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护士长的工作日志

在压抑和死寂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没有日出日落,只有走廊窗外那片永恒不变的昏暗天光勉强作为参照。

靳司宸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和对自身生物钟的精准把控,判断出大约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小时左右。

期间,他们轮流休息,始终保持一人警戒,门外偶尔会有拖沓的脚步声、诡异的低语或是遥远的撞击声传来,但再没有东西直接冲击他们这间小小的“安全屋”。

裴妄之几乎没怎么合眼,不是不累,而是过度亢奋的神经和这个环境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破坏欲与好奇心,他几次想出去“逛逛”,都被靳司宸用冷静甚至略带压迫感的眼神制止了。

“规则上说了,夜晚不要独自在走廊上停留,虽然无法确定现在是否是‘夜晚’,但风险过高。”靳司宸的声音总是平稳得令人火大:“我们需要更有效率的行动,而不是无谓的冒险。”

裴妄之啧了一声,没有反驳,虽然他讨厌这种被约束的感觉,但也清楚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烦躁地摆弄着脖子上那枚冰冷的骨哨,指尖反复的来回摩挲。

“休息得差不多了。”靳司宸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肌肉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流畅地起伏:“二楼已经看过,我们该去三楼了,按照常规布局,护士长办公室或医生值班室可能在那一层,或许有更关键的线索。”

裴妄之立刻来了精神,一跃而起:“早该去了!这破地方闷得老子快长蘑菇了。”

两人再次仔细检查了房门外的走廊,确认暂时安全后,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沿着楼梯向三楼移动。

一踏上三楼的楼梯口,一股比楼下更加阴冷潮湿的气息立刻包裹了他们。

这里的空气更污浊,霉味混合着一种更浓重的、难以言喻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温度也明显更低,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走廊似乎更加破败,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后面黑绿色的霉斑,地面上的水磨石碎裂得更加严重,积着一层粘腻的不知名污物。

“啧,这地方是建在沼泽上的吗?”裴妄之嫌恶的皱了皱眉,眼神却更加警惕的环视周围。

上楼的结构与二楼类似,但走廊两侧的房门大多都是破损严重,有的甚至是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门框,而里面则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根据墙面上模糊的指示牌,他们缓慢又谨慎的往距离他们最近的护士长办公室的方向移动。

越靠近目标,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就越大。

护士长办公室的房门相较于其他房门要完整许多,深色的木门上挂着一个歪斜的铜牌,依稀可以辨认出“护士长”的字样。

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忽明忽暗的光亮,像是烛火。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靠近,从门缝往里看去。

办公室里,一个身影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色护士服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前,那个身影看起来是个女人,但身形极其肥胖臃肿,几乎要把身上那件护士服给撑破,裸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那一丝微弱的亮光来自于桌角上点燃的蜡烛,而它似乎在摆弄着桌子上的什么东西,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靳司宸凑到裴妄之耳边低语:“目标在里面,我去引开它,你等会趁机溜进去找线索,注意安全,有任何不对就立刻撤离。”

裴妄之眼睛一亮,非但不怕反而露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怎么引?”

“我制造一些动静把它引到走廊的另一头,你听到它离开后,就立马行动。”靳司宸的视线扫过裴妄之修长的脖颈:“找到线索就吹响你的骨哨,听到我会设法脱身,我们原路返回到安全屋会合。”

“行。”裴妄之舔了舔嘴唇,手指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骨哨。

靳司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无声且迅速的朝走廊的另一头移动,几秒后,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似乎是踢到了什么金属罐子的声音。

办公室内的窸窣声戛然而止,那个坐在办公桌前的护士长,嘴里发出一阵饥饿般的喘息,突然就冲出了房间,往靳司宸的方向去了。

裴妄之屏住呼吸,紧贴着墙走,看着那恐怖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直接忽略了他,冲出去抓靳司宸。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他才如同鬼魅般溜了出来,闪身钻进了护士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和蜡烛燃烧的味道,桌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纸张,还有一个被打翻的墨水瓶,甚至还有一些看不出原貌的干涸物体,裴妄之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他知道他找线索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一刻不停的仔细翻找。

