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连

“这脉……”

苏棘皱眉收手,为何脉象和初遇戚嵘宁时摸到的一样。

那时看他伤势不重,脉象却极度虚弱,内息紊乱,可经脉并无受损之象,她当时便猜测戚嵘宁是身体中毒。

于是给他喂了一颗可解百毒的化毒丸,后来看他醒了之后未有其他异样,便以为他已经大好,如今看来不过都是强撑。

想到今天白日里戚嵘宁的各种古怪,苏棘心道难怪,原来是他自己早就感觉到毒要发了。

苏棘掐向他的人中,打算还是得先将人弄醒,弄清楚是什么毒。

“咳……咳……”

少倾,昏迷的戚嵘宁咳嗽着醒了过来。

苏棘放下手,等着他完全醒过来。

戚嵘宁睁眼时,从微弱的火光中看清了苏棘的脸,于是道:“你回来了……咳……咳……”

“说吧,你身上的毒是什么,要怎么解?”苏棘俯看着他,脸色沉沉地问。

“无事,解不了的,不必管它。”戚嵘宁只是虚弱笑笑,似乎是不想让她担心,随后如寻常谈话般平静说,“之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如今浪费了你的化毒丹,实在有愧。”

化毒丹珍贵,在药宗一位药修几乎需要五六年才能练出一颗。先前他被苏棘所救,苏醒时便从嘴里的药味猜出对方给他吃了化毒丹,因此后来才会在苏棘那番严词下仍旧坚持与她合作。

一个能将如此贵重的东西给予过客,还不求回报的人,又怎会如面上表现出来般凉薄。

感觉他跟交代遗言似的,苏棘语气稍软说:“不算浪费,它不也让你撑下这么多天了。”

话落,她追问戚嵘宁:“你还能撑得住?”

苏棘虽看不出来他身上的是什么毒,但猜想应是不常见的奇毒,且毒性极强,会使人浑身冰凉,武功尽失,以致于身体孱弱不堪。

可是戚嵘宁却这般不在意,摆明就是不想活了。

戚嵘宁欲开口说话,却又忍不住咳起来,似乎是冷极了,浑身都在不断地哆嗦,嘴皮发青。

都这个样子了还说不用管,苏棘心中不由气闷,于是冷冷道:“你不想活,我还想出去呢,你这盟友责还没尽完,就想放弃了吗?”

她拿着火折子站起身,转身出洞。

火光离开,洞中恢复了黑暗,只剩下戚嵘宁混乱虚弱的呼吸声。

良久后,洞口再次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戚嵘宁抬眸,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出现在洞口,微弱的火光照到苏棘脸上,让她平时淡漠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那抹亮色仿佛融进他的心中,此刻,寒冷仿佛浮于表面,内里只剩温暖包裹。

苏棘抱着柴火进入洞窟,在戚嵘宁身旁几番动作后生起火,随后被点燃的火苗照亮了空旷的洞窟。

她走到戚嵘宁身边扶他坐起,紧接同他面对面盘腿坐下道:“我运功帮你把毒排出来。”

才抬手就被戚嵘宁冰凉的手拉住了手腕阻止,苏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戚嵘宁放开手盯着她的眼睛,先是道:“我没想死,你别生气。”

“这毒在我体内很多年了,此次是因为碰到了会触发体内毒性的药草,所以才会复发得这般严重,毒用真气是逼不出来的,别担心,只要挨过这一晚就会好的,死不了。”他虚弱着解释道。

闻言,苏棘辩解道:“我没生气。”

戚嵘宁咳嗽着轻笑答:“好。”

她最终还是妥协问:“那有什么法子能缓解痛苦?”

戚嵘宁指着地上的篝火,面色苍白却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苏姑娘给我生火就好了,烤火可以缓解寒凉很多的。”

这话听着却像安慰,苏棘看着他的眼睛许久,随后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两人坐在火旁一时无言,各自低头盯着火苗逐渐旺盛。

半晌,苏棘听着旁边反复咳嗽的戚嵘宁,她没抬头只是盯着火问:“所以会触发你体内毒性的药草是苦葛吗?”

经此一番,戚嵘宁也不好瞒她,于是承认说:“是。”

“当年我身中此毒时,正身处西南地界,”他回忆着,眼底郁色尽显,不由透出丝不似这个年纪的沧桑来,“我的一位朋友为我请来了西南隐世的神医,他给我诊脉结束后,遗憾告知我这毒他平生未见,无法医治,只能开一副抑制我体内毒性爆发的方子。”

他说:“那药方子中就有苦葛,这味药与另外几味药草混杂相辅后,能阻我体内毒性复发,可若是单独拿出,其味会与我体内药性相冲,诱导毒性发作。”

话音才落,便看到苏棘立即站起身往洞口方向走,戚嵘宁忙道:“苏姑娘是去?”

