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妍被大伙儿快夸成一朵花儿时,她见到不远处一个风尘仆仆长身玉立的人。
宋妍眼睛一亮,激动道:“二伯父!”
这几天呆在这儿,她出了能每天见到母亲,已经好久没见到其他亲人的,骤然看到二伯父,宋妍激动的朝他招手,奈何旁边的人都围着她,使得她不能立刻凑到二伯父跟前。
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见到二伯父,宋妍觉得很有面子,她脸上洋溢着笑脸,身后似乎有跟傲娇的尾巴也跟着她微微抬起的下颌往上翘了翘。
“你们……可以让让吗?”宋妍看着周围热情得有些过分的人,试探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人群马上分开,老老实实给宋妍分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宋妍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二伯父跟前,不过她陡然想起了自己现在可是大家崇拜的对象,而且因为之前大家总是因为她是小姑奶是,而轻看于她。
宋妍忍住要扑向二伯父的冲动,陡然端起了身姿,慢步走到二伯父面前,施施然行了一礼。
姿态端庄优雅,将前阵子学得礼仪施展得淋漓尽致,给这群人展示了什么叫做书香世家交出来的女儿。
果然,后边又是一阵夸赞。
“这宋家教出来的姑娘果然不同,瞧那礼做的,我们见都没见过。”
“是啊,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姑娘啊。”
“跟天仙似的。”
“谁说不是呢。”
……
宋妍竖着耳朵,听这群人越说越夸张,她都不敢听下去了。
她微微抬头,见二伯父唇边也喊着笑意,也不知道是嘲笑她还是别的。
宋妍轻声喊道:“二伯父。”
声音娇娇软软的,和之前的顽皮一点都不像,这回宋知章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宋妍脸上挂不住,直接瞪了伯父一眼,立马又看向别处。
不一会儿,头顶上传来温柔的力道,二伯父揉了下她的脑袋,宠溺道:“咱们妍妍真厉害。”
他那日去找了三弟妹和妍妍后,就被县太爷叫去坐船去没有受灾的地方买草药过来,那时还没发生时疫,也是他提议说要去买些药草过来,以防洪水过后,出现时疫这类的病灾。
这一去就是几天,今天才回来。
没想到这才刚回来,就听到他家的小侄女今天被人围着去了隔离患有时疫患者的地方,他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却听到周围一片赞叹之声。
他刚才站在旁边,也从这些人嘴中听出个大概,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小侄女的风采,但是却帮了长回县的大忙,他这小侄女——了不起啊!
说话间,赵文娟也过来了,两人说了几句话,宋知章交代等他去交差后再来找他们。
宋妍恋恋不舍的看着二伯父远走,旁边的人又凑了过来,笑着问她,“福宝,您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您回去吗?我们大伙都可以送您。”
宋妍有些不太习惯大家的热情,尴尬的扯起笑,“不用啦,我和母亲一同回去,不用你们送的。还有,你们直接喊我名字就是,别喊福宝……”
“那怎么行?您就是大家的福宝。”
宋妍:……
“那你们说话不用说“您”,就说“你”就好了。”宋妍道:“咱们都是长回县的一员,不用太过见外。”
“那不行,怎么能不尊敬您呢。一定要称呼您的,您可是神仙下凡。”
“我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啦。”宋妍羞涩一笑。
但这群人显然不想听她的,仍是十分热情道:“您替其他一件我们都能满足您,但这样让我们放肆的意见,我们可是不会听从的。”
宋妍:……
了解了,她是劝不动这群固执的人的。
于是宋妍挽着旁边的母亲,“咱们一同回家。”
这回家的阵仗一点都不输来时的,甚至于他们一路走,一路来相送的人还在增多,宋妍拽着母亲的手,呼吸有些凌乱,不由得加快步子。
赵文娟察觉到女儿的进展个,在女儿手背上拍了拍,宋妍手微微松了一下,目视前方,一直到家中。
一回到屋子里,宋妍就瘫软下去。
“总算是到家了。”她觉得今天甚至于比前两天都累,不过好在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这会屋子里除了母亲没有别人,宋妍一下子松快下来,她打了个哈欠,“好困。”
赵文娟走过来,心疼的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困就睡会。”
宋妍不依,她拉住母亲的手,撒娇的晃着,问道:“母亲,你看接陈烈哥哥了吗?刚才四处都没看到他,我有点担心。”