抽屉里放着一些锈蚀了的医学器械,还有一些空了的药瓶。

裴妄之翻找了半天,终于在文件柜最底下发现了被一堆文件压着的工作日志。

他拿起工作日志翻开快速的浏览,前面记录的大多是一些日常琐事和病人情况,字迹工整,可越往后,字迹开始变得混乱潦草,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个重要的信息源。

裴妄之刚合上工作日志。

突然——

一阵巨大的响声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暴怒的嘶吼声,显然是靳司宸为了给他争取时间,刻意制造出来的声响,反正也成功将那东西给惹怒了。

听声响,那边似乎战况激烈,裴妄之不再犹豫,立刻将工作日志塞进怀里,冲出办公室。

他将骨哨含在口中,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响。

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哨声瞬间划破了疯人院的死寂。

这声音不同于其他,带着一种原始的锐利,响亮的哨声甚至短暂的带入了怪物的嘶吼声。

几乎是哨音响起的下一秒,走廊另一端的靳司宸停止了制造动静,转而迅速的朝等候室跑去。

而与此同时,各种各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似乎都被这尖锐的哨声惊醒,朝着声源靠近,各种各样的脚步声、拖拽声、低吼声此起彼伏。

“靠!”裴妄之骂了一句转身朝着楼梯口,刚跑到二楼的楼梯口就被一堆怪物围堵,他身形的从这些怪物的缺口中钻出,速度极快的在杂乱破败的走廊中穿梭。

就在他即将冲到2楼的楼梯口往1楼跑时,他余光瞥见了旁边一间空荡病房里的黑暗深处,那个穿着沾着血渍病号服的女鬼身影,又一次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她似乎是在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一直在黑暗中窥视。

“你这东西阴魂不散啊。”裴妄之头皮一麻,嘴上骂的凶,实际上脚下的速度再次飙升,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下楼梯。

裴妄之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喘息的机会,他拼命朝着1楼的等候室方向跑去,同时还确保怀里的东西不会掉出来。

等候室的门关上了,但并没有上锁,裴妄之猛的推开门冲进去,反手就要关门。

下一秒,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却先一步抵住了门,靳司宸的身影随即闪入,他的呼吸略微急促,额角带着一丝汗迹,但眼神依旧冷静,身上没有增添新的伤痕。

“砰!”门被靳司宸迅速关上并锁死了。

几乎就在没合上的瞬间,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和撞击声如同潮水般涌至门外,无数的攻击疯狂地落在门上,似乎有不少的怪物想要突破这层脆弱的屏障。

裴妄之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惊吓显得更加苍白,他指着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这……这破哨子……声音也太他妈大了,差点把老子给送走……”

靳司宸也微微喘息着,他背靠着墙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撞击声在外面持续了一段时间才停止,似乎是无法突破,只能放弃不甘的离开,危机暂时解除,两人都稍微放松了些。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心悸。

裴妄之喘匀了气,从怀里掏出了那本护士长的工作日志,没好气地扔给靳司宸:“诺!差点拿命换来的,跟你说,下次再来这种,我可不来了,累死老子了。”

靳司宸接住了被扔过来的日志,快速的翻阅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裴妄之见他这幅模样,也凑过去看。

“……3月14日……新来了一位病人,她有些神经质,总说自己没病,但这里进来的所有病人都曾说过自己没病,我们这技术落后只能根据病人的表现判断她有没有病……”

“……3月22日……14号那天来的那位病人总想着跑,给她打了好多次镇定剂了,安静了没多久又开始了,我只能去请示院长了……”

“……3月25日……院长把她带走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3月28日……我看到了地下室里的一切,为了不变成院长的下一个目标……我选择了和他同流合污……”

“……4月1日……院长带着一块会发光的东西来了病院,他说这是治疗病人用的,不让我们说出去……”

……

“……4月27日……她!不!是祂!祂死了,我们要把祂的尸体送到太平间……途中祂活了!”

