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兰珩舟微微倾身,声音低哑,宛如恶鬼耳语,带着彻骨的凉意,“那你倒是告诉我,他是怎么对你的?教教我。”
陆瑶怒火中烧,抬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牙齿几乎嵌入皮肉,血腥味迅速蔓延。
兰珩舟却没有退缩,反而像被点燃了一般,唇角浮现出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他掰过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唇。力道比先前更甚,凶猛而狂烈,仿佛要将所有压抑已久的情绪尽数倾泄。
陆瑶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剧烈挣扎,双臂被他牢牢扣住,无法动弹。她的怒火几乎将理智燃尽,却无从反抗,只能将所有恨意凝聚于目光,死死瞪着对方。
“兰珩舟,你疯了!”她气息不稳,声音中透着愤怒与寒意。
陆瑶奋力挣扎,终于一脚踢中了他的腿弯,趁着他重心不稳时拼命翻身,试图脱离他的钳制。
然而,兰珩舟动作更快,双手重新压制住她的肩头。
他抬起头,喘息未平,薄汗顺着额角滑落,眼神中那隐忍的疯狂如炽烈火焰。
他低头再次贴近,却在那一瞬间动作猛然顿住。
她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内衬的一抹白色布料。兰珩舟的指尖无意间触及那布料,冰凉而细腻的触感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底翻涌的火焰。
他的目光缓缓移下,落在那抹白上。
——那是素服。
他动作僵住了,手停留在她的肩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牢牢钉住,再也无法动弹。
他低下头,盯着那白衣,神情转为僵硬,甚至带上了一抹苍白。
陆瑶目光倔强,牙关紧咬,眼中隐忍着泪水,却不肯落下。唯有一滴倔强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枕上。
“兰珩舟,”她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过去是我错了。”
她语气平静,却每一个字都像沉石般砸下:“我当初不该强求,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是执念,是不甘,还是……真的喜欢过我。”
“只是……”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才道:“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陆瑶了……忘了她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从前的陆瑶或许不明白,可如今,在情爱里辗转两轮的她,又怎会看不明白兰珩舟此刻对她的情意?
只是,朝露已逝,回首早已物是人非。
这一句“放过”,像是刀刃嵌进兰珩舟的胸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怔怔地看着她,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他想过她会说什么,刻薄的、讽刺的、抗拒的,可她竟然……道歉。
她怎么能说她错了?!
他一步未动,喉间却涌上一阵锥心的疼:“你……错了?你怎么能说你错了?”
陆瑶闭了闭眼,指尖轻轻攥紧,却未再开口。
兰珩舟松开手,手指轻颤。
他起身,动作僵硬,神情恍惚地往外走去。
帐内一片死寂。
他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像是拖着无形的枷锁。夜风呼啸,寒意如刃,他停在帐门外,仰头看着漫天星斗,眼底却空无一物。
忘了她?
他低头轻笑,笑声低哑,透着一丝荒凉与绝望。那笑意渐渐散去,眼中浮起难掩的痛楚。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
从前那个红衣怒马,满眼炽热,说非他不嫁的陆瑶,真的存在过吗?
若存在,她又去哪了?
战场的对峙已持续数月,硝烟弥漫,局势如钝刃割喉般缓慢推进。
大梁阵营,兰珩舟以军师之位运筹帷幄。陆瑶与陈璋两位猛将纵横驰骋,杀伐果断,再加上陈临副将统筹后勤,三军调度井然有序,虽战线绵延百里,仍稳如磐石。
北凉阵营则仗着天险地势,设下重重防线。乌兰隼擅长游击伏杀,术赤则惯用硬碰硬的攻防战术,两人领军内外配合,攻守兼备,使得北凉军如盘踞山巅的猛兽,易守难攻。
双方鏖战至今,胶着不下,未见胜负。
如此下去,无异于消耗人力财力,唯有从敌营内部打开缺口。
兰珩舟倚在踏上,目光凝在案上跳跃的烛火,神色恍惚,似在出神。额角覆着一层薄汗,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形。
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他抬眼望去,见陆瑶走到身侧,手中端着一盏白瓷药碗。
兰珩舟颇为惊讶,自此那日后,陆瑶私下里对他避之不及。
陆瑶面色不佳,扫了他一眼,将药碗往案上一放,冷声道:“喝了。”
兰珩舟见状,拧了眉:“他们去寻你了?”
陆瑶没好气:“若想他们不去找我,就该喝了它。”
他垂眸,看着眼前黑如浓墨的药汁,神色微冷,却未动。
兰珩舟素来体弱,陆瑶往日经常在他府中树上趴着偷窥,自然也清楚。
到了漠北,他的旧疾更是三天两头发作。
过去在珩阳王府,月月都有府中医馆悉心备下药膳,随从哄着他喝药,蜜饯、枫糖一样不少。
可眼下是在这荒凉的边关,哪里还能替他寻这些甜物?