“他好好的呢,早上我已经讲过他了,人没事,你就放心吧。” 赵文娟说着,弯身将女儿的鞋子脱了,然后将她的身子扶正,盖上被子。
宋妍放下心,乖乖躺着,等母亲帮她弄好后,怪气爱的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就睡过去了。
因为担心发生什么意外,赵文娟想了想,还是出去找了二哥,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宋知章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总要慎重。”
他扫过那群正在将药材搬运进去的人,这次县太爷让他去负责到外面采购药材,他就觉得奇怪,县衙里力气大的人那么多,偏偏挑了他一个柔弱书生跋山涉水。
好在他还算比较幸运,周围有处邻县,没有受到雨水波及,让她很快就启程回来了。
万幸妍妍在这过程中没有出事,既然已经回来了,他更不可能让伤害妍妍的事情发生。
宋知章交代手下的人将这边看好,立马过去看那边的转移王贵的事情,却见苟大夫正在那里和一个少年人说着什么。
两人一边走一边在说。
陈烈很是警惕,老远就看到了宋妍的母亲,他快速道:“这件事情,如果没做好,到时候要遭受惩罚的可不是福宝一个人,你也会在其中,并且应该是主犯。”
苟大夫气得有事没处发,刚才众人可都是围着那宋妍去了,哪里有人还记得他?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小鬼,跟他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肯定主要是他的罪过。
陈烈看出了他脸上的不福气,幽幽道:“毕竟你是大夫,宋妍只是给大家带来福气而已,你说这药要是出了问题,可不是你不负责任弄错了药方吗?”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半大小子给拿捏住了,气得想打人,但他说的话也是事实,因此也并不好拿对方开刀,只能摆正自己的态度,然后有些不服气的嘲讽回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甩手不管了?我这是回去给大家准备药材去,都怪你小子耽搁我许久,不然我已经准备好药材,在煎药了。”
陈烈轻呵一声,并不打算揭穿他。
刚才他之所以现身,便是因为这大夫扬言做了件大好事,要去庆祝。
要不是因为宋妍的缘故,还有老高莫名其妙中毒的事情,陈烈才懒得管他。
“你最好好好回去守着药,毕竟有人看不惯你这次抢了风头,若是存了心思想要害你,将你的药变一变,那是很有可能的。”陈烈冷声道。
“嘿,你小子,没完没了了不是!”苟大夫等着眼睛瞧他,这人小鬼大的。
现在的小孩都是怎么长的,一个比一个精。
他快步往前走去,看了眼后头还跟着他的小鬼,气得鼻子都翘起来了,他指着前面道:“看到这条路了没有,这是去放药的屋子里的路,你知道的吧,我这就过去,给大家准备好药方,然后一双眼睛盯着他们,让他们不能做手脚,而且,还亲自送到那群得了时疫的人手上,看着他们喝下。”
“臭小子,你满意了吗?”
陈烈点头,视线扫向他后方。
苟大夫也跟着将视线挪过去,就看见赵文娟和宋知章两人正看着他,他脸色变换不定,也不知这两人什么时候走近的,都听到了什么。
赵文娟出声道:“苟大夫真是医者仁心,想的如此周到。”
苟大夫想到抢光了自己风头的宋妍,对着赵文娟没什么好脸色,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宋知章也温和点头,“辛苦苟大夫。我这就派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去,让他们和你一同煎药,直到时疫好转为止。”
苟大夫脸色又瞬间好转,正眼看了眼宋知章,“多谢。”
等苟大夫走了,宋知章也去了隔离的新住处,赵文娟喊住顺势想溜的陈烈。
“你等等,有话和你说。”
陈烈皱眉。
赵文娟继续道:“这两天,我代表妍妍感谢你,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宋家帮助的,尽管提。”
毋庸置疑,陈烈帮了宋妍一个大忙,而且还是以身犯险。
陈烈脸上冷了几分,僵硬回道:“不需要。”
赵文娟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对方的衣裳已经到了褴褛的地步,这几天她稍微打听了,这东村并没有陈家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但他很是坚强,独自生活到了现在。
她道:“等你需要的时候。”
陈烈再次强调,“不需要你的道谢。”
言外之意是他帮的是宋妍,赵文娟轻笑,这小孩还算得挺清楚。
她声音柔和了些,“妍妍累了,回去休息去了,醒来肯定想要找你,一起回去吧?”