“丢草。”说完她身形消失在洞口,直过半炷香后才又从外面回来。

她身上丝毫苦葛味道不剩,只是脸上被初秋夜晚的凉风吹得鼻头微红,在戚嵘宁身旁时仿佛随口般问:“这毒既然如此厉害,你现在不吃药,确定可以无事?”

戚嵘宁道:“姑娘放心,那药方子烈得很,多吃于身子无益,一年一次即可,我有随身药囊辅以压制,性命不会有大碍。”

怪不得他身上会有药味,苏棘出神想着,在回到原位坐下后道:“嗯,既然你如今身上的毒还不致命,就好好休息,也莫要再接触苦葛。”

随后便听到戚嵘宁朝她认真道谢:“多谢苏姑娘关照。”

苏棘错开他看来的目光,盯着跳动的火苗,语调平静说:“前路险恶,还需要你的帮助,不过是各取所需,随手照看罢了。”

中毒之事告一段落,巨蟒袭击之事却还未清楚,她换了个话头问:“你是不是遇到巨蟒了?”

戚嵘宁道:“嗯,不过……它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蛇身斑纹变成黑黄色了,若不是它喉咙那还有你昨夜弯刀留下的伤,我差点误以为是别的精怪。”

“就是昨夜那条巨蟒,方才我在山顶亲眼看到它蜕皮了。”

“原来如此,”戚嵘宁恍然大悟,接着正色又说,“不过因这一遭,我在躲避时发现了一件事。”

苏棘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戚嵘宁:“巨蟒不敢进来这洞窟。”

苏棘神色一顿,追问:“你不是用苦葛将它逼开的?”

“不是,你走后不久,由于毒性发作,我便将苦葛丢了。我原以为今夜巨蟒不会再下来,后来脑袋昏沉欲睡时听到了它从山上一路跌撞下来的动静……”

随后他只好强撑着身体起来,试图在巨蟒下来前找到苦葛,可没想到毒发得厉害,神智几乎是不大清醒的状态,以致于在周边黑暗里随手丢弃的东西一时竟找不到了。

于是只好想着趁巨蟒看到自己前,先去洞窟里躲一躲。

结果刚到洞口,巨蟒就已经下来了,还发现了他的踪迹,当即便朝他靠近。

他见此便觉躲洞窟里行不通,若是巨蟒追入,只剩死路一条。

一时着急的他在黑暗中又看不清周遭,原想着跑去山顶找苏棘,可竟一不小心在洞口踩空,整个人滚了下来。

结果他发现,巨蟒到了洞口后,只是往里面张望了一会儿,随后竟转身离开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单纯一次侥幸不一定是得益于洞窟,”苏棘听完他对当时场景的回忆后提醒,随后沉吟片刻假设说,“它会不会是因为看不到你了,所以才转身离开的。”

戚嵘宁摇头:“不可能,我曾看典籍中记载,精怪会在原本兽物习性上做出一些变化,蛇类本身视听不济,改造为精怪后,会变为灵敏,在夜里尤其优越。”

由于精怪早已消失多年,驯兽之法又是禁术,苏棘倒是极少看这方面的记载,没想到戚嵘宁了解如此之深。

“我自中毒失去武功后,便常常阅览些武学典籍,试图能从中找到些能助我恢复的方法,因此这方面的书也稍有涉猎。”戚嵘宁解释了这么一句。

苏棘淡淡“哦”了一声。

“可是洞窟中,有什么是巨蟒会怕的呢?”苏棘手指轻敲刀柄,环视着洞窟,视线扫过一圈后,落在了角落里枯死的藤蔓上。

毫无疑问,洞窟中就只有两样东西,要么是这怪异的藤蔓要么这遗留的尸骸。

“苏姑娘觉得,这沙漠中的人用这洞窟用来做什么?”戚嵘宁突然问。

明白他显然在洞窟能震慑精怪的作用,苏棘道:“你觉得这个洞窟的价值于沙漠里面的人来说,就是这个?”

“对,不然难以解释,他们为何会常常光顾一个什么都没有,只剩尸骸的洞窟。”

她不由想到前半夜在另一座山顶看到精怪蜥蜴的事,显然山中精怪并不止一只,还有可能有很多。

苏棘思及此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方才去干什么了?”

