美恋 童 癖者眼中的“天使之城”,又有贴满通缉令的南部恐怖地带。虽然历史的疮疤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黯淡,但那些深埋在社会肌理中的痛楚依旧灼烈。

出院后我和Buck算是彻底的破了冰。尽管他给我发消息,我不回复,但他还是坚持不懈的给我发。有时询问我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时询问我有没有时间和他见面。

我也知道我这样掩耳盗铃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胃出血的那晚我已经把自己的真心话都掏出来了,一个裸奔的人还在乎什么脸面。

为了活下去,我老实听医嘱,每顿饭都按时吃,大部分还是稀软流食,体重也开始涨了点,开始有点人样了。

耿翔看着我面前的饭,狗嘴轻嗤,“我以为鸟拉你碗里了。”

我看着眼前碗里的米糊,食欲全无,骂道:“你恶不恶心啊。我吃不下去了。”

耿翔啧了一声,“别呀,你还是吃点吧,你现在这么瘦,火化了都烧不出半斤灰来。”

我就不该打开门让他进来气我,医生说胃是情绪器官,最忌生气,他一张嘴就开始气我。

他背着一把贝斯,手里拎着几袋子东西放到我家饭桌上,袋子里的西红柿一个接一个往下掉,他撅着屁股在后面捡,背着的贝斯被他穿着的皮衣拉锁“滋啦、滋啦”摩擦,像是拉着弦。

我堵住耳朵,这一会功夫,没个消停。“你先把那贝斯摘下来,我来捡。”

我一把拉起他,低头去捡剩下的几个西红柿,猛地一起身,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耿翔反应快,一下子抱住我。

他扶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在沙发里,劈头盖脸就开始骂,“把你能的,苍蝇放个屁都得给你吹一趔趄,血都吐没了,这下老实了吧,捡个西红柿都捡不起来。”

“你是特意来我家骂我,还带个乐器,打算奏乐把我送走?”

他嘿嘿一笑:“那我应该带个唢呐,不该带贝斯。其实,是有事求你,你看人情社会我绝不空手来。”他指了指那几袋子果蔬,“虚心请教。”

我缓了缓,眩晕感终于消失了,“有屁快放。”

“我不是要去参加日本那个选秀吗?要提前录个自我介绍的视频,里面要有个才艺展示,我给公司那几个看了,他们都说好。可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也没参加过选秀。”

“但你参加过那么多舞蹈比赛,还上过那么多舞台,比他们几个熟门路,我听了太多好话,就想从你这种刀片嘴里,听听不一样的建议。我真的是……太想这次能出道了,只要能做男团,让我干啥都行。”

“你打算展示什么?”

“打算跳段街舞,再整个乐器。”

“就这个?”我指了指他随手扔在一边的贝斯。

耿翔抱起贝斯,一边看着手机里的乐谱,一面拨弄琴弦。

我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你弹到我麻筋了!”

他反驳道:“有那么难听吗?我觉得挺好的呀,比昨天弹得有进步多了。”

“你对自己宽容,就是对听众残忍,你换一个乐器行不行?我记得May的酒吧那里有架子鼓,你现学都比这个强。这种弦乐容错率太低。”

“真没救了?”他还不死心,等着他的大眼睛,期待我能说点鼓励的话。

“你还记得在国内学的《琵琶行》吗?呕哑嘲哳难为听,说得就是你弹出来的死动静。”

耿翔把贝斯从身上摘下来,一脸委屈的说:“我不是想面试环节和其他人不一样嘛,所有人都跳舞,我除了跳舞再表演一个才艺,这样更有记忆点,才好晋级。”他眼睛一转,“你觉得我学几个魔术怎么样?”

“一个唱跳选秀综艺,你要在一分半的自我介绍时间里,展示两个才艺,什么小脑萎缩的人会这样干?”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太想抓住这次机会了。我叹了口气,尽量耐心地说:“我觉得面试时间太短了,不要表演魔术,你就老老实实做你擅长的,精心准备一个才艺,让评委看出你术业有专攻。要想更有记忆点,就从你本人身上找,我给你编一小段蒙古舞的片段,你再融一些你学的街舞进去,与其他跳街舞的选手区别开,加深你作为中国蒙古族选手的标签,你看怎么样?”

耿翔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十分有道理,就听你的。”

我两手一摊,打着哈欠说:“等我休息好,尽快给你弄出来。”

他得到了自己期望的建议后,转而八卦起来,“那么,你和 Buck 打算如何收场呢?他这是在求复合吗?”

“没有吧……”我吞吐着说,“他可能什么都没想。”

“看得出来,你因为他心情很差了。”

“我哪有心情很差,我无所谓,我好得很,随他折腾。”

耿翔突然凑近,认真地说:“你每次因为他搞得心情很差时,下巴会上抬,双眼会下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张了张想反驳的嘴,又憋回去了。

从耿翔视角下的三折苦情戏来看,我和 Buck 的故事正朝着经典狗血剧的方向一路发展。这个故事主要由戏剧化的情节和既定结局原谅构成,其他成分的占比时增时减。

如今恰好发展到了原谅这一阶段。

耿翔凑得更近了,甚至强迫我必须回答,“他要是对你没什么想法,干嘛老来缠着你?”

“你个看戏的就安静看着,天天问!烦不烦啊!”

他不再给压力,身体向后一晃,站到我面前,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还不是担心你,你敢死一次,就敢死第二次,狗叶,为个男人不值得,何况还是他这样的。”

我真恨不得立刻让他滚出去,但看他担心我的神情,只能老实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耿翔提着贝斯开开心心的离开了,连脚步声都带着愉悦。

他为实现经年的理想全力冲刺,哪怕前路坎坷,仍保持热忱的心气。我仿佛被那股心气烧灼到,烫出了自卑的伤痕,自卑与嫉妒交叉,在五内翻腾。

而我终将因内心的潮湿静静地腐烂,面目模糊地走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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