“不了,我还有事。”
看出少年的抗拒,赵文娟不继续强求,只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来的东村?”
这回陈烈浑身上下都冷淡了,烈日炎炎下似乎要掉冰渣子,浑身冒着刺骨的寒冷。
他没有回答赵文娟,转身就走了。
赵文娟没再喊住他,这孩子不愿意回答的事情,她总不能去撬他的嘴,但很明显的是,陈烈出现在这里,很奇怪,起码不是意外。
陈家的老太太是疼爱这个外甥的,陈家的人又都还算好相处,这事情,赵文娟倒一时半会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
宋妍睡了大半天,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了。
肚子咕咕直响,她掀开被子走出房间,赵文娟刚好做好了饭菜,见她醒来,笑道:“刚好,一起来吃饭。”
“母亲。”宋妍捂着肚子走进去,又往周围看了一圈,“二伯父和陈烈哥哥呢,怎么都不在?”
“你二伯父如今哪里得闲,至于陈烈,你的事情都帮你办完了,他也是有自己的事情,你还要缠着人家不成?”赵文娟将碗筷放在桌子上,“自己装饭。”
白天二哥过来的时候,带了一袋子米饭过来,今天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
宋妍问着香味,更饿了,她一边装饭一边感叹道:“现在外头都没什么东西吃,也不知道陈烈哥哥吃得怎么样。”
赵文娟听了也有些心疼,那是个好孩子,她们这里也不会缺了陈烈一口饭吃,可这陈烈自己不愿意,她也没法子。
“吃你的吧。”赵文娟催促,又不免思索起陈烈如今的处境。
那个孩子是少见的比较坚强的人,现在这里每天都是施粥,他不至于饿死,但也不会过得太好。
赵文娟长长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乖巧可爱的女儿,终是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女儿。
这般讨喜的孩子,也不知道陈家哪个狠心的,居然将人给赶出来了。
母女两吃完饭,就有人跑过来专门报信,“水退啦,福宝,要一起去看吗?”
宋妍出门,只见她家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大群……孩子,一个个喜气洋洋,或好奇,或热烈的看着宋妍,为首的一个大个子一直在戳手,看样子很是激动。
后头的几个孩子一副跃跃欲试,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见到宋妍,他又喊道:“福宝,您要和我们一同去东村边上去看看吗?洪水已经在退了,听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和以前一样,我们就都可以回家了。”
宋妍见他们一脸期盼的神情,不忍拒绝,主要是她很久没有出去玩了,现在就想和大家一起去玩个够,她才想答应,旁边的赵文娟笑着道:“我们妍妍还有事,你们去吧。”
宋妍委屈的转身看着母亲,对她无声的翘着嘴撒娇,赵文娟全当没看见,笑着对那群孩子道:“多谢你们来喊我家妍妍,要注意安全,可千万别去那水旁边,危险得很。”
等那群小孩子走了,宋妍委屈得不行,看着母亲道:“您怎么不让我去,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玩了。”
“你也别生气。”赵文娟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总有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在盯着你,这个关头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负的起责?没听见母亲刚才说的,让他们注意点安全么?”
虽然宋妍听了后理解了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但心中还是很不高兴。
她跟在母亲后头哼哼唧唧,母亲走在哪里她就走到哪里。
赵文娟后退的时候差点踩到她,她无奈的看着宋妍,“你真是……这段时间他们都您啊您的喊,可没见着你长大多少。”
“女儿本来就小,母亲看她们那一群,都是出来玩的,就只有您,把我关在家里。”
“现在还怪起我来了,你要是觉得母亲说得没道理,这会子怕是早就已经溜走了吧?还留在这里说明你也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对不对?”
宋妍瘪嘴点头。
“如果因为我出去还得他们出了什么事,那女儿肯定会内疚的,所以女儿还是在在这儿陪母亲好了。”
“真懂事。”赵文娟手里的东西忙完,牵着女儿到外边找了条凳子坐着,“这天儿真热,还是外边凉快一点。”
宋妍哼唧。
“为了补偿我们妍妍没有出去玩,母亲给妍妍讲故事好不好?”
