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恶魔之眼的视野中，林嫖的眉心赫然是跟刚才赵晓梦额头上一模一样的眼睛标记。

林嫖眨眨眼，隐隐有些兴奋，活动着肩膀发出“咔咔”脆响，“早看它不顺眼了，像个臭老鼠一样见不得光，”说着掰了掰手指，骨节发出咔咔脆响，“让我会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无疑，林嫖是实力强悍的，姚姝都对她有所耳闻——成长中的顶级捕食者，第一次进副本就凭借绝对的实力，靠着顶尖的战斗技巧，用拳头打出一条血路，况且她已经参加过一个副本，有道具傍身。

朱丽望着她们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林嫖蓄势待发中，熟悉的黑暗再次来临。

“它要来了。”程昭低声提醒。怪物是眼睛拼成的，虽然是人形，却不具备除了视觉以外其它人的感官，所以声音并不会吸引怪物的注意。

林嫖没有坐以待毙，她歪头咧嘴一下：“好勒，看我的！”

她猛地挥拳，带起一阵风，趁怪物不备狠狠砸向怪物的头，“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爆裂声，那是眼珠子被打爆的声音，像咬开葡萄，黏糊糊的液体溅到林嫖手上，怪物应声倒地，头瘪了一大块。恶魔之眼紧紧追随着，只见血肉中又有无数颗眼珠挣扎出来，朝怪物飞去。原本瘪下去的头转瞬间恢复原样。

而异变却还没有停止，随着血肉逐渐萎缩，越来越多的眼珠聚集到怪物身上，短短几息只见，竟然膨胀了一倍！

“它会变强！”程昭声音凛冽，尽可能为林嫖提供更多信息，“它又扑过去了，小心！”

林嫖挑挑眉，露出一丝玩味，通过程昭的报点和优秀的捕猎者直觉，刹那间闪身躲过怪物攻击，随后脚步一错，猛然侧身，一记狠辣的侧踢精准命中怪物的侧腹。

怪物被踢的一个踉跄，它似乎发现黑暗并不能影响林嫖的战斗力，于是佯装继续扑向林昭，又猛然调转方向——

“保护朱丽！”程昭喝道。

林嫖几个跨步向前，伸手扼住怪物的脖子，恶劣一笑，“咱俩打一半去找别人算什么本事。”随即猛地把怪物扯回来，左手狠狠把怪物压在车门上，右手拳头雨点般向着怪物落下，“砰砰砰”泄愤似的砸在怪物的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嫖体力飞速消耗着，怪物身上的眼珠不断爆破，又从血肉中汲取，密密麻麻的眼睛令人作呕，怪物无法战胜。一切似乎陷入了僵局。

“这次的黑暗格外久啊，”虽然姚姝看不见，但也能从只言片语里窥见全貌，“程昭活下来了，朱丽就死了。”

程昭沉默着，她也意识到了，如果死的不是被标记者，那就会是朱丽，但她没有出言阻止，如果林嫖想尝试，她尊重林嫖的想法。

“我还不信了，”林嫖喘着粗气，她的手已经麻木充血，嗓子里也有股腥甜味，却不甘心，“它难道能一直恢复？”，话音未落，又要挥拳。

一只柔软的手扯住林嫖的胳膊，被巨大的惯性带得踉跄一下。

“够了。”朱丽在林嫖耳边轻声说，夹杂着微不可查的叹息，“我会‘重置’，但你不会重生。”

“你们和其他人不一样……列车上总会出现一批批玩家，他们无视我、祈求我、或者想杀了我，是真的想帮助我，但我不会离开列车。作为报答，列车到达终点站后，你们就能离开了。”

“快走吧，在我们改变主意之前。”

电光火石间，怪物突然挣脱了林嫖的桎梏。

“刺啦——”朱丽像是一张轻薄的纸被撕开，但温热的血液提醒着所有人，她死了。

【恭喜玩家达成：被害者的宽恕。】

【受过的伤害不会因为时间愈合，但善意的举动能缝补那颗破碎的心脏，让它重新跳动。她的谢礼，送给短暂温暖过她的人。】

【探索进度：60％】

【玩家可随时脱离副本，这是朱丽的谢礼。】

灯随着朱丽死亡的一瞬间亮起，晃得程昭有些头晕目眩。

林嫖坐了回去，她看着自己沾满粘液、微微发抖的拳头——这双能打爆怪物的手，却连想保护的人都救不回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包裹住了她。

“我们应该庆幸，副本要结束了。”姚姝试图安慰林嫖。林嫖是这个临时团队唯一的武力担当，如果她一直低迷下去很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结束了吗？”程昭久久凝视着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可是，她还没回家。”说着她走到朱丽的尸体边蹲下，扣开她紧紧攥住的手，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正静静躺在朱丽的手心。

【您已获得道具：朱丽的钥匙】

【家是温暖的港湾，也是恐惧的来源。流浪的孩子啊，何日早还家？只要你愿意，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消耗型道具，剩余次数：3】

【能打开任意的锁】

“我想去幸福公寓，你们是去是留自己决定。”程昭平静的说。

她做事喜欢善始善终，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林嫖双眼倏地亮起来，她几乎本能跳起来，“我也去！我还没打够呢。”

“通关条件达成，我就不继续浪费时间了。”姚姝话锋一转，“或者考虑一下，把你的道具给我，我陪你们一起？”