估摸着他随从也实在没了法子,才寻到了她那里。
陆瑶未曾料到兰珩舟竟这般孩子气。倘若他还在那珩阳王府,她自然也管不到他。
可如今身在漠北,同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却不得不管。
“喝了。”她的语气已显不耐。
兰珩舟依旧未动,仿若未闻。
他生得着实好看,哪怕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也透着一股风姿。可陆瑶见着却心生不耐,恨不得抓起他下巴直接灌了。
陆瑶如是说道:“要我灌你么?”
闻言,兰珩舟终于伸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利落得反倒让陆瑶一时意外。
“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他将药碗随手搁在案上,语气冷淡,随即起身往塌上走去。
陆瑶见他如此痛快,倒是有些意外,收了碗便爽快转身,径直朝帐外走去。
走出一段路,陆瑶忽然想起一事,本欲趁送药一并与兰珩舟通报,竟一时疏漏,给忘了。
略一停步,她折身返了回去。
刚到帐前,却被两名护卫拦住。
“陆将军,珩阳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陆瑶眉头微拧:“我找他说件事,不过三两句话。”
护卫神色为难,低声道:“将军,珩阳王吩咐……”
陆瑶道:“此事紧急,耽误不得。殿下若责怪,算我头上。”
护卫对视一眼,侧身让路:“将军请。”
陆瑶掀开帐帘,刚迈步进去,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哐当”声。
她心头一紧,快步走入,只见地上灯盏摔得粉碎,油渍四溢。
兰珩舟竟已翻倒在塌下,半躺半倚,气息紊乱,衣衫散乱,额间冷汗密布。面色苍白如纸,唯独眼下一片赤红,衬得那双凤眼越发魅态。
“你怎么了?”陆瑶上前,扶欲将他扶回塌上。
可身上之人仿若无骨,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竟让她一时间动弹不得。
陆瑶慌了:“药?药出了问题吗?”
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与她对视。
此刻的兰珩舟,目光涣散如雾,挣扎了许久,才终于定住了焦点。他看着她,声音虚弱且不确定:“陆瑶……?”
陆瑶轻拍了拍他的脸,强压住心头的不安,急促道:“兰珩舟,你别吓我!怎么了?药不对?”
兰珩舟微微皱眉,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片刻后,那双涣散的目光再次沉了下去,整个人软倒在她身上。
陆瑶咬了咬牙,终是习武之人,硬生生搂住他的腰,将他连抗带摔地弄到了塌上。
“兰珩舟!”她喘了口气,顾不得许多,掀开他衣襟查看情况,却见他胸膛起伏紊乱,额间冷汗涔涔,眉头紧蹙,似是在强忍什么。
她心下一紧,转身便要去寻军医。
刚迈出一步,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陆瑶猛然回头,只见兰珩舟微微睁开双眼,眼眸猩红,目光混沌,似在梦与现实之间挣扎。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得近乎哽咽:
“阿娘……别走……你别走……”
陆瑶一怔,随即冷下脸来。
她对惠太妃素无好感。
挣了几下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兰珩舟的手死死攥着,力道之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缕浮舟。
“阿娘……”他低声重复,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助,忽然将她的手一扯,整个人贴了上来,像是试图汲取些许温暖,“我好冷……好冷……”
陆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扯得失了平衡,整个人跌入塌内,手忙脚乱间死死扒住床头,低喝:“兰珩舟!放开!”
身后之人,双臂牢牢箍住她的腰,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挣脱不得。
陆瑶手肘用力去推,可兰珩舟像是越挣越紧,连她的气息都被压得紊乱。
她终是低声怒道:“你先放开我!我疼!”
听到“疼”字,兰珩舟的动作果然微微一顿,箍住她腰间的力道松了几分。
陆瑶趁机用力一挣,总算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扯了下来。她退后几步,手撑在床头,低头喘息不止。
当她望向塌上兰珩舟时,却怔住了。
他躺在床榻上,双眼微张,眼神空茫中带着一抹倦意。
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低声喃道:“陆瑶……我好想你。”
声音沙哑微颤,像是从梦魇中挣出的执念。
陆瑶却像是见了鬼。
猛地直起身,向后退了半步,唯恐他再如方才那般,突然扑上来。
她打量了几眼兰珩舟,见他除却神识不清、脸色苍白外,其他倒无大碍,不像是中了剧毒猛药,这才放下心。
但临出门前,她是将方才随手搁在地上的白瓷碗取走,里面还剩了个底。
她去军医那边走了遭。
又捧着碗,愣愣出了军医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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