宋妍勉为其难,“好吧。”
这边岁月静好,而东村差点被洪水淹没的边上,此时热闹非凡。
一听到洪水即将退去,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纷纷赶到那里去看热闹了,旁边围着一群官员,不让他们靠近,以免因为拥挤而有人掉下去。
县太爷也在今天赶到了东村,他一声令下,周围的百姓老实很多,往后边退去,众人看着那浑黄的水,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有人等得不耐烦走了,还有人眼巴巴的看着睡眠,坐在旁边交谈起来打发时间,等一个小时之后,有一个小孩指着水面喊道:“退了,退了我一个手指这么高呢!”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比了比,想要往前看,被他母亲拦住。
周围还剩下的几十人连忙站起来看,有胆子大的趁官差不注意,趴下去看泥土的湿度,用手去扣了扣,朗声大笑道:“退了,水退了!”
已经主意到他的官差走过来,踢了他屁股一脚,“这还用你说?趴在这里不要命了?赶紧给老子回去等着!”
男人被踹了一脚浑不在意,继续笑道:“太好了,终于退水了,我终于要自由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的人心情也跟着雀跃,这时去外边的男人们都回来了,岸边的妇人一个个朝自家的亲人招手,欢迎这些抗洪英雄们。
岸边一时间热烈得不得了,县太爷也跟着欣慰的笑,交代了身边的人,招了一个官差过来跟着他走了。
这也是赵文娟不让宋妍来岸边的第二个原因,宋妍来这里,大部分人的视线都活落在宋妍身上,还会有人将抗洪的功劳也一并放在宋妍身上。
不管宋妍是否真的有给周围的一切带来幸运,她一个小姑娘就这样抢了一大群人辛辛苦苦多天的功劳,必然会引起大部分人的不悦,一下子将人都得罪光。
且宋妍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并不需要这些来衬托她的身家,作为宋妍的母亲,她只希望自家姑娘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就足够了。
她给宋妍讲着故事,宋妍越听越精神,一不留神就已经讲到天边的夕阳都快下山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母女两往门口看去,只见县太爷正笑着站在外边。
“您来了?”赵文娟走过去开门,宋妍也跟着母亲出去。
县太爷点头,朝福宝看去,夸赞道:“福宝干得不错,这段日子辛苦了。你天佑哥哥和秋芸伯母都闹着来看你,被我劝说了一通,才勉强没来,不过你秋芸伯母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些。”
他手一扬,后边的官差将手中的东西递上来。
县太爷接着道:“说是给福宝和宋三夫人补补身子,并让我转告,凡事要顾及着身子,可不能废寝忘食。”
赵文娟接过东西,“多谢夫人和您的一番辛苦,进来坐会喝杯茶吧?”
“我就不进去了。”县太爷道:“前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呢,这几天都忙得团团转,不过都有成效,过不了几天,这水一下去,到处都是灾民,又有一阵要忙的,多事之秋啊。”
“是啊。”赵文娟附和道:“这一趟洪水下来,百姓流离失所,可辛苦你们了。”
这天色已经晚了,赵文娟也没有诚心让县太爷进屋的意思,免得遭来什么闲话,“那您忙去吧,不用记挂我们,我和妍妍过得很好。”
“那就好。”县太爷笑眯眯的道:“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去跟何师爷说一声,让他准备就行,我这阵子到处忙,有时候可能不在这村子里。”
他弯下腰,摸了下宋妍的脑袋,“听说福宝还帮忙配出了解决时疫的药方,这可是替本官完成了一件大事,多谢福宝。”
宋妍不知怎地,心里那股子不舒服袭来,她勉强对着县太爷扯出一丝笑意,“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县太爷走后,宋妍看向母亲,再次提道:“母亲,我不太喜欢县太爷他们一家人,和天佑哥哥的婚事真的不能退掉吗?”
赵文娟自然也是不喜欢他们的,尤其是这次他们母女俩来了东村之后,从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尤其是叶秋芸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们都不太喜欢自家女儿。
她捧在手心的女儿,未来要到这样的婆家遭受磨搓。
赵文娟光想想就心疼的不行。
赵文娟第一次重视女儿的话,想到以前种种,她问道:“你一直都排斥和王天佑的娃娃亲,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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