程昭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好吧，那祝你们好运。”姚姝丝毫没有被无视的尴尬，优雅地拍拍西装，站起身，凭空消失了。

“终点站幸福公寓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滴滴提示音像要刺穿耳膜，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血迹斑斑的地铁门打开了——

阴冷的风灌入地铁。地铁外很正常，就像最普通的一站，灰白的瓷砖，黄色的警戒线，平静的诡异。

“跑！”

在程昭直觉不对的同时，林嫖高喝一声，一把抓住程昭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将程昭拽离地面，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出地铁。

而在她们迈出地铁的瞬间，地铁内的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座位上，无数只血红的眼睛同时睁开，诡异的转动着，追随着她们的动作转动。粘稠的血液从眼珠里滚落，落在地上不断蔓延、蠕动，从中伸出一只只枯瘦的、像虬枝般的手，像新生儿渴望第一口母乳的营养，血手朝着程昭和林嫖逃跑的方向不停抓着，渴望着她们的生命力。

“往地铁站口跑。”程昭压下喉间腥甜，喘息着快速判断。

冰冷的空气撕裂肺泡，程昭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汗水浸湿了她的脊背。口腔中血腥味蔓延，她拼命地跑着，像被抓上岸的鱼，徒劳的大口汲取着新鲜空气，双腿越来越沉。

死亡的阴影穷追不舍。

林嫖半拖半拽，拉着程昭一头冲出地铁站，带着土腥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程昭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直穷追不舍的血手不舍得上好的养料离开，却忌惮着什么，不敢继续往前，徒劳朝着她们的方向抓握。

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声被甩在身后，才确认她们终于逃出来了。不等平稳心跳，眼前的场景又让她们心情跌入谷底。

地铁站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一切，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把程昭二人笼罩其中，极致的墨色凝实到浓稠。

唯一的光亮是崎岖的小路，路不宽，却像古老巨兽的脊梁，诡异中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而小路的尽头正是——幸福公寓。

程昭看了一眼公寓顶层，那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凝视她们，让人不寒而栗。

林嫖侧身挡在程昭面前，锐利的目光刀子一样试图刺破层层迷雾，浑身肌肉紧绷。

“走吧，”程昭轻轻捏了捏林嫖因紧张攥着她的手，“到‘家’了。”

林嫖拦住程昭，突然递出一颗——

牙？

“你掉的第一颗乳牙？牙口不错啊，牙长这么大。”程昭不理解，但出于礼貌赞美道。

林嫖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塞到她手里。“上一个副本的狼牙道具，有两颗，作用跟对讲机差不多。”随后率先迈步，往那一片黑暗中走去。

【您已绑定道具：追随者的承诺】

【亲爱的狼王，我会随时听从您的召唤，献上永久的忠诚。】

【玩家在同一副本中可进行无障碍沟通】

程昭把狼牙往外套上蹭了蹭，收进口袋，跟上林嫖。

万一是从狼嘴里拔出来的呢？

小路不长，两人一路无言，很快就走到幸福公寓门前。

【恭喜玩家解锁副本隐藏剧情：幸福公寓】

【已更新地图——幸福公寓，规则提示如下：

1. 灯亮时，请相信安保机器人，它们会保护你

2. 这栋公寓没有保安】

【祝玩家游玩愉快！】

在她们踏入幸福公寓的瞬间，朱丽的身影从黑暗中现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们还是来了啊～”抬头看着面前的公寓，“你们说，该相信她们吗？”

阴湿的苔藓味扑面而来，幸福公寓内部只有一条盘旋向上的走廊，两边是破旧生锈的铁门。年久失修的灯泡昏黄，时不时发出呲呲的电流声。

不远处的前面，还有几幅枯骨，保持着往门外爬行的姿势，上面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土。

“滴答，滴答”，近似油状粘稠黑褐色的血水，从走廊顶上破裂的水管滴落。而落在地上的血流动的方向，竟然像爬藤植物一样反重力的往上攀爬，指引着她们向上探索。

“什么鬼东西，还会指路。”林嫖看着诡异的一幕，紧绷着肌肉戒备起来。

她快步走到最近的一扇门，“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囡囡不要自己在家，门外有人，囡囡害怕……”小女孩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传进林嫖耳中。

林嫖浑身一僵，破旧的垃圾场、女孩的哭喊、打不开的门……脑海中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重合，林嫖侧身弯臂蓄力，拳头残影划出完美的曲线，狠狠砸在门上。

“砰——”

一声巨响，厚厚的尘土被巨大的震动抖起来，飞扬到空气中，门上被砸出一个拳头坑，却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靠！”林嫖指节泛白，低骂一声。

“呲—”

原本就不算明亮的灯泡彻底灭了。

黑暗中，几道红光穿透层层尘埃，像黑夜中的狼群，聚焦到林嫖和程昭身上。

林嫖呼吸一滞，肌肉紧绷，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

“是安保机器人？”林嫖压低嗓音，“别出声……”

程昭手脚冰凉，一动也不敢动。

红光先是上下扫描更靠前的程昭，“低威胁。”随后又锁定了刚刚砸门的林嫖。

“高威胁，准备开启清除。”机械音里断断续续，滚轮声突兀的响起，快速向她们靠近。

“这个跑法，下次八百米我肯定满分。”程昭正要认命的继续逃命，突然被一股大力往黑暗的隐蔽角落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