戚嵘宁猜测道:“苏姑娘是去山顶了吧,我白日看姑娘便有此念头,只是寻人找出路之事迫在眉睫,姑娘便以重为先。”

“嗯,我想着趁晚上应当不会有人来的时间去上面探查一番,没想到将巨蟒赶下山,竟差点伤了你。”

闻言,戚嵘宁尴尬道:“这巨蟒较之书中所记载的精怪要蠢笨些,一株药草就能吓跑的怂怪,着实算不上威胁,姑娘不必太顾及我,在下这点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巨蟒守在靠近那边山腰的位置,我将它引开后,原以为再没后患,不曾想在靠近那山顶时,遇到了另一只精怪。”

戚嵘宁:“哦,是什么样的?”

苏棘:“巨型蜥蜴,我还从那边山上看到了一些人工修建出来的近乎九尺宽的石阶,它就躺在石阶上守着。”

她看着戚嵘宁听完后皱起的眉头,朝他问:“你可了解这些东西?”

戚嵘宁露出无奈的神情:“毫无头绪。”

“不解也正常,毕竟这山两百年无人拜访,说不定以前这不过是个不值得用典籍来记载的小地方罢了,”说着她正色转回洞窟之事,说出来自己的猜想,“只巨蜥的出现让我越发怀疑,这座山脉中,精怪的数量或许远超你我二人所想。”

“洞窟或许是沙漠里的人用来消灭精怪的地方,”顺着先前戚嵘宁的推断她补充说,随后看向角落里巨大的尸骸继续道,“这边山我们走个了大概,没见到任何一只精怪的尸骸,这洞窟中却有十二具,很难不怀疑这洞窟的作用。”苏棘说。

这片昔日是草原,如今变沙漠的古战场,里面所有一切于两人来说,几乎都是陌生的,仅仅靠着阅览过的几本典籍,就得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是极度艰难的,因此对这怪异的一切都只能端着怀疑的态度。

两人就像是处在一片迷雾之中,只能缓慢地一点点地摸清楚地形,寻找出路。

可所知信息局限于此,单靠假设和猜想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

深知困境,二人沉默各自思索良久后,苏棘和戚嵘宁道:“趁明日白昼,我再上山探查一番,你行动不便,身上又带不了苦葛,若是出去见到巨蟒也难逃袭击,就留在洞窟中。”

“山顶情况复杂,姑娘一人上去,恐有性命之忧。”戚嵘宁担心说。

苏棘直言:“你跟着也是同样的结果,还会增加我的负担,此事不探清楚,你我往后会越发被动,我会以性命为先,该退就退,你不必多虑。”

戚嵘宁只好道:“那……苏姑娘此去一路平顺。”

“嗯,休息罢。”

洞窟外,秋风呼啸了一夜,洞内的两人紧绷着神智各自沉睡,周围暗流涌动丝毫未觉。

苏棘的弯刀和戚嵘宁的乾坤袋中不断闪起荧光,角落里的藤蔓不知不觉又粗长了一分。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从洞顶缝隙射入,苏棘先醒了过来。

她起身走到戚嵘宁身边给他探脉,发现他脉搏强劲有力已恢复正常。戚嵘宁察觉到手上触感,也苏醒过来。

苏棘收手说:“你体内的毒性看来是退下去了,只不过身体较之从前还是太过虚弱。”

话落她从乾坤袋中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镯,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戚嵘宁:“这是我师门中可以传信的法器。”

看到戚嵘宁接下,于是指着银镯上的雕纹教他说:“这银镯上共有三个浮雕,分别为信鸽,燕鸟和乌鸦,若是要传信,你便用手指在对应浮雕上重敲三下,我这边有感应就能知道。”

“它们分别对应?”戚嵘宁问。

“信鸽便是你有事找我,乌鸦是求救信号,”她没有说燕鸟,约莫是觉着两人也用不上,最后只是说,“你将血滴在银镯上,它便会认得你的气息,非是刻意的传信,平时的磕碰不会误传。”

看着戚嵘宁将血滴入他手中的银镯,苏棘手中的银镯微微颤了一下,两只银镯连接成功,她道:“我去探探,若有事你便靠这个传信与我。”

“好,姑娘一路小心。”

“嗯。”苏棘应下,随后转身出洞,边走边将手中银镯带上手腕,镯子上一道青色灵力闪过,随后收束成合适大小在她手腕上扣紧,以防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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