“……5月16日……院长死了……是祂!一定是祂!祂回来索命了!停电了……祂似乎讨厌灯光……”

最后几页几乎全是疯狂混乱的涂鸦,和那些来来回回重复的“死了活了”。

“停电……祂讨厌光?”裴妄之伸手指着那条记录:“我就说嘛,怪不得这鬼地方的灯光这么诡异。”

靳司宸根据那些线索来联系在一起,思索片刻沉吟道:“索命的祂是14号来的那位病人,这个病人可能本来就是个正常人。”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病人很可能死在了地下室里,哪里可能会有更多的线索。”裴妄之按照靳司宸推出的结论,自己也反向推导出了一个结论。

裴妄之突然想起来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个身影:“喂,死人脸,我跑回来的时候又看到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了,你说它会不会是这本工作日志上提到的祂。”

听到裴妄之的话,靳司宸蹙着眉看向他:“它有没有做什么?”

裴妄之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我记得它什么也没做,就是站在那里,好像一直在看着我。”

靳司宸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记得你之前找到的那张纸条吗?上面写着不要在走廊停留和祂喜欢到处走,那这个东西就很有可能就是祂。”

“啧啧啧,死人脸,脑子不错啊。”裴妄之故意调侃他。

他们靠在墙上暂时就休息,沉默中,裴妄之又开始闲得摆弄脖子上的骨哨。

靳司宸注意到他的动作:“你的那个哨子,很特别。”

裴妄之动作一顿,抬头瞥了一眼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当然特别了,我自己做的。”

“做的?”靳司宸看向他。

“嗯哼。”裴妄之把骨哨从脖子上摘下,放在手里把玩:“以前……无聊,弄到了一块不错的骨头,花了点时间打磨钻孔调音色,怎么样?声音够响吧,保证你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都能听得到。”他说得轻描淡写,靳司宸也不置可否。

靳司宸看着他那苍白的指尖和那根乳白的骨哨,忽然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裴妄之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还能是做什么的?不过就是一个差点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拿到手的无业游民呗。”

“差点没拿到?那就是拿到了,为什么拿到了毕业证还当一个无业游民?”靳司宸听出他似乎丝毫不想提及家庭,他也就没问,而是换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裴妄之转头送了他一个白眼:“不想工作不行吗?关你屁事。”

靳司宸也不生气,轻笑一声:“像你这种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你觉得我会信你是无业游民?”他意有所指的指着裴妄之回来后气喘匀了就坐在那无聊的摆弄那根骨哨。

他不耐烦的轻“啧”一声:“你脑子这么好使干嘛?一个黑客行了吧,真服了。”

裴妄之随即话锋一转:“诶,你呢?看你这身手,捏人跟捏小鸡仔似的,以前当兵的还是干保镖的?”

“特种部队的,后来转去当刑警顾问。”靳司宸回答的简洁坦诚。

在这种环境下,透露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真实信息,有时反而能建立初步的信任。

“哟,兵哥哥啊?”裴妄之拖长了音调,语气里满是调侃:“怪不得一副正气凛然,随时准备为人民牺牲的样子,可惜了啊,在这里,你还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守着你那破规矩吧。”

靳司宸平静的看着他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是唯一准则。”

裴妄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活下去?嗯,这话我爱听,不过,我更喜欢看别人活不下去的样子。”他眼神中的破坏欲再次涌现。

靳司宸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他第一次有些想知道面前的少年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颓废,厌世。

靳司宸没有接话,只是重新拿起那本工作日志,再次仔细地翻阅起来,试图找出更多被忽略掉的细节。

裴妄之见他不再搭理自己,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假寐,手指却有意无意地摩挲那根冰冷的骨哨。

等候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诡异声响。

地下室、死而复生的秘密和那个神秘的“祂”